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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便回來了,隻是不敢一身風塵地跑去拜見天子,所以在城外睡了一夜,一大早回到宮中,換過宮中衣裳後才來拜見。

池儀早就不再做哪些內侍的工作,今日卻主動接過傳令宮人的活,向外揚聲道:“陛下傳張常侍進殿。”

張絡快步走來,他回到建平時,本隻覺欣快,等踏過門檻,親眼看見許久未見的皇帝時,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又悲又喜之意,一使勁忍耐不住,直接拜倒在地。

溫晏然讓張絡起身,仔細看了兩眼,然後道:“你瞧著瘦了一圈,也黑了不少。”

張絡眼睛雖然還泛著紅,麵上已經如往常一樣笑嗬嗬了起來:“南邊天熱,微臣自然曬黑了一些。”

當日他寫奏折回京,想在運河這邊多待些日子,等事情結束後再離開,天子給他批複時,也順便著人帶了幾套棉布做的新衣過去,除此之外,還有兩名太醫被派到了運河這邊,按天子的說法,是讓這些人官吏運河役者的疾患問題,考慮兩人不夠用,還讓他們征召本地良醫一同辦事,等事情結束後,會給予那些人本草待詔的官身跟待遇。

時至今日,張絡在衣食住行上已然無有缺損,然而在運河上收到皇帝的賜下的衣袍時,依舊像當日剛剛得到天子舊衣時一般感激。

溫晏然讓人把折子收起來,微微笑道:“今日不召旁的大臣,隻讓你們兩人陪著朕用膳。”

宮中的膳食水平在穩定提升,天子又是個態度和氣的上司,陪對方用膳自然是一件愉快的事情,隻是這位上司過於熱愛工作,張絡剛吃完飯,就開始彙報在運河那邊的所見所聞。

“……建州到雍州陀清河那一段,已經基本建好,臣瞧見了,護坡所用的材料乃是混土。”

——混土就是大周人對混凝土的稱呼。

時人雖然不懂得船行波的具體原理,也明白河道兩側應該弄點東西保護,否則時間一久,岸坡上的泥土石礫自然會被水流衝走,河道也會因此坍塌淤塞。

為了應對這些問題,水部官吏有兩種法子,第一是努力種植樹木,減少沿岸的水土流失,其次就是用更加堅硬的石頭堆在河道兩側,充當護坡材料。

然而這個時代所有的土著技術,都沒有混凝土來的堅實。

就像池儀把混凝土技術帶到了前營那邊一樣,張絡也把混凝土技術帶到了運河這邊,後者一向善於揣度皇帝的心意,自然覺得自己被派到運河這邊,除了接受磨練外,也擔負著向此地工匠傳播京城最新技術的任務。

溫晏然聽下屬彙報的時候,並沒有因為運河那邊使用混凝土而感到奇怪——既然這是古人自己的智慧,肯定也會被古代人充分運用。

其實南地的水域本來就比北邊多,大周之前的朝代也曾修過部分河道,水部侍郎等人在設計施工路線時,會儘量利用現有的河路,以便減少消耗的精力。

張絡躬身:“辛侍郎頗嫻工事,將水井上用的轆轤改建後,立在岸邊,用來吊運下頭泥石。蒙陛下護佑,運河上一切順利,隻是下一截河道那邊多有硬石,怕得到入冬後才好開鑿。”

溫晏然微微頷首,她曉得對方說的是第二階段的工程。

早些時日,有麵板就刷出了[修建大運河·第一階段]結束的消息,又緊接著刷出了新的支線任務——

[係統:

支線任務[修建大運河·第二階段]開始,祝您遊戲愉快。]

[係統:

[修建大運河·第二階段]整體工程暫時停止。]

溫晏然本不明白運河工程為何會忽然暫停,聽到張絡的話才有些明白。

挖河道是有講究的,需要先把河挖出來,然後才能通水,若是土壤太軟,通水後容易淤塞,若是石塊太多,又不容易挖通,現下所需要修的那一截河道中就有許多巨大石塊,時人常用方法是往石頭縫隙裡澆水,等水凝固成冰,石頭就會被撐開。

大周之前的大型水利工程多在北地也有這方麵的緣故在,畢竟南地氣候濕熱,冬天有時下雪,有時不下,真等到冬日,隻用灌水的法子,也未必能夠成功使得石頭碎開。

溫晏然知道朝中許多人都反對修建運河的事情,這項工程從出現的時候,在輿論上就存在著很大的阻力,水部那群人真要遲遲鑿不開擋著河道的石頭,朝中忠臣們就更有理由上諫,請她暫停這項勞民傷財的工程。

想要解決石頭並不很難,剛聽到問題的時候,溫晏然腦海中就立刻閃過了火藥的製作方法,但又迅速打消了這個主意。

她從沒在大周看見過煙火,至於爆竹倒是有,但也明白了,爆竹的命名方式完全來自於最初的原材料——大周人過年時燒的真的就是竹子,為的是聽那種劈裡啪啦的聲響。

既然沒有火藥,溫晏然便不能隨便把難以封鎖在景苑中的新技術給拿出來。

溫晏然略想了想,側首對身邊的宮人說了幾句話,後者退下後,與其他宮人一道抬了一隻銅盆過來。

盆裡裝著的是燒得滾燙的石頭,宮人推開半步,提著瓶子往上澆水,須臾之間,白色的水汽散逸而出,清晰碎裂的聲響隨之傳來,等水汽消散後,所有人都能瞧見,石頭上裂開了一道縫隙。

溫晏然笑:“熱石遇冷自裂,之後把這個法子告訴辛侍郎,縱然南地冬日沒有結冰,也不妨礙。”

她說話的時候,清晰地回憶起了當年課堂上被老師反複強調的知識點——大部分物質都是受熱膨脹遇冷收縮的,然而水是例外,自己把石頭折騰開利用的是這個知識的前半截,工部那些人用的則是後半截,恰好踩中了所有得分點。

*

北地前營內。

建平溫度就不算溫暖,前營此地就更加寒冷,早早下了雪。

作為一個性格跟溫柔隨和越來越沒關係的營中主將,宋南樓當然不是因為做事拖拉才遲遲未曾動身。

為將者,不止要謀一戰,更要謀全局,今年北地糧食歉收,邊地部族必將因此不安,宋南樓雖然不是邊營中人,也寫信過去提醒邊地將士,讓他們早做防備。

北邊邊地乃是閻氏的地盤,他們早習慣了跟烏流部打交道,回信請宋南樓安心,一定會恩威並用,按住烏流不讓這些人惹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雖然得到回信, 宋南樓依舊有些不安。

如今年關將近,前營邊上已經看到不少流民,朝廷當日其實也給了北地早稻良種, 然而一是因為氣溫不夠,二是因為此地世族豪強太多, 整片北地被劃分成了一塊一塊的小勢力,朝廷的政令並不通常, 許多官吏接到命令後, 即使不肯明著違背, 也一定陽奉陰違。

——隨著[數據投放]模塊的開啟, 本來就不算溫和的關係愈發雪上加霜, 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當地大族總是不配合宋南樓工作, 但受到雙方綜合實力以及天子態度偏向的影響,一直沒怎麼占到上風,而且宋南樓事後回思,覺得那些人用心固然不善, 但後果也沒有多糟糕,當初那些人若是早早選擇配合, 前營周圍那些城池,多半隻是夯土為牆, 等池常侍把水泥帶過來後, 則從土牆變作了石城,有效提升了前營的防禦力。

縱然不日便要前往東地,宋南樓也沒有放鬆對前營的管束,還勒令周邊大族出力安置流民, 免得引起動亂。

副將勸了幾句:“若是將軍態度過分強橫的話, 那些人恐怕又要參將軍越權。”

宋南樓並不在乎:“我馬上便要去東地, 隨他們參就是。”

副將知道上官心意已定,便不再多言,好在雙方雖然有些摩攃,當地大族都按耐住了沒有動手——副將想一想也明白了,反正宋南樓很快就要換個崗位折騰,本地人與其跟他接著鬥下去,還不如暫時安分守己,儘早送他走人。

一名親兵過來主營中稟報:“師將軍的信已經送來。”

宋南樓跟師諸和兩人在未出仕前就有交情,出仕後也保持著書信往來,一月之前,宋南樓跟師諸和談及北地之事,雙方的想法都十分一致。

地方糧食不足,就一定會死人,對那些邊地少民而言,若是連活都活不下去,那還不若放手一搏,烏流部今年存在著大量的糧食缺口,他們的動亂之心已經熾烈到一定程度,絕非閻氏想法子給點安撫就能摁住。

親兵眼見上官坐在那邊看信,好半天不出聲,主動開口問道:“不知將軍還有什麼吩咐?”

宋南樓忽然笑了下:“沒什麼事了,你們先去收拾整備,等年一過便出發。”又道,“讓長史寫一些帖子,請本地大族來赴宴,我在此為官數載,既然要走,總得跟人好好打個招呼,也算善始善終。”

親兵雖然覺得那些大族未必想跟自家將軍善始善終,還是儘責地把宋南樓的命令轉達給了軍中長史。

宋南樓沒有虛言哄騙旁人,昭明五年一月末,他就帶著人馬,轉去右營赴任,而宋南樓的接任者,傳言也正在往此地趕的路上。

人都是善忘的,北地大族直麵宋南樓的這些年,便慢慢遺忘了師諸和當年飄忽不定的行事作風——師諸和打仗時總是多出奇兵,雖然也算是平定東部的主力,然而他為人謙遜,喜歡將功勞退讓給旁人,又一直掩藏在主將的光輝之下,名聲便始終不顯。

離前營一千裡之外的地方,定義郡的邊軍竟然在閻氏將領的帶領下,離開了原本駐紮的地方,往中原一帶行去。

按理來說,邊營兵卒不能擅離職守,尤其是不能隨意往內地走,一位年輕的閻氏族人在剛知道這個消息時,很有些膽戰心驚,然而一路行到此處,都沒有被人阻攔,內心很有些不可思議。

閻氏將軍給晚輩答疑解惑:“阻擋烏流賊進來劫掠,本就是咱們的分內之事,如今情況危急,少不得從權行事,我已經給京中遞了奏報,請皇帝寬宥,不過當日溫循能以拉練的借口跑到北地,我們如何就不能追索烏流來此?”又道,“其實北地大族早已對朝廷離心,我們若能起事,這些人縱然不敢明著襄助,私下裡也會放任一二。”

當然,閻氏所謂的遞奏折請皇帝寬宥雲雲,其實隻是場麵話而已,不管實際情況怎樣,他們都需要有一個表麵上能圓得過去的借口,讓人覺得閻氏不是亂臣賊子,隻是事急從權,才做了出格之事,而北地的官吏們也需要一個理由,讓他們可以對閻氏的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烏流部繞開防守進入中原,閻氏不得已帶兵追擊”便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由頭。

其實按照閻氏本來的意思,讓董複做這個名義上的大軍首領最好——當日因為玄陽子的事情,本該回京中為官的董複又被扔回了定義這個苦寒之地,他乃是定義郡守,閻氏理論上的上官,雙方此前其實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