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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信步走到了天桴宮,然後熟門熟路地進到書房中坐下,小道官屏息凝氣地走進來,奉上一盞茶便退至殿外。

不是他們膽子太小,隻是天子今天到了之後,態度不似以往,而且一直坐在房間內,默然無語,目光沉凝,仿佛遇見了很難解決的問題。

道官們十分憂愁,來客乃是天子,要是心情當真不好,最倒黴的肯定不是她自己,隻好趕緊把在給溫氏列祖列宗做日常祭祀的國師給喚了回來。

溫驚梅過來,也是有些驚訝,先行了一禮:“參見陛下。”又問,“陛下似乎心懷不暢?”

長興末年,朝廷內外一片風雨飄搖之勢,天子在麵對禁軍叛亂時,依舊鎮定如常,如今又是因為何事煩惱?

溫晏然緩緩道:“朕是在想,朝廷裡怎麼就沒那種無所不知的人才。”否則多方便她摸著過河。

溫驚梅頓時明白過來——天子果然還是在為人才數量頭疼。

皇帝以自己水準來衡量旁人,自然覺得旁人都難以入眼。

溫驚梅道:“陛下已在各地設立官學,長此以往,定會有人才源源不斷進入朝堂。”

溫晏然聞言一笑,整了下衣袖,擺開棋盤,笑:“罷了,不再提那些事,今日既然過來,便與兄長對弈一局。”

溫驚梅算是大周中少有的明白皇帝真實下棋水平的人,不過剛登基時的皇帝雖然很不擅長下棋,這兩年倒是進步不少,憑她的資質,倘若願意認真鑽研的話,在棋藝上的成就自當遠不止如此,隻是日常事務太多,沒辦法把太多時間花在愛好上頭。

一局棋下罷,溫驚梅道:“憂思傷身,陛下平日不妨多開懷一些。”

溫晏然好奇:“不知朕應當如何開懷?”難道國師有什麼好的娛樂建議嗎?

“……”

溫驚梅想了想,不是很自信地給出意見:“近來天氣熱了,馳獵有所不便,要不然投壺為戲?”

溫晏然聽聞,忍不住笑了一下:“兄長是在擔憂朕明年春獵時也射不到獵物,所以得提前練一練準頭麼?”

溫驚梅:“陛下今年曾經射中山豕,明年必定會更進一層。”

溫晏然搖頭:“此事跟朕的本事不大相關,完全是少府的功勞。”

溫驚梅笑:“陛下明察秋毫。”

穿著青色外袍的天子倚靠在憑幾上,一本正經道:“大家心照不宣而已。”

大周實在沒什麼值得現代人一玩的事物,溫晏然離開西雍宮時,隻借了兩冊寫外地風土人情的孤本雜書走,作為回報,又讓少府給天桴宮這邊送了今年早熟的西瓜,以及一瓶做成丸藥形狀的黃連素。

在大周醫生的觀念裡,西瓜性寒,吃多了容易鬨肚子,旁人接到上述賞賜時,自然是覺得天子體貼,不過溫驚梅作為朝中最熟悉皇帝的幾個人之一,總能從中體會到某種不大明顯的促狹之意……

第一百六十一章

皇帝覺得無聊, 少府中的匠人便奉詔按照她的意思,做了一套名叫地產者的遊戲出來。

地產者其實就是簡略版的大富翁,溫晏然看到成品後, 一時間升起了一種懷念的情緒——她上一次玩這個遊戲還是初中時期,而那會子玩就已經是在懷念童年了……

這類桌遊得多幾個人一塊玩才會有趣,正好遇見陶駕進宮, 溫晏然便將人請到西雍宮內,又喊了池儀張絡等內官一道。

陶駕老將軍脾氣不錯,加上現在天下並無戰事, 他的兵部尚書職位更多的是一個空頭銜, 平日裡隻在家教養小輩為樂, 也方便陪著皇帝遊戲一二。

“陛下這副桌牌做得有趣,可否賜臣一套?”

溫晏然隨手拋了一把骰子, 笑:“老將軍便是不說, 到時也要送老將軍的。”

作為一個兼顧策略與運氣的遊戲, 溫晏然沒法保證自己把把都贏,她統共贏了三局, 然後陶駕跟池儀各贏了一局,第五局遊戲, 卻是張絡贏了。

溫晏然再次把袖子中的荷包取出來, 摸了一枚金子打造的圓形錢幣給張絡。

考慮到大家經濟情況不大一樣,普通宮人隻輸銅錢, 像是池儀等有官職在身的人, 就輸銀錢, 皇帝本人輸金錢——其實金銀都不算大周的常規流通貨幣, 在宮中, 更是作為飾品跟賞賜存在。

到了第六局, 贏得人則是一個小內官。

小內官跪下來,不肯拿錢,而是恭恭敬敬道:“不是奴婢贏,而是陛下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這個地產者裡的東西,自然也都是陛下之物,咱們又怎能收陛下的過路費?”

玩遊戲時,旁人一味恭順反而沒意思,池儀與張絡不必交換眼神,便不約而同地打定主意,事後把這人從西雍宮中換出去。

溫晏然並不在意,隻道:“就算是朕賞你的。”又道,“將東西收起來,讓人去傳晚膳,朕今日要留老將軍一塊用膳。”

天氣漸漸熱了,溫晏然嫌羹湯吃起來容易流汗,讓人去做冷麵——其實現在還沒到麵條該誕生的時候,不過溫晏然覺得美食在所有發明裡,都算是最難推動社會變革的那一類,便任由麵條大肆推廣,膳房那邊還彆出心裁,摘了鮮嫩的槐樹葉,混合進麵裡,取其清爽之意。

“馬上就是七八月份,城中炎熱,老將軍今年要不要去同去桂宮避暑?”

陶駕笑道:“臣年紀大了,反而覺得城內更加舒適。”又道,“陛下憫臣老邁,許臣不常入朝,然而平白占據兵部尚書一職,心中時常不安,還望陛下奪臣朝職,轉賜有功之士。”

溫晏然聞言,放下木箸,道:“老將軍年高德勳,若是實在不肯在兵部任職,不妨改任太保。”

太保比太傅更早一步成為虛職,不過依舊算得上是個貴重的職位,正好適合放人過來養老。

陶駕發覺,皇帝此時竟然沒有細問,讓何人接替他的職位,心中忽有所覺。

他的猜測沒錯,僅僅過了半月個,西邊有傳來消息,鐘知微動身回京。

鐘知微此人一開始顯然是作為皇帝的禁軍統領來培養的,隻是當時西夷方定,皇帝手上值得信任的武將太少,隻得把鐘知微留在此地,負責整肅丹台兩州的武事。

時光飛馳,那時還是昭明元年,如今已經到了昭明五年。

皇帝本人顯然非常重視這次跟自己心腹愛將的會麵,要不是朝臣們苦苦勸諫,最終把天子按在了乾元殿內,溫晏然恐怕會親自過去接人。

鐘知微抵達的那日,豐肅侯與都江侯兩人一大清早便在儀仗隊的簇擁下,騎馬出城,迎接曲安侯。

她已經結束了任期,不再算是左營統領,不過早在剛進建州的時候,朝廷便有使者過去,授予鐘知微中大夫的職銜,又給加了五百戶的封邑。

溫氏宗親一路將鐘知微迎至乾元殿,等向天子行過拜見禮後,溫晏然當朝把陶駕離任後空出的兵部尚書職銜給了對方,等散朝後,又專門為鐘知微舉辦了一場宴席。

酒宴之上,溫晏然笑著舉杯:“朕已經數年不曾與鐘卿相見。”

鐘知微領了這杯酒,然後道:“臣統兵在外,無時無刻不惦念陛下。”

溫晏然:“朕在京中給你修了曲安侯府,位置就在皇城邊上,你以後住在那裡,想進宮時也方便。”

鐘知微低聲:“微臣在外頭,雖然統領千萬兵馬,心中一直惦記著,想要回京後,再給陛下做兩日侍衛。”

溫晏然笑:“這有什麼難的,你當日在宮裡的屋子還在,再過來住幾日就是。”又溫聲道,“其實朕當初把你留在丹州,也很不習慣。”

她們相處的時間其實不長,然而一塊經曆了禁軍叛亂、北苑夜襲等驚心動魄的大事,縱然許久未見,往日的場景依舊曆曆在目。^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等宴席結束後,溫晏然卻沒有像方才說的那樣,留鐘知微在禁中住一晚——她換上了前兩日裁剪的衣服,換裝出宮,親自跑到了兵部尚書的府邸之上。

鐘知微難得板起了臉,不過不是對皇帝,而是對著池儀等宮中常侍:“臣才剛剛回來,家裡事務忙亂,閒雜人等來來往往,萬一驚擾了陛下可怎生是好?”

溫晏然笑:“曲安侯府就在皇城邊上,誰敢在此鬨事?便是有人鬨事,有鐘將軍在此,朕也不怕。”拉著鐘知微,帶她在這座府邸各處細看。

這處府邸是由少府派人蓋的,所有耗費都由皇帝本人撥款,如今雖然有了玻璃,然而平板玻璃卻還是做得不如人意,沒法用在窗戶上,少府隻好拿了動物的角,熬製成膠,當做窗戶,是為明瓦。

鐘知微垂首:“臣一微末武將,怎值得陛下如此用心?”

溫晏然笑:“你我君臣二人,一同曆過生死,豈能與他人等同?”又問,“你現在已經回來京城,那麼讓誰去做這個左營主將為好?”

鐘知微雖然離任,但接替者到現在還是遲遲未決,為了避免出現動亂,左營便由丹州刺史暫時節製。

有閻氏叛亂的事情在前,不少人心中已經有了不能把武將留在一個地方太久的概念,免得形成尾大不掉之勢,其實若是按溫晏然的意思,再把鐘知微在左營那邊多放幾年,直到天下大亂才好,還是鐘知微本人多次上了折子,表示想要回京,才把人調回來。

鐘知微笑:“陛下心中不是已有人選麼?”

溫晏然頷首:“南地情況平穩,可以把阿循調到西邊去。”又道,“至於空出來的後營統領位置……”

鐘知微道:“陛下是想,讓新將領們在此曆練一二?”

溫晏然笑:“南邊又不打仗,能曆練出什麼來,如今南地乃是以工事為主,索性派個文官過去,替運河修好後,再論其它。”

鐘知微看著皇帝,忽然單膝跪下,道:“臣有一言請奏。”

溫晏然伸手去扶:“鐘卿站起來說話,你有什麼要求,朕能允的,都會允你。”

鐘知微昂首:“陛下,臣不想做兵部尚書。”

溫晏然微微一頓,旋即笑道:“雖說你的年紀,此刻做三公還是太早,但也並非不可籌謀之事。”

鐘知微聞言,哭笑不得道:“陛下又取笑臣。”

皇帝一向明察秋毫,不會弄錯她話裡的真實意思,方才隻是故作不解而已。

溫晏然看著她,歎了口氣:“鐘卿方才回京,難道就不想多住兩日?”

鐘知微道:“閻氏已滅,邊地空虛,烏流部此刻雖然安分,然而今後之事,尚且不可斷言。”又道,“臣不是現在便要走,隻是希望陛下能夠允臣,把臣派去邊地為將。”

溫晏然默然片刻,才道:“東地平叛時,有不少新人冒出頭,定義那邊,倒也不必你親自過去。”

而且邊營的地位比五大營低,鐘知微若是過去,簡直等同於降職。

鐘知微:“世人皆知,臣乃陛下心腹之人,若是臣以兵部尚書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