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1 / 1)

飛雲之上 林光曦 4337 字 6個月前

始數羊,一隻兩隻三隻,一直數到一千,半邊身體都被壓麻了還是睡不著,隻好再翻個身,用背對著陳飛麟。

比起他的翻來覆去,陳飛麟一直保持著相同姿勢沒變過。直到他迷迷糊糊快睡著時,才感覺到身邊那人好像動了動。

第二天早上,他被校園八點的鐘聲吵醒了。懶腰伸到一半反應過來不對,睜眼看去,身邊早就沒了人影。

他立刻坐起來,周岩還趴在鐘航的床上打呼,他又去看地上,陳飛麟的鞋子也不在,連衛生間裡那袋臟衣服都被拿走了。

他沒想到陳飛麟會不打招呼就走,拿起手機打過去,那邊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

他聽到陳飛麟急促的喘氣:“怎麼了?”

這聲音讓他有片刻的失神,眼前也出現了少兒不宜的畫麵。他清了清嗓子,問道:“你幾點起的,乾嘛不叫醒我就走了?”

“六點,那時候太早了就沒吵你。”

“那你現在在哪?”

“跑步,”陳飛麟的聲音像是帶著笑,“不然哪能這麼喘。”

“好吧,沒事了。”陳洛愉悶悶地應道,聽陳飛麟說掛了,他又補充一句:“明早我過去跑步。”

“行,等你。”

看著返回到通話記錄的屏幕,陳洛愉懊惱地抓了抓劉海,又倒回枕頭裡。

他把陳飛麟枕過的抱枕拉到懷中,手腳並用地纏緊,閉上了眼睛。

(後麵作話有小段子)

第27章 飛蛾撲火

周岩在中午走了。

陳洛愉沒告訴他昨晚發生的事,隻說下次絕對不跟他單獨喝酒。周岩也明白自己又喝斷片了,陳洛愉肯定費了很大勁才把自己弄回來,就說找個時間請他吃飯好好犒勞犒勞。

下午陳洛愉到圖書館查數據,傍晚接了個電話,劉麗亞會坐明天上午的飛機過來,叫他中午去機場接一下。

孫紅才提過劉麗亞可能要跟鄧弓出國的事,劉麗亞就飛過來了,陳洛愉不用想都知道她打什麼算盤。

因為這件事,陳洛愉心情不好,晚飯都沒胃口吃。鐘航聽說他母親要過來,也隻能勸他態度好點,彆跟他媽媽一見麵就吵,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道理陳洛愉都懂,可他真沒辦法在鄧弓的事情上和劉麗亞好言好語地交流。這種壞情緒一直持續到第二天早上,他見到陳飛麟都沒恢複過來。

跑了兩圈後,陳飛麟和他到看台邊喝水,見他還是提不起精神,便在他旁邊坐下:“有什麼不順心的事?”

拿著陳飛麟的軍用水壺,陳洛愉望著天空中的飛機線,一會兒後忽然問道:“你爸媽的感情好嗎?”

陳飛麟看了他片刻:“還行吧,我們那邊很窮,有些人飯都吃不飽,哪有機會談感情。”

這話過於坦白了,陳洛愉收回視線,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飛麟笑了笑,拿過他手裡的水壺喝了兩口:“沒事,我也是實話實說,沒什麼好隱瞞的。”

看著那人唇邊的一點水漬,陳洛愉咽了咽唾沫,感覺到嘴裡還彌留著淡淡的甜味。那是剛才陳飛麟給他喝的涼茶味道,他今天還是忘記帶水了,陳飛麟也沒問,直接就把水壺遞給他。

很奇怪。

他想,陳飛麟不介意跟彆人共用一個喝水壺嗎?

腦子裡轉著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沒有吭聲,身旁的人卻以為他有難言之隱,又道:“如果想找人說話我可以聽,如果不想說可以跑步,出一身汗挺舒服的。”

他看著陳飛麟站起來,踢了踢腿,好像又準備要跑的樣子,便拉住那人的手腕。

“其實我一出生就沒有爸,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爸是什麼樣的?”

陳飛麟回頭去看陳洛愉。

他不太理解陳洛愉說一出生就沒有爸是什麼意思,但這番話讓他想起了昨晚。

所以陳洛愉會靠在他背上,是因為想起了父親?

坐回陳洛愉身邊,陳飛麟晃了晃裝在軍用水壺裡的涼茶,目光停留在表麵已經掉漆的部分。

這是個很舊的水壺,個頭大又笨重,一點也不適合出現在大學校園這種地方。可是對陳飛麟來說,這個水壺有著很特彆的意義。

這是他讀初一那年父親送給他的禮物。

他是湖南人,出生在常德鼎城下麵的景河村。村裡人以水稻種植和養魚為生,不過因為靠近西洞庭湖的澧水尾閭,下雨時節很容易被淹,所以村民們都過著靠天吃飯的日子,至今還掛著貧困村頭銜。

他母親身體不好,家裡的水稻和魚塘都靠父親與二叔打理。每次遇到雨水倒灌,父親就會成宿成宿地睡不著,望著天歎氣。

他懂事得很早,可父親從不肯他把精力放在幫著做農活上,總是叮囑他要好好讀書。

“我爸,”陳飛麟頓了頓,似乎在想著怎麼總結,“他沒讀過書,一輩子都在地裡辛勞。不過他對我很好,從小就沒讓我吃什麼苦。”

“他說我是讀書的料,一定要把精力都放在學習上,以後不要過他這種日子。”

放下水壺,陳飛麟靠在後麵的石階上。他的手肘撐在身體兩側,以一個很放鬆的姿勢麵對著操場。

陳洛愉看著他,看他嘴角浮起溫柔的笑意,目光遙望遠方,仿佛能通過那片模糊的山巒看到家鄉,看到那個淳樸的背影。

陳飛麟說:“我不知道彆人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但我爸很好,沒有他和我媽就不會有現在的我。”

陳洛愉沒吭聲,他跟著陳飛麟一起仰望,望著天邊的輪廓,望著另一個他不知道的世界。

他沒感受過父愛,陳飛麟說的也不是發生在他身邊的事,他想象不了那種沒接觸過的貧苦環境。但不知道為什麼,那人簡單的幾句話卻能在他腦海中構築出一抹真實的身影。

一位慈祥父親的模樣。

“你剛才說沒有爸是什麼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陳飛麟的聲音再次響起。

閉了閉被天光刺痛的眼睛,陳洛愉小聲道:“就是字麵意思,他在我出生前就跟我媽離婚了。”

“那你從沒見過他?”

“嗯,我媽說他去了蘇丹,後來就沒再聯係。”

“那照片總見過吧。”

“還真沒有,”陳洛愉自嘲地勾起嘴角,“我媽連離婚證都放到銀行保險櫃裡了。”

“與其說她不想我見我爸,不如說她在害怕。”

“怕什麼?”

陳飛麟靜靜地看著陳洛愉。

他的視線很溫和,就像操場上偶爾吹過的風,帶來一絲涼爽。不過因為空氣裡的溫度太高,陳洛愉仍然覺得熱,覺得心煩。

他說不出口。

劉麗亞從小就在他耳邊灌輸的那些話實在太難啟齒,儘管他可以理解劉麗亞的心情,但是劉麗亞不理解他的。

沒有哪個孩子願意聽母親一而再地用汙點來否定自己的父親,何況他從沒見過那個人。

握緊手指,他覺得這樣的家事還是彆讓陳飛麟知道比較好。

“不說了。”他站起來,拍了拍褲子,“繼續跑吧。”

他繞著400米的跑道跑了兩圈半,一直跑到氣喘籲籲,一步也動不了了才停下。身邊那人及時勾住他的手臂,扶著他到最近的看台休息,又跑到對麵把水壺拿過來給他喝。

看著陳飛麟在太陽下來回奔波的身影,他的心情隨著心跳慢慢平靜了下來。

這種感覺很奇妙,奇妙到他不禁開始思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就算是飛蛾撲火又怎麼樣?他還是想要靠近,想要擁有這份溫暖。

劉麗亞坐的飛機在一點整落地,陳洛愉和孫紅一起去機場接。

她穿著黑色連身長裙,波浪卷長發用古銅發帶係在左%e8%83%b8`前,肩上挎著黑色的ChanelCF,高跟鞋踩出了乾練的步伐。

遠遠見到他倆,劉麗亞對身邊推行李的人交代一聲,走過來和孫紅抱了抱,又向陳洛愉伸出手臂。

陳洛愉跟她擁抱了下,聽到她說:“你是不是曬黑了點?”

“最近鍛煉比較多。”陳洛愉解釋道。

在兒子身上打量了幾眼,劉麗亞驚喜地道:“難得啊,你會想鍛煉。”

孫紅在旁邊笑:“好了,先回家吧。”

幫劉麗亞推行李的是她在北京的助手小範,孫紅和陳洛愉都見過,打完招呼就一起去停車場。

上車後,劉麗亞跟孫紅聊著最近發生的事,等到小範在入住的酒店附近下車後,她才勾住陳洛愉的手臂:“媽媽會在這裡待幾天,你也搬回來住吧,媽媽給你做好吃的。”

陳洛愉看著自己這一側的窗外:“快開學了,搬來搬去麻煩。”

他的語氣聽不出異樣,不過劉麗亞已經從孫紅那知道了他的態度。想著自己剛回來,沒必要心急地說那件事,便讓步道:“好吧,那今晚你得留在家裡,我們一家人好好吃頓飯。”

不等陳洛愉回答,劉麗亞對開車的孫紅說:“媽,拐去家樂福,我買點菜。”

孫紅說:“家裡有很多菜,我上午才買的。”

“你就開過去吧,我買點小愉愛吃的,給他好好做一頓。”

走進家樂福超市,陳洛愉雙手插兜,跟著劉麗亞和孫紅從二樓逛到一樓。看劉麗亞拿了很多他愛吃的零食,又跟孫紅討論該做什麼菜,哪些食材新鮮,問店員有沒有他愛吃的紅龍和海膽。

劉麗亞興致很高,陳洛愉看著她始終洋溢的笑臉,卻無法感受她的喜悅。

劉麗亞總是這樣,希望用遲來的陪伴彌補他成長過程中缺失的關懷。可是有什麼用呢?她粉飾了那麼久的太平,總會在前夫和鄧弓這兩個話題中與自己的兒子不歡而散。

他們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陳洛愉懂,劉麗亞也懂。隻是懂歸懂,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母子倆也不可能真的不搭理對方。

買了一堆昂貴食材後,劉麗亞親自下廚,給陳洛愉做了一桌他愛吃的菜,一家人坐在一起舉杯。

本來以為這頓飯能安穩吃到結束,可劉麗亞還是沒忍住,在他放下筷子時問起以後的打算。

“我還有三年才畢業。”陳洛愉提醒道。

孫紅用眼神示意劉麗亞先彆說了,劉麗亞卻堅持道:“媽媽知道你還有三年才畢業。”

“你現在的學校也很好,但畢竟是國內的,如果能到國外留學,那以後回來你的價值就不一樣了。”

陳洛愉把玻璃杯裡的可樂一飲而儘,剩下還沒融化完的冰塊被他吞到嘴裡咬,發出“咯嘣咯嘣”的聲音。

他沒回答,也不去看劉麗亞,隻盯著自己麵前的碗,以及那盤擺在他麵前,已經被他吃到肚子裡,味道很不錯的紅龍。

即便他清楚劉麗亞這次回來的目的,可他以為,至少劉麗亞給他做這頓飯是不帶有那種目的的,結果他又想錯了。

他站起來,麵無表情地對孫紅道:“外婆,我先走了。”

孫紅拉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