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1 / 1)

已。”又問,“任待詔無事嗎?”

她聽到任飛鴻平安返回後,方才有些安心,對方乃是文官,雖然騎術嫻熟,個人武力卻不如他們這些軍中戰將,而任飛鴻又是天子親自指派過來的,刀槍無眼,萬一有所損傷,自己跟師諸和都不好向皇帝交代。

任飛鴻笑:“又非率軍強攻,不過是去編幾句謊話,自然無事。”又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陳明回答:“已到未時三刻。”又道,“留在營中的降卒拖不了太久,葛氏的‘山賊’大約已經反應過來,正在往此地趕赴。”看著任飛鴻,壓低聲音,“城外甘氏那邊,會不會有所行動?”

任飛鴻:“要說十成把握,那自然沒有,但七八成還是有的——其實在來之前,在下便與陛下談過盧嘉城之事。”

她說話的時候,目光微動,不自覺地想起了當日西雍宮內的情景。

雖然有了官職,出入宮禁時卻依舊一身平民白衣的任飛鴻正在研究東部的情況:“……盧嘉城素來為豪強大族所把持,若是不想引人注意,那師將軍隨身帶著的人馬便不會太多,如此一來,就算當真將城池攻下,也難將敵人儘數殺滅。”

玄衣紗冠的天子靠在窗前看書,聞言並不抬頭,隻是隨口道:“何必將人儘數殺滅?”又道,“若是城中大族有人願意為我等內應,豈不可以從容行事?”

任飛鴻:“這些人既然下定決心謀反,又豈會輕易動搖?”

天子終於放下書卷,輕笑了一聲,慢悠悠道:“隻要所有人皆以為某些人乃是朝廷內應,那他們自己是否動搖,又有什麼要緊?”

*

就在兩人議事的時候,甘維正在師諸和麵前大哭:“將軍縱然是朝廷所任命的主將,又怎能無故攻陷城池,還屠殺城卒,莫非是心懷反意嗎?”

他的聲音極大,縣衙內一時間多有人聽聞。

——其實就算是被葛氏所控製的盧嘉城,也並非上下一心,所有人都打定主意謀反,很多隻是順勢而動,葛氏等人一開始的目的是挾裹著城中人舉事,到時候大家都上了賊船,也就無法回頭,換到此刻,葛氏貢氏甘氏三家都還不曾公然與朝廷撕破麵皮,倒顯得師諸和等人更像心懷不軌的反賊。

師諸和在堂上披甲而坐,微笑:“如何是我等心懷反意?當日若非甘君前來報訊,師某又哪裡曉得城中的葛氏與城外的葛賊依舊勾連一氣?”

甘維:“……”

旁的不提,葛家的內部消息還真是他告訴師諸和的。

甘維抖著嗓子道:“那貢氏又有何罪?”

師諸和歎了口氣,誠懇道:“葛氏舉兵謀反,城中軍民大亂,貢君誤中流矢,的確可歎。甘君放心,既然師某在此,就必會平定逆賊,為城中喪生之人報仇雪恨。”

甘維張嘴又閉上,憋得麵色發紅,光看對方現在的模樣,簡直完全不像是在虛言哄騙,想來那師氏分明是大周世族,怎麼會出現這樣一個騙人如吃飯喝水般輕鬆的後輩?

師諸和不曉得甘維的想法,自然也無從解釋,他昔日在建平的時候隻是低調內斂而已,至於編故事哄人之類,那都是在工作中積累出的職場經驗。

他們有意讓葛氏等逆賊以為甘氏一族當真都是他們的內應,所以特地將甘維本人留下,又不派兵去攻打甘氏鄔堡,將自己人的姿態做得十分充足,連甘氏親隨都有些茫然,懷疑自家主君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曾經跟中樞派來的師將軍等人立下了什麼私下的新盟約。

甘維被軟禁在官衙內,而官衙原來的主人盧嘉城縣令則被師諸和等人抓了出來,被要求寫一封蓋了印鑒的信傳回建平。

縣令戰戰兢兢道:“師將軍,就算在下願意書寫公文,這封公文也未必能夠順利送回建平。”

話音方落,外麵就有親兵前來稟報:“將軍,葛氏逆賊已經帶人將城池圍住。”

葛氏帶在身邊的不過一萬來精兵,尚不足以將城池圍成鐵桶一塊,但他們在城外的賊人營寨中還留有不少兵卒,上場打仗有困難,用來堵住城外道路倒算合適。

“……”

師諸和等人還不覺如何,縣令聽到此話,忍不住一個哆嗦,直接跌落了手中的筆管。

師諸和笑:“令君不必憂慮,你寫兩封信,一封是葛氏謀反,被我等成功壓製,另一封就說我等猝然謀反,騙開城門後大肆屠殺城中大族,如今已經控製住了盧嘉城,再將這兩封信一道送出。”

縣令抖了一下,他到底不算太蠢,大約明白了師諸和的意思,知道反抗不得,當下默默一拱手,依言下去寫信。

城外叛軍自然不希望讓人把盧嘉城的真實情況傳出去,是以必定想方設法封鎖城池周圍道路,但若是他們以為縣令此刻依舊跟他們站在同一條陣線上,甚至還用虛假內容構陷師諸和等人,迷惑中樞的判斷,那這封信被送出去的可能就大為提升。

任飛鴻等人也理解師諸和的思路——他們現在有一個敵人並不清楚的巨大優勢,那就是皇帝本人對於東部的情況其實存在著正確的判斷,陛下早就曉得此地豪強心懷二意,不會在哪一方勢力才是真正反賊上產生誤判,而師諸和目前需要送出去的消息其實隻有一條,那就是他們已經攻下了盧嘉城。

*

建平。

初冬時節,西雍宮內早早點上了燈燭。

溫晏然已經習慣了遊戲麵板的無用——從兩天前開始,[戰爭沙盤]就突然進入更新狀態,無法顯示己方兵力的實際位置。

這並沒有給溫晏然本人造成太大的困擾,一方麵是早就有所布置,光靠分析也能對東部蘭康郡那邊的情況有著大差不差的判斷,另一方麵是今天下午的時候,[戰爭沙盤]毫無預兆地跳出了一條更新完畢的顯示。

——出於對自身目標的執念,係統並不希望讓玩家掌握到東部的實際情況,然而在盧嘉城的信件成功騙過葛氏叛軍並被順利送出後,之前的屏蔽就再一次因為失效而被解除。

[係統:

[戰爭沙盤]更新已完成,本次更新成功修複了某些已知bug,祝玩家遊戲愉快。]

溫晏然:“???”所以那些被修複的bug內容就不值得一個詳細說明嗎?

要不是至今為止《昏君攻略》都沒開通什麼氪金通道,她甚至得懷疑,所謂的“修複bug”隻是麵板創建者用來忽悠用戶的不走心借口,畢竟經過溫晏然自己的檢查,實在沒發現現在遊戲麵板跟之前存在什麼明顯的區彆……

第九十八章

明明快到宵禁時分, 建平城內的大道上卻還有車輛在行駛。

巡邏的禁軍並未上前阻攔——明眼人一望便知,這輛車雖然你並不華麗,但光看前麵用來拉車的五匹馬, 就知道一定是貴人出巡。

在部分官爵禮製上, 大周沿襲了前代的製度,所謂“天子駕六, 諸侯駕五, 卿駕四, 大夫三, 士二,庶人一”①,對方既然能有五匹馬拉車,多半是一位侯爵。①思①兔①網①文①檔①共①享①與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車內之人正是車騎將軍陶駕,在年齡上他已經算一位老人, 在收服西夷後,就再沒什麼執念,也不想插手朝中的權勢爭鬥, 加上沒有實際職務在身, 回京後常常外出散心, 今日也是一早就出了城,直到晚間方歸, 結果剛一進門,就聽到府中吏員來回稟, 說是日中時分有宮中使者前來, 代天子宣召, 陶駕立刻穿戴好袍服, 趕在宵禁前進入宮門。

內官也都眼熟這位陶老將軍, 對方一越過中門線,直接被引入西雍宮側殿。

溫晏然今天用膳比平日略遲一些,看見陶駕過來,就給他賜了座位,讓對方一道入席。

“數日不見,陶卿精神更見旺盛。”

陶駕微微躬身,他是武將世家出身,在言辭上比文官略差,硬生生將快要出口的“陛下長高了”給咽回去,換做:“陛下愈發英姿瑰偉,實乃社稷之幸。”

溫晏然微微一笑,倒也沒有深究臣子說話時的生硬處。

陶駕是先帝時期留下的老臣,昔年也曾參加過宮廷宴會,兩廂對比,自然明白當今天子確實如傳言的那樣,完全不好珍饌——他當然不清楚,比起一定要吃好喝好的厲帝,溫晏然對大周連各類香料都不齊全的美食業,已經處於“沒救了,愛咋咋地”的半放棄狀態。

除了不再使用珍稀食材外,當今天子的口味也跟先帝不同,陶駕嘗了嘗味道,發現許多菜肴都帶著芝麻的香氣——比起昂貴的動物油,天子似乎更喜愛植物油,少府一直用心體察君王的喜好,現在做飯時更多地將油放在釜中,加熱至高溫,然後把菜快炒而出。

除了炒菜之外,宴席上還有一道燉煮的鵪鶉——昔年悼帝在位時就很喜歡飼養雞跟鵪鶉,主要目的是為了看它們比鬥,溫晏然登基後,也有人效仿舊例,進獻鵪鶉,結果那些小鳥直接變成了宴席上的加菜,他們用心揣度了一番天子的聖意後,總覺得是某種無聲警告,當下十分從心地約束了下家人,建平內的奢靡風氣也因此收緊。

——溫晏然事後得知這個消息時還有些茫然,她穿越前的閱讀麵並不足以支持她對古人的娛樂項目有什麼深入了解,如果沒人加以提點的話,溫晏然還當真不知道鵪鶉還有當做食物以外的其它用途……

天子用飯畢,陶駕也立刻停下了筷子,宮人手捧銅盆,讓君主用溫水淨收,邊上的木盤中則盛放著加了香料的澡豆跟棉巾。

昔年厲帝雖然不擅長賺錢,卻很擅長通過花錢來拉動內需,擦拭水漬時隻肯用絲帛,而當今天子繼位後,則通通改為了棉布。

溫晏然倒也知道宮中舊例,作為未來的昏君預備役,她自然不想在日常用度上過於節省,隻是有點納悶,自己以前那些同行就沒發現,比起棉布來,絲帛在吸水性上雖然不錯,但厚度上實在有點過於單薄了嗎?

至於那個叫做澡豆的東西,據說還是天子親自賜名的新物件,本來宮中用來淨手的多是米湯或者皂角,數月之前,少府為了迎奉皇帝,在豆麵裡加了香料跟皂角,製作出了澡豆,如今也向外發售,成了一個新的收入來源。

少府令侯鎖也聽過外麵的傳聞,卻有苦沒處說——此物當真不是少府這邊的新發現,這東西之所以能出現在宮中,完全是皇帝有次洗手的時候,順便吩咐了內室一句,讓人把澡豆給拿過來。

回稟天子“宮中沒有此物”顯然與少府的職業要求不符合,作為一群專業奉承皇帝數百年的內官,他們隻能告訴皇帝“有”或者“可以有”,事後侯鎖調來了少府所轄的出色匠人,仔細研究——從字麵意思上看,澡豆一物顯然跟洗漱有關,至於材料,則多半取自於豆,然而豆子本身又如何能用來洗手?想來是加了些旁的東西在裡頭。

少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