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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知人善任。”

書桌上擺著一盤殘局,溫晏然說話時,自然而然地坐在邊上,以手支頤,認真研究起棋局的走勢。

溫驚梅見狀,詢問:“陛下要試一試麼?”

溫晏然微微搖頭,笑:“有些困難。”

溫驚梅建議:“陛下可以執黑子。”

在這個殘局中,黑子是大大占優的一方。

溫晏然歎息:“朕方才說的就是執黑子。”

溫驚梅:“……”

還好天子不是什麼時候都把起居舍人帶在這邊,兩人方才的對話不至於被寫到史書上頭。

溫晏然此刻既然不下棋,便向身邊內侍擺了擺人,讓人將棋盤撤了下去。

不止溫驚梅本人習慣,天桴宮的小道官們也習慣了皇帝時不時的突然駕臨,如今將國師方才煮好的茶斟了一杯,奉於天子,蔡曲接過茶盤,安安靜靜地立於一旁,她是西雍宮中的內官,看出皇帝此刻微有出神之意,便知天子現在正在思慮國事,自然不敢出言打攪。

正常來說,溫晏然出神的時候,一大半時間都是在看係統信息,不過今天倒確實在考慮南濱那邊的問題。

在這個時代,對人員流通的管理並沒有後世那麼嚴格,若是大周人士跑去南濱居住下來,慢慢就會變成南濱人,若是南濱人進入大周境內,也會在官府編戶齊民的工作中,獲得大周的戶籍。

大周國運將儘,土地兼並的狀況愈演愈烈,諸事疲敝,苛捐雜稅反倒一代比一代多,客觀上導致了域外勢力人口的增長。

溫晏然想,南邊問題的根結其實還在大周內部。

“等陳賊授首之後,朕有意行懷柔之策。”

天子隨口一言,便讓身邊近臣微微震動——陳故達在洛南一帶,自然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厲害人物,然而在大周皇帝口中,隻需輕飄飄一句話,便能定他生死。

雖知不該多言,溫驚梅畢竟也是宗室出身,還是道:“若是讓朝中大臣得知此事,說不定要說勸陛下,莫要養虎為患。”

縱然殺了陳故達,不過等冊立的新主長成後,洛南終歸會慢慢恢複元氣。

不過仔細想想,溫驚梅也覺得這個問題無解,如今各地往來交通純靠人力畜力,中樞能夠控製的地方,一定是政令可以通達的區域,這也就導致了,一個國家的實力再強橫,其疆域也必定是有限的。

溫晏然微微一笑,並未直接回應:“洛南氣候溼潤溫暖,可以種柘。”

柘就是甘蔗,因為滋味甜美,也是一樣經濟價值頗高的作物。

溫驚梅猜測,皇帝之後大約是打算開放邊地互市,以此安撫洛南人心。

他的猜測其實不算錯,隻是尚未明白溫晏然全部的打算。

洛南不止適合種植甘蔗,也同樣適合種植水稻。

在這個時代,糧食與布匹之所以能充當貨幣使用,因為它們乃是生存的必需品,但甘蔗不是,南濱一帶人力有限,土地也有限,如果大周花錢收購甘蔗的話,同時向他們進行糧食銷售的話,便會使得洛南內部種植糧食的土地減少。

而且洛南大族在發現種甘蔗可以得利後,自然會大肆圈地,加上甘蔗又是多年生作物,種植一回,便能收獲數年,等洛南內的蔗田成勢後,當地大族就算察覺到國內糧食不夠食用,也不會舍得就此毀棄。

不過單一的甘蔗還是不太保險,溫晏然還打算讓洛南一帶多多種茶,茶葉同樣是經濟作物,而且前期投入成本更高,若要毀棄,自然更讓人心疼。

如此一來,洛南的糧食供給就基本牢牢掌握在了大周的手中。

——南濱諸國的體量實在太小,擺布起來,當真是不費吹灰之力。

等南濱那邊的糧食基本依賴大周供給後,再找機會收緊稻穀出口,並派人招攬流民,對麵的人口,自然會不斷湧入慶邑衝長等地。

溫晏然微微笑道:“朕也聽聞,朝中有人畏懼兵禍,其實兩邊若能相安無事,又何必非得擅動刀兵不可。”

第一百三十七章

溫晏然剛在天桴宮這邊消磨了一點時光, 就被內官給找了回去。

臨走之前,她忽然停下腳步,向著溫驚梅等人正色道:“天桴宮乃是祭祀清淨之地……”

在此的小道官們心中微微繃緊,通常來說皇帝這麼說, 便是在加以敲打, 提醒他們不要摻和朝中事務,天子登基以來一直厚待天桴宮, 今天卻終於決定加以打壓了麼?

下屬思慮萬千, 倒是溫驚梅本人, 神色寧和地靜候天子的吩咐。

溫晏然笑:“所以遇見太啟宮那邊的人過來, 就該直接攔住,莫要叫他們進來攪擾朕。”

“……”

小道官們的心情波瀾起伏,溫驚梅則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微微欠身:“天桴宮若是不讓少府內官入門,恐怕更加不得清淨。”

溫晏然微微一笑, 也不多留, 直接擺駕西雍宮。

少府那邊確實有理由喊皇帝過去加這個班——今天的事務,一大部分工作都跟天子的聖壽有關。

溫晏然去年因為親征的事情, 沒能留在建平過生日, 憋得少府一腔效忠之意無處抒發, 打定主意今年好生籌備,如今距離聖壽還有兩個多月, 便將各色器物大多準備齊全,上報天子進行核準。

這本不是皇帝的工作, 隻是溫晏然擔心出現生魚片, 野生動物肉被送至宴席上的事情, 才決定自己去把最後這道關。

溫晏然看了兩眼侯鎖的奏報中的飲食部分, 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就把折子合上:“少府自專罷。”看著一臉為難之色的少府令,笑了笑,又點了蔡曲跟休騅的名,“你二人也去幫著侯卿。”

少府確實在儘心儘力地討她歡心,也安排了不少娛樂活動,但以溫晏然的眼光,除非他們能把電子遊戲弄出來,否則實在難以打動她。

皇帝態度溫和,但言語中自有一股不可違逆之意,侯鎖恭順退下,自去跟蔡曲兩人商議。

整個聖壽的流程並不複雜,皇帝本人需要做的主要是接受各地官吏的朝賀,然後接受各個地方奉上各種珍玩貢品。

天子登基以來,四境安定,各地官吏自然想要趁機刷一下頂頭上司的好感度,早早派人入京打探,希望知道這位天下至尊的喜好。

侯鎖這邊也有人上門探尋,可惜他苦思冥想數月,居然一時間找不出讓天子高興的辦法。◤思◤兔◤網◤

皇帝的愛好實在太少,她不愛打獵,不愛舞樂,甚至對美食的興趣也有限,最多是之前突然心血來潮,去景苑那邊煉過幾天丹,證明了一下自己乃是天命所歸,但僅僅待了一個月之後,就重新返回建平,如今隻在景苑那邊留了一批人,按照研製出的方子定時煉製丹藥而已。

——這件事也傳了些風聲出去,所以皇帝雖然沒有公然召集能人異士,一些忠心耿耿的大臣,比如溫鴻溫郡守,就急忙從北地挑了一些名聲較好的方士送過來,那些人都被皇帝放到景苑中安置,爭取早早煉出更高品質的仙丹。

侯鎖苦思良久,總算從雕版印刷的事情找到的靈感,決定印書來替天子慶生,把原本唱歌跳舞的預算用在教化百姓上,一定能讓天子龍顏大悅。

此事的可行性很高,少府是一個非常龐大的機構,除了建平城內的官吏外,在各地也皆設有服官、銅官等屬員——這也十分合理,大周物資運輸困難,與其把各地收上來的紡織原材料千裡迢迢送到京城,還不如就地裁好,等做成成衣後再送到京中。

之前給各地刊印教材的任務,就被溫晏然分給了少府在各地的掌染官負責——掌染官負責布匹的印染工作,溫晏然覺得不管印刷還是印染,都是跟顏料打交道,也算專業對口。

作為印染方麵的官吏,掌染官們其實並不擅長書籍的印刷工作,但他們可以按照君主的心意自行調整。

少府令上半年過得忙忙碌碌,侯鎖等人沒有把印刷的技術局限在教材的印刷上,也製作了各類經典書籍對應的雕版,一個技術從有思想萌發到成功實施需要反複嘗試,不斷從失敗中汲取經驗,不過一旦做成,後麵就輕鬆許多,侯鎖後續以官府的名義將製作雕版的熟手派向各地,負責刊印書籍。

天子日漸繁忙,沒辦法再仔細關注每個下屬的工作細節,也就放任了書籍推廣問題的愈演愈烈。

造紙技術的優化,雕版印刷術的出現,有效降低了書籍的價格,如今建平一帶,各類書籍的售價已經降低了一成,到了後來,這個數字還會持續走低,而且朝廷又開始設置鄉學,官學,讓貧寒人家的學生,也能有上進的門路。

這些改變如今隻算是火苗,但火苗終究有熊熊燃燒的那一日,直到將天下的舊格局徹底焚燒殆儘,朝野上下,包括溫鴻在內的部分官吏,已然隱約意識到有什麼正在改變,東地的叛亂平息後,奔湧在這片土地上的無形洪流並沒有就此停歇,反而以一種無可抵禦的姿態,將整個天下都席卷其中。

*

西雍宮內。

溫晏然掃了眼禦案上的奏章數量,腦補了一番自己暴露昏君真麵目後把所有文書都扔進火爐裡當燃料的愉快場景後,這才心平氣和地坐了下來,開始認真批閱。

放在最上麵的是流波渠官吏的升調問題,這條水渠如今已經建造完成,早在前幾日,係統也應景地刷出過一條被半屏蔽的消息——

[係統:

工程[流波渠]建造完成,[*當前內容不予顯示*]。]

被屏蔽的內容包括“[農業] 2]”跟“[健康] 1”的重要提醒,水渠能解決灌溉問題,也能解決排洪問題,不僅能使荒地沼澤變為良田,也能降低積水壅塞造成疫病的概率。

在開工前,工部對流波渠修建時長的預估在四五年左右,不過依照過往經驗,等到期後,很可能還會因為各類難以預估的問題繼續往後拖延,沒料到僅僅修了一年多,便徹底成功,黃許才能平平,但眼光還是有的,當即總結了幾個要點上書,其中最關鍵的,當然是皇帝領導有方,做出了合理的布置,擬定了有效的計劃,讓臣下們少走了許多彎路;其次則是因為皇帝英明神武,選用了合適的人才督管工事,而且本次修渠的人員人均素質高,組織力強,便於調度;再次是因為皇帝有先見之明,在修理水渠的時候,也修繕了周圍的道路,提升了物資的運輸速度;最後乃是因為皇帝仁德之名遠播,不用刻意征發,像溫鴻等大臣,就自動把需要的石料運送入京。

溫晏然看著黃許的奏報,一時間也是越來越能理解,對方究竟是怎麼做到工部尚書的位置。

既然流波渠已經竣工,朝中自然得派人過去驗收,等確認無誤後,還要封賞參與其中的官吏。

溫晏然給水部的官吏按功勞升調,又挑選傑出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