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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都大字不識,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久而久之,太監還是以文盲居多。

全紫禁城共有近千名太監,除了最底層洗刷馬桶的小蘇拉,還有在各處做管事的中高層太監,不識字實在是不行。

明朝宮內有專供太監讀書的“內書堂”,到了大清,皇太極時期的王爺阿哥,都沒幾人讀書,不過那時候,皇太極的幾個太監,還是從大明搶去的。

等到順治進京之後,用了原來明朝留下的太監宮女,直到了胤禛上台之後,才正式確立了內侍的等級製度。

以前那批讀過書的明朝老太監,經過康熙時期,早就沒了。後來進宮的太監,由讀過書的太監,教了他們認字。

不過,因為明朝宦官把持朝政的關係,到了大清這裡,對太監的讀書習字,就沒那麼重視了。

也就是說,像蘇培這樣,精通滿蒙漢語,上能與朝臣對抗,下能鎮壓住紫禁城龐大的太監與宮女群體,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不是蘇培持才自傲,且不提工作助理,僅作為胤禛的生活秘書,不光是隻需要伺候他的吃喝拉撒。

不識字的人,想都彆想這個位置,能識字還不夠,至少要明白朝堂的官製,以及各部門之間的那些彎彎繞繞。

官員前來候著,先領誰進去,要攔著誰,弄不清朝堂的關係,或者不懂最近朝堂上發生了什麼大事,胤禛為何而煩惱,到處都是雷,總有一顆會被踩到,炸得你粉身碎骨。

蘇培越想越覺得自己牛掰,細數曆史上的那些名臣,最後得到善終,功成隱退的,也沒幾個。

他,蘇培,做到了!

蘇培臉上帶著笑,隻覺深藏功與名。

這時,他聽到一聲很不爽,且非常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你在笑什麼?看來,你心情很好啊!”

第60章

蘇培心裡一咯噔,暗自叫了聲不好。

胤禛站在門邊,背著光,看不清臉上的神色,不過以蘇培隻聽聲音,都知道他心情不好。

真是有意思,來到他一個前奴才住的地方發脾氣。

不管如何,蘇培還是恭敬地見禮:“草民見過皇上。”

胤禛眼神沉下去,冷笑連連,陰陽怪氣說道::“喲,這口改得可真快,是預謀已久了吧?”

蘇培還真沒預謀,就是情緒頂在了那裡,沒能下得來,加上胤禛的推波助瀾,他隻是順勢而為罷了。

他們這群畸形人,長年累月沒日沒夜的加班,活得都不長,按照他的年紀,其實並不算退得太早。

再乾下去,勞身不說,關鍵是勞心,他眼角的皺紋越來越多,都快趕上騰妹的滿臉褶子了。

再說,他既不是旗人,更不是官,已經卸了職,不是草民是什麼?

胤禛以前特意給好幾個漢臣的折子上圈紅,讓他們自稱臣,不用稱奴才的事情,他都選擇性遺忘了?

蘇培不敢與胤禛爭辯,開始琢磨起了他的來意。

胤禛來到這裡,不外乎兩種情形。

一是餘怒未消,前來趕著再收拾他一頓。殺頭是不會殺的,殺頭的話,胤禛是厭惡他到了極點,派人來取他小命就是,哪用得著大冷天跑來。

頂多就是打一頓板子,無妨,蘇培做好了挨頓打,再被趕出去的打算。

他手下的那些孫子們,平時他嚴厲是嚴厲,可沒有克扣過他們,更沒有亂對人使絆子下毒手,多年向來如此,哪怕他被打板子,還是有點兒信心,行刑的孫子們會手下留情。

另一種情形,胤禛是禮賢下士,親自來叫他留下。

蘇培見到過胤禛的朱批,發現自己錯了,坦然向臣子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他是那種難得肯認錯的皇帝。

不過這點,蘇培不敢斷定,畢竟自我感覺良好要不得,他更不想要。

胤禛板著臉走上前,盯著還窩在炕上的蘇培,生氣地說道:“你的規矩呢?”

老天爺,不是規矩不規矩,被褥下都是寶藏啊,蘇培怕一動,就會把家產暴露出來。

在皇上麵前,草民沒有什麼發言權,蘇培小心翼翼往外挪著腿,一邊與胤禛說話,試圖轉移他的視線:“皇上忙得很,福惠阿哥離不得皇上,皇上若有事,差人過傳句話就是了。”

胤禛沒有理會蘇培,他越看越覺得不對勁,皺眉問道:“你那一跪,腿斷......”餘光瞄見金光閃閃的東西,話驀地停住,大步走上前,抓住被褥一掀開,頓時倒吸了口冷氣。

蘇培快哭了,恨不得馬上撲上去遮擋起來。但是他瘦削的身軀,怎麼遮擋得住成堆的金銀珠寶,乾脆放棄了掙紮。

胤禛先是驚訝,後來是無語,到了最後見到蘇培手足無措的樣子,噗呲一下大笑出聲。

蘇培開始還怪不好意思,被胤禛這麼一笑,乾脆光棍起來。

這些又不是他貪汙所得,都是胤禛賞賜給他,全部有記錄可查,他蘇培坦坦蕩蕩,不怕。

胤禛的笑點低,蘇培早就見識過,任由他笑去。

真是難為他了,年貴妃薨逝的事情,他憋了這麼久的怒火,這一笑,估計他心裡的悶氣就能消了,然後愉快放他離開。

胤禛擦拭掉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指著炕,又想發笑,忙忍住了,沒好氣地說道:“你收起來吧,也不怕硌得慌。”

蘇培麻利地應了是,跳下炕正要拿著包袱皮裝起來,胤禛看得咬了咬牙,沉聲道:“先放著吧。”

到底收不收啊?蘇培都懵了,不過他是皇帝,他說了算。

胤禛轉身走到外間暖塌上坐下,敲了敲炕桌,皺眉道:“去拿酒來!”

蘇培愣住了,要酒喝是幾個意思?

上次喝醉之後的糗狀,蘇培過了很多年才忘掉,他堅決不肯再喝酒。

雖已經離職,對這個前老板的脾氣還是很了解,胤禛是想借酒澆愁,不禁勸解道:“皇上,喝酒傷身,還是喝茶吧,草民......”

胤禛黑著臉打斷了他:“你再敢草民來草民去,我沒收你所有的錢財,再砍你的頭。”

蘇培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當下正準備改口,胤禛淡淡地說道:“過兩天抬你入正黃旗。”

抬旗那是讓我當正黃旗旗主都不稀罕,蘇培很想哭,他有了不詳的預感。

胤禛繼續敲炕桌,眉頭皺得更緊,不耐煩問道:“不喝酒,那茶呢?”

蘇培苦不堪言,轉身想出去叫人上茶,見屋內昏暗,先拿火折子點亮了燈盞,想了想問道:“皇上用過飯沒有?”

胤禛答道:“還沒有。你彆管,隻隨意上些吃食就好,你知曉我的口味,就按著平時的呈上來。”

蘇培想打人,他是皇帝,誰敢隨意拿東西給他吃,要是出了差錯,還不得被株連九族。

何況,他基本都在園子裡的禦膳房用飯,院子裡哪有什麼飯吃,

無奈之下,蘇培出去叫來小太監,吩咐他去找徐阿水,讓禦膳房送些胤禛慣常吃的飯菜來。

蘇培端著茶水進了屋,倒了一碗放在胤禛身邊,肅立在了一旁。

胤禛指著身旁的暖炕,說道:“坐吧。”

蘇培頓了下,謝恩後坐了過去。

胤禛端起茶碗吃了兩口,不經意問道:“你來我身邊伺候有多少年了?”$$思$$兔$$網$$

蘇培被問住了,以前的蘇培盛什麼時候到胤禛身邊伺候的?至於他的話,到今年為止,已經足足二十年。

二十年的時光疏忽而過,在大清的日子,幾乎占據了他兩世人生的一半。

胤禛笑了起來,說道:“你估計都忘記了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你自小忠厚老實,不然當年不會被選上,來到阿哥所伺候。不過嘛,人年紀大了,就愈發狡猾了,還不如年輕時呢。這些年來,自小跟在我身邊的,就剩下你一個,李福高良他們都不在了。”

聽到這兩個名字,蘇培有刹那恍惚,他們都死在自己手上,不過回想起來,好似前輩子的事情一樣。

胤禛看了蘇培一眼,說道:“這些年,你的大總管做得很好,無人能撼動你的地位。”

蘇培乾笑,瞧胤禛這話說得,他的意思就是沒人能與蘇培鬥,所以沒了李福高良。

不過這個大總管之位,他不想要了,胤禛怎麼嘲諷,對他來說都不痛不癢。

胤禛說道:“你能有今日,全是憑你的本事,我多虧有你相助,事情交給你,我總能放心。就像福惠,隻會把他交到你手上,其他人都不行。”

蘇培臉都快笑僵了,他可不想當保姆帶小屁孩,風險大,收益小。

胤禛歎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不想帶孩子,到底為難了你。”

不想帶孩子這點,蘇培肯定不能承認,哪怕胤禛此刻再有推心置腹的意思,他始終記得,胤禛是皇上,認真你就輸了。

蘇培忙說道:“皇上,奴才不敢,奴才是真不會伺候孩子,福惠阿哥太小,奴才怕委屈了他,就像他先前流鼻涕一樣,奴才實在是沒法子。不過皇上,奴才鬥膽說一句,福惠阿哥還小,身子弱,外麵天氣那麼冷,就不要去十裡莊哭靈了吧。皇貴妃若是在天有靈,肯定不想福惠阿哥前去。”

胤禛沉%e5%90%9f了片刻,說道:“喪儀最折騰人,禮法規矩在那裡,外麵如今對我的非議罵聲,我全都知曉。福惠……,少去幾次吧,做幾身小皮裘衣衫讓他穿上就是。”

蘇培明白,福惠現在不去,以後等胤禛駕崩,沒去給親生額涅哭靈的事情,說不定就會成為攻訐他的借口。

胤禛靜靜坐了一會,自嘲地笑了笑:“我親自領著福惠,那些人的目光,都盯在了福惠身上,不知會鬨出多少事情來。他是我小兒子,年少失恃,沒有額涅是何種滋味,這些我最明白不過,所以我會把他帶在身邊。”

蘇培知道胤禛是感念自身,他以前生母仁壽太後雖健在,跟沒娘的孩子也差不多。

這時,門外傳來了極輕的腳步聲,蘇培說道:“皇上,估摸著是晚膳送來了,奴才去拿進來。”

胤禛擺了擺手,蘇培走出去,徐阿水領著人,捧著食盒熱水帕子等,一溜煙候在了外麵。

見到蘇培,徐阿水的眼睛比閃電都要亮,上前打了個千,壓低聲音笑得諂%e5%aa%9a至極:“蘇爺爺,還是您行,您是這個!”

蘇培一巴掌拍掉徐阿水豎起來的大拇指,罵道:“趕緊送進去,把嘴給我把牢了!”

徐阿水縮著脖子,嘿嘿一笑,然後朝身後一揮,領著太監魚貫進入,把飯菜擺在了正屋的桌上。

“蘇爺爺,小的先走啦,這裡留給蘇爺爺您。”徐阿水笑得牙不見眼,不待蘇培手抬起來,帶著人一溜煙跑了。

蘇培懶得理會徐阿水,絞了熱帕子,送進暖閣,胤禛接過熱帕子擦拭了手臉,起身走到正屋,指著主座的下首說道:“坐吧。”

年羹堯是怎麼死的?

蘇培隻想退休,哪怕死,卻不想成為罪人後被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