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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兔死狐悲。

而且戴鐸算是一片忠心,為胤禛做了不少事。

反過來說,戴鐸知曉了不少秘密,對胤禛來說,就是個燙手山芋。

於公,讓他出去為官,若是能做出一翻政績,算是廢物利用。

若是做不出政績,做不出政績的官員多了去,不差他一個。

彆的謀士見了,會認為胤禛宅心仁厚,他們看到了希望,還不得積極為他賣命。

胤禛說道:“你向來謹慎,哪會多嘴多舌說到這些事,戴鐸先前來一說,我就起了疑心。”

蘇培暗戳戳得意不已,看吧,平時的人設經營有多重要,他已經在胤禛心裡留下了一個穩重謹慎的光輝形象。

如果他平時咋咋呼呼,到處伸手,哪怕他比竇娥還冤,胤禛隻會認為他是在狡辯,絕對逃不掉一頓好打。

胤禛神色低落了幾分,說道:“弘時大了,過兩年就得娶妻。可他的心性,實在是太差。這些年我自認為沒少管,少教,他始終是那個模樣,表麵看似聽話,心裡卻不真那般想,他那點小心思,哪能瞞得過人。他是我的兒子,我豈能不盼著他好,他若能有出息,我比誰都要高興,可惜戴鐸看不明白,實在是太過心急。”

蘇培靜靜聽著,這些話,他打死都不會接。

胤禛自嘲笑了笑,歎了口氣,說道:“老四老五還算機靈,隻盼著她們以後長大了,不會再讓人失望吧。”

蘇培想了想,斟酌著說道:“奴才聽過一句話,父母言傳身教很重要。爺現在空閒多了,以後多教教幾個阿哥,幾個阿哥從爺身上學到一星半點,以後就足夠用了。”

胤禛笑了笑,說道:“你打哪學會了這手拍馬屁的功夫,我自己如何,自己清楚,就怕認不清自己,眼高手低。”

蘇培馬屁拍偏了,倒沒有臉紅,馬上認了錯:“是奴才不好,爺的這句話,讓奴才亦受益不少,奴才就是眼高手低,惹得爺心煩。”

胤禛沒好氣哼了聲,蘇培這句話就是順竿子爬,他還算眼高手低,那戴鐸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了。

想到蘇培先前質問戴鐸的話,胤禛臉上的笑容漸漸退卻,肅然說道:“你先前說的法子,我聽起來很有道理。每次他們的建言,聽上去都很有道理,實際可否施行,如何做,卻沒人拿出過具體的細則。”

蘇培下意識暗叫了聲不妙,把各路神仙呼叫了一遍:“阿彌陀佛,求神仙保佑。”

菩薩沒有聽到蘇培的求救,胤禛說道:“你做事細心謹慎,以後議事,你在旁聽著。仔細琢磨可否施行,中間會遇到哪些困難,有何危險,該如何防範。每個關鍵點,該由誰具體負責,你整理出來之後,我再看看,對一件事的好壞,就再也清楚不過了。”

蘇培心中已淚流成河。

所以不要在比你聰明的上司麵前耍聰明。

蘇培就耍脫了。

胤禛就是那種聰明絕頂的上司,他衝動之下說出來堵戴鐸嘴的話,被胤禛看到了好處,馬上拿來用了。

他隻是一個太監,居然負責起了國事統籌的大事,他何德何能!

胤禛的命令,蘇培不敢不聽,事情都有兩麵性,因為穩重謹慎的人設,他如果謙虛推脫,就是在推翻他的人設。

有額外的加班費與補貼嗎?

出了差錯,會株連九族嗎?

九族誅不到,蘇培盛的爹娘早就去世,家中早已無人。

當你以為一件事很壞時,那是你太天真。

蘇培就很天真,還在為自己增加的工作苦惱,一道驚天巨雷,又在他頭頂炸開。

胤禛皺眉,嫌棄地說道:“你那筆大字,連弘時都不如,再過幾年,估計連弘曆弘晝的都比不過。以後你少去廚房悠轉,在耳房裡偷偷睡大覺。閒暇時多練練字,每天寫一百篇大字交給我檢查,我就不信了,你那一手臭字,我還教不好了!”

第41章

蘇培的大字,最開始兩年,還假模假式練了幾天。大清不是大明,需要秉筆太監,蘇培與前世差不多,用到寫字的地方,就是簽字畫押。

不過在全部依賴手寫的大清來說,他的字在胤禛這種書法大家的眼中,用腳都寫得比他好。

蘇培前麵還在同情阿哥們讀書辛苦呢,他一大把年紀了,還要被抽查功課,不僅悲慘,還十足的羞恥。

都怪戴鐸那個狗東西,蘇培把他恨得牙癢癢,一天下來,將他的祖宗八代,來回翻來覆去問候了好幾遍。

下值回到院子,看到門口悠轉的戴鐸,蘇培臉馬上黑了,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上前揪著他的衣襟,扯著他一甩,罵道:“滾你娘的蛋,彆弄臟了我的地。”

戴鐸被摔得踉蹌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沒見生氣,反而上前低聲下氣長揖到底,鄭重無比賠了不是:“都是我不好,你怎麼生氣,打我罵我都行,我一定要向你說聲抱歉。”

蘇培抱著手臂,神色譏諷斜睨過去,說了句前世的名言:“如果說抱歉有用的話,還要衙役做什麼?”

戴鐸傻了,眨巴著眼睛,委屈巴巴地說道:“你聽我解釋啊,我也有很多苦衷。我把你當好兄弟,不想你心裡對我有成見。”

蘇培嗤笑,“算了吧你,戴鐸,看在我們以前曾有的那麼一點點交情上,我才沒有對你落井下石。”

他扯著衣袍,想來個割袍斷義,不過身上的衣袍,是當值要穿的製服,而且綢緞衣衫很結實,他撕了一下,沒有撕動。

蘇培悻悻放下衣擺,“我們的交情,止步於此,以後我走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

戴鐸:“.....”

怎麼聽上去不太對勁呢?戴鐸懵了一會,苦著臉說道:“我沒有想要害你,隻想著你在爺麵前能說得上話,或許爺會聽你的,所以把你帶上了。我自小最佩服的人,就是諸葛先生......”

蘇培更不耐煩了,他還有一百篇大字要寫,誌不同道不合,哪有功夫與戴鐸說下去,手指向他的臉,不客氣嗤笑一聲,說道:“你的臉呢?”

再指向戴鐸的頭:“還有這裡,你哪來的底氣與諸葛先生比?你既沒有抬高自己,又拉低了諸葛先生,何必呢?戴鐸,再奉勸你最後一句,不要以為自己聰明,你就是一平凡無奇的普通人罷了。以後保持謙遜之心,或許你還能活命,不然,你就是在自尋死路。”說完,砰一聲關上了門。

蘇培不知道戴鐸的結局,哪怕是他,都不喜歡戴鐸這種聰明未滿,卻又處處自以為是的人,何況胤禛。

同時,蘇培從戴鐸身上,也得到了些警示,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進了屋,照著蘇培以前的作息,這個時候應該躺在暖閣上無所事事。

以前的好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蘇培翻出許久沒有用過的筆墨紙硯,擺好之後,又去拿了茶水果子點心放在一邊。

在硯台裡加了點清水,感到一陣陣尿意,起身去排空之後,重新坐下,茶水正好微溫,端起茶吃了小半碗,順帶啃了個鴨梨。

鴨梨汁水多,沾了一手,蘇培怕弄到了紙上,起身去洗了手。

最後坐回案桌前,已經大半個時辰過去,忙不迭趕緊磨墨,拿筆蘸足墨汁,在紙上寫下了第一筆。

看著歪歪扭扭跟蚯蚓似的一橫,蘇培臉皮再厚,也不敢把這個字拿上去檢查。

畢竟第一個字,事關人的門麵,他將紙揉成一團,重新鋪了張紙寫起來。

僅僅是第一個字,蘇培就寫了無數遍,待完成兩篇大字後,他就已經半身不遂,累得如條老狗一樣,趴在書案上,呼呼直喘氣。┆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前途漫漫,一百篇遙遙無期,蘇培熬得眼睛都凹陷了下去,等寫完最後一筆時,平時起床的時辰也到了。

蘇培為自己點了根蠟,去拿涼水洗了把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隻可惜現在不比年輕時,洗完之後,腦子裡還是像被塞了漿糊,人暈暈乎乎的,半點精神都提不起來。

揣上一百篇大字,蘇培無精打采去當差,走到前院大門前時,他還是條件反射挺直了%e8%83%b8脯,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了進去。

徐阿水昨晚值夜,洗漱用過早飯回來,恰好遇到蘇培,趕緊上前打了個千,熱情地說道:“蘇爺爺,您來啦,啊喲,蘇爺爺,您跟人打架了?嘿瞧您這雙眼,都青了。”

“滾。”蘇培罵了聲,目不斜視往前走去。

徐阿水現在大小也算個管事,隱隱約約聽到了蘇培與戴鐸的官司,轉著眼珠子往四周瞧了瞧,上前低聲說道:“蘇爺爺,戴鐸那廝是不是惹蘇爺爺不高興了?要不,我與二貴.....”

他抬起手,五指做挖坑狀:“把他埋了?”

蘇培腳步微頓,側頭看了眼徐阿水,冷冰冰道:“滾!這些事情,你都給我爛在心裡,敢大嘴巴子出去亂說,我把你的嘴,打成爛菊花!”

以前徐阿水怕蘇培,現在的徐阿水,更怕蘇培,當即縮起了脖子,老老實實不敢作聲了,跟在了後麵前去當差。

天氣漸漸熱起來,照著往年的安排,再過幾天就要搬到圓明園去避暑,胤禛吩咐了蘇培著手搬去圓明園的事宜:“院子得提前熏一遍,仔細著蟲蟻。”

蘇培見胤禛沒提大字的事情,隻當他不過是隨口一說,不想在麵前提醒他,腦子靈機一動,說道:“奴才遵命,奴才這就親自去走一遍,檢查各處的院子,屋頂的瓦片也要重新翻檢過,隻怕夏天會漏水。”

“去吧。”胤禛唔了聲,說道:“昨天寫的字交上來再去。”

蘇培眼角抽了抽,僥幸心要不得,幸好他昨晚熬夜寫了。忙拿出大字交上去,施禮告退想溜走。

胤禛低著頭,一張張迅速扒拉過去,怒道:“你站住!”

蘇培頭皮一緊,蔫頭耷腦走回去挨訓。

胤禛把蘇培交上去的大字,翻得嘩嘩響,用力扔在書桌上,點著上麵的字,板著臉不留情地罵:“你這也叫字?就麵前幾個字,寫得還算端正,後麵的像什麼話,完全就是敷衍!字如其人,是一個人的臉麵,我瞧著你長得也算人模狗樣,你的臉呢?”

蘇培被罵得低下頭,一聲不敢坑。

胤禛從頭到腳,上下來回打量著蘇培,這麼些年來,看他也沒什麼改變,依然眉目清秀,在人前總是斯斯文文,待人和氣謙遜,外麵誇他的人還挺多。

他根本就是個笑麵虎,表麵光!

胤禛越想越來氣:“你也知道自己寫得臭,想溜出去避風頭?園子裡屋頂的瓦片漏水,什麼時候要你親自去查看過,你有那功夫,不到廚房鍋邊轉悠,看有什麼好吃的,看怎麼殺魚,或者乾脆去耳房補覺?我看你純粹是皮緊了!”

大意了,人設崩了!

他以前是沒那麼勤快,難道還不允許他偶爾上進一次?

蘇培被罵得頭都快鑽進了地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