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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有耽誤過工作,而且今次是天子親自給的指示,師諸和如今既然頂著副將的頭銜,總不會不遵號令。

——師氏曾有忠臣曾因為直言進諫被厲帝逼迫自縊,師諸和雖然沒有經曆過那個場麵,往日也聽長輩提起,以當日那位郡守的能力,自然知道該如何保全自身,然而既然親眼見到了如斯混亂的世道,若是選擇閉口不言保全自身,就算沒有惡名,難道就當真可以心安理得的繼續做世族名臣嗎?是以對方昔日才會寫下那封言辭直指中樞的奏疏,其中不止提及了厲帝跟掌權內官,連許多朝廷重臣也被牽涉其中,事後有人說那位郡守性情勇烈,也有人說對方孤憤偏隘,師諸和小時不解,長大後也漸漸大約明白了那位長輩的意思,對方分明看到這世上存在著極其嚴重的問題,卻不知該如何解決。

師諸和如今有著與那位長輩相同的感覺,他細思天下事,總覺得眼前迷霧一片,不知道路在何處。

同樣出身曾遭遇過厲帝打擊的家族,師諸和的性格比任飛鴻更為含蓄一些,他已然能感覺到,天下之所以搖搖欲墜,厲帝的昏聵固然是一個很重要的緣故,根本原因卻是整個社會結構產生了問題,明君隻能暫時緩解症候,卻無法將問題根除。

然而等天子在西夷的舉措傳至北地後,師諸和又模模糊糊地覺得,自己追求許久的那個答案,或許就在皇帝本人身上。

他在武事方麵的才能已然到了能被評論區拿來玩梗的地步,自然極其擅長治軍,等兵卒們準備就緒後,當即下令讓所有人改易服飾,隨他趁夜出營。

十日後。

溫晏然靠在車子中的軟墊上,閉目小憩。

宮人奉上一盤塗了蜂蜜的梨片,溫晏然覺得過於甜膩,隻用銀質的小叉子叉了一塊,剩下的讓身邊人分了。

建平那邊急著讓她返駕,其實跟北地不安也有些關係,為了讓袁言時等人安心,溫晏然還特地寫信回去,告知重臣們自己心中已有打算。

她沒有忽悠這些朝堂重臣,早在離京之時,溫晏然就分彆給師諸和跟溫循那邊送了信件,提示前者小心本地大族,又提醒後者,到了秋收時分,把後營的兵馬帶到靠近北地的地方拉練一番,不必當真動手,隻要以軍威震懾一下那些心懷二意的宵小即可。

“陛下,建平傳來急信。”

溫晏然微微頷首,外麵負責報訊的禁軍被引至車架前,彙報道:“陛下,前營師副將剿匪近兩萬……”

“啪,啪啪。”

幾位近臣聽到對方所言,直接驚掉了手中玉笏,北地情況跟西夷不同,時不時就有各種力量強橫的流匪出現,朝廷此前也曾多次派人清繳,卻一直沒起到太好的效果,在溫晏然駐紮在武安的時候,很多人擔心那些流匪會趁著天子親政西夷時作亂,沒想到作亂是作亂了,結局卻跟他們腦補的完全不同。

相比起失態的大臣,天子本人的態度倒是從容依舊——直到現在,車架中也沒有任何異常的聲響傳出。

王有殷默默撿起自己的笏板,雖然沒有證據,但她直覺認為,此事多半也跟天子有些關係。

陛下曾設局誘西夷之兵深入丹州,然後將之一網打儘,如今也多半將同樣的計策用在了北邊——先故意離開建平,好讓那些人覺得中樞空虛,等他們生事時,再來個包抄圍剿。

車架內,差點被梨塊卡住的溫晏然默默給自己灌了半盞茶——什麼情況,她不是還沒對北地動手嗎,對方怎麼就突然間損失慘重了呢?

溫晏然目光微凝,發覺係統近來沉默得格外異常,剛想打開麵板看看情況,卻發現在[戰爭沙盤]模塊邊上多了一行有氣無力顏色淺淡不細看根本注意不到的紅色小字“功能維護中,暫停使用”。

第八十五章

剿匪也算是軍情, 除了口述之外,自然也有信件傳遞,不過那封由師諸和親筆書寫的奏疏由於手續流程問題, 目前還停在尚書台那邊。

溫晏然得知此事後, 當即給車隊下了指示, 讓所有人加快趕路速度。

負責傳話的禁軍覺得, 當今皇帝性情果然與先帝迥然不同, 要是先帝突然聽到好消息, 肯定得先大肆慶祝一番再談其它,如今的天子聽見捷報傳來, 反而比此前更為更加肅然,一副立刻就要趕回京城工作的昂揚之態。

有這樣一位主君,普通的官吏,哪裡又敢說一句勤勞呢?

禁軍告退時,心中滿滿都是對天子的欽佩之意。

[戰爭沙盤]正處於維護狀態, 溫晏然沒法立刻得知北地局勢,不過她按照禁軍提供的情報思忖了片刻,心中也大略有了些猜想。

在天子車架正式進入建州城之前, 北邊的詳細戰報也終於到了溫晏然手上,她之前分彆給師諸和跟溫循去了信件,讓後者帶兵外出拉練,又向前者充分描述了離開大營的種種危險, 自然是希望對方能老老實實地把地盤守住完事,不過溫晏然事後也反思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被這個時代的說話風氣所影響, 行文措辭時帶了幾分謎語人的感覺, 這才給了師諸和要主動出擊的錯覺。

還好結果不算太差, 她雖然不指望師諸和帶兵,也不打算讓前營就此荒弛。

至於溫循,頗有點恰逢其會的意思。

溫晏然在信中暗示,當地大族或許會扮作流匪把前營的將士誘出,師諸和毫無障礙地接受了這個思路,然後算準那些“流匪”外出的時刻,將自己手下的精銳部隊也扮作流匪的形貌,主動出擊,打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而這些將士之所以願意服從師諸和的指揮,平日裡的賞罰嚴明固然也是一方麵原因,也因為當初宋南樓是從靠近建州的地方募集的士兵,那裡的人因為距離建平比較近,對宋氏師氏等大族有著天然的敬畏。

師諸和在前營待了那麼久,早就查知那些“流匪”大多來自附近的金氏跟湯氏兩組,其中湯氏是有名的豪強之家,而金氏甚至能算得上一個三流世家。

湯金兩家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被師諸和帶兵輕易擊潰,大部分“流匪”都被擒殺——與西夷之戰不同的是,敵軍可以招降,至於那些以匪類自居之人,可以直接擊殺了事。

其中有一人被俘後,喊了一句自己是金氏之人,師諸和聞言,親自過去送人上路,同時果斷表示,此賊敢假冒金氏族人,多半是因為賊首已經將金氏整族挾持,如今已經收到訊報,安定鄉裡也是應有之意,師諸和繼續同樣借著服裝上的掩飾,騙過金氏的守衛,令他們將鄔堡大門打開,然後順利打進了對方的地盤當中,並將所有“流匪”徹底清繳,湯氏那邊聽得風聲,本來想試試看能不能挽回一二,剛跟師諸和交了一回手,就十分識時務地開始撤退。

師諸和無法丟下大營,難以長途奔襲,本來能被湯氏逃掉一點人馬,結果在撤退時,不幸遇見了過來帶兵拉練的溫循。

見到這一幕,溫循立刻明白,天子之所以安排自己前往此地,就是為了截斷這些人的後路,雖然不明白天子如何連時刻也估計得分毫不差,也不影響她立刻揮兵直上,兜住湯氏的前鋒。

雖然師溫兩人帶的人馬都不多,然而湯氏的部曲本來也不是正規軍,兩麵夾擊之下,很快就徹底潰散。

事後師諸和還跟溫循簡單碰了個麵,溝通了一下北地的情況,兩人帶兵風格其實並不一致,但在天子算無遺策這一點上,卻迅速達成了共識。

事後師諸和也遵照天子信中的提示,迅速掌握了這兩家的地盤,耐心地布置各類證據。

*@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地上的車隊猶如雲團一樣,向著建平推進,天子出行的規格本來就不低,加上此次乃是戰勝歸來,朝廷這邊更要大張旗鼓地來迎接一番,借此安定人心,溫晏然原本稍微覺得有些麻煩,看到流程中需要自己穿戴好天子的冠幅後,反倒放了些心。

——既然要戴旒冕,基本就不會需要她有什麼大動作,根據之前的經驗,自己全程隻要坐在車子裡便可。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需要民眾參與的恭賀環節,溫晏然一目十行地看過,倒也允準了少府的部分安排,隻駁回了重過生日的計劃——她此前雖然因為禦駕親征的緣故,導致聖壽當日不在建平,少府那邊卻並未假裝無事發生,已經特地為此舉辦過宴會,除了正主不在之外,該走的流程都已經走過了一遍,如今很不必再來一回。

翌日。

一身禮服的溫晏然坐在被六匹高頭大馬拉著的大車當中,因為大戰勝利,應當與民同樂,路上還有不少沒被提前清走的普通百姓,溫晏然注意到,這些人手上大多捧有植物,行動間也頗有條理,按禮參拜過後,一位受到宣召的老者上前躬身道:“陛下`身負天命,禦極以來,棉產忽然倍增……”

溫晏然雖然曉得這些人肯定是被刻意安排來討好自己,此刻也不禁微微怔然。

她明白這個時代的民眾習慣於將許多天象歸結到天子身上,但棉花產量到底跟她能有什麼關係?《昏君攻略》又不是種田遊戲!

作為一個資深996工作人員,溫晏然平常頗為注意保養視力,此刻留意觀察,忽然發現被老者抱在懷中的棉花看起來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裡見到過。

她回憶半晌,總算從記憶的角落裡找到了一個相似的剪影,而那位老者後麵的講述,也驗證了溫晏然的猜想——

“建州棉產一向寥寥,陛下顧恤百姓,特地折棉枝以誡,越明年,產量果然倍增……”

溫晏然:“……”

她想起來了,當日少府請自己賞花,她就隨意看了看其中一盆類似木槿的,然後又順手折了一枝把玩,事後也沒放在心上,如今才猛然反應過來,昔日被自己誤以為是木槿的植物,就是還未結果的棉花!

作為一個理科生,溫晏然當然沒忘記頂端優勢的概念,一瞬間,頂芽、生長素、植物不同位置生長素最適宜濃度的區彆等等概念都浮上了心頭——她當然知道,把棉花的頂芽去掉,也就是俗稱的打頂,能促進側枝的生長,並提升棉花產量的!

所以溫晏然並非是成功警告了棉花,而是一不小心做了一件十分科學的行為,然後被工作重心就是琢磨皇帝一舉一動的少府給記錄了下來,並意外發揚光大。

當日那盆棉花被抱回暖房後,經過了精心的照料,看管花草的內監清楚意識到,這一盆棉的產量與正常情況相比要更高一些,他們雖然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既然皇帝曾做過折斷棉花枝條的事情,他們照樣模仿便是。

已然麻木的溫晏然平靜地想,她的理論知識其實沒問題,哪怕畢業多年,基本知識點也沒忘到腦後,隻是沒能跟實踐充分結合——在今天之前,她是真不認得棉花的花朵到底長啥樣……

群臣們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