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下樹影綽綽,蛐蛐的叫聲嘹亮而富有節奏感。
霍卿章端了一杯熱牛奶過來,在溫絳身邊坐下,攬住他,哄著:
“彆擔心了,小孩子都要經曆這一天,這是他們成長的重要曆程,做父母的當然要欣然支持不是麼。”
霍卿章嘴上這麼說著,其實比溫絳還擔心。
他都不好意思告訴溫絳,拿到幼兒園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他心裡甚至產生了“這幼兒園非上不可麼”,這種想法。
溫絳依偎在他懷中,眼中是花濃露影。
“令儀看起來還很激動,剛才收拾書包,她把她的東西拿出來數了好幾遍,還一直叮囑我要我不要有遺漏,否則老師就不讓她進幼兒園了……”
溫絳說到這裡,忍不住笑出了聲。
“大概有分離焦慮症的是我吧。”
兩人沉默了,不禁回憶起自己第一天上幼兒園的慘烈戰況。
霍卿章的母親和彆人家的母親不太一樣,總希望自己的兒子比彆人家小孩更優秀,霍卿章舍不得離開爸媽,一直哭,母親冷冷嗬斥他閉嘴。
所以他才會如此寵愛他的女兒,不讓她變成第二個自己。
而溫絳,據爸媽形容,他第一天入園是哭得最大聲的那個,爸媽要離開時,他扒拉著鐵門哭喊著“救救我”。
大概明天,他也是家長中哭得最凶的那一個,保不齊還會扒著鐵門喊著“救救我女兒”。
擔憂了一晚,第二天起床後,小家夥倒是精神矍鑠,反倒是溫絳和霍卿章,倆人眼底都掛著淡淡青色。
根據老師要求,要在家裡給孩子們換上幼兒園的園服。
是墨綠色的夏季製服,女生園服是墨綠上衣配亞麻色短裙,搭一個藍白格子蝴蝶結;男生的則是上衣加短褲,搭配一條藍白條紋的領帶。
溫絳看了眼時間,還有四十分鐘。
他給令儀紮了個漂亮的丸子頭,裙子底下穿了白色小絲襪。
多美麗的女孩兒啊,這真的是我生出來的麼?
我何德何能,嗚嗚。
孫姨在這家裡乾了三年,看著令儀從一個隻會咿咿呀呀的小嬰兒,到今天穿著整潔靚麗的製服,即將邁向人生新征程,感慨又不舍。
她為了令儀上幼兒園,特意自費給她買了隻高級保溫杯作為禮物。
儘管令儀有好多漂亮水杯,但她喜歡孫姨,也喜歡孫姨的禮物,寶貝地掛在%e8%83%b8`前。
老母親:這世界上有你不喜歡的嘛?!
臨出門前,溫絳有一籮筐話想說,他總想教給令儀些什麼,但真到了這一刻,卻又發現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心情很複雜。
感動也不舍。
小貓咪球球似乎也知道小鏟屎官要離開家門去上學了,不舍地繞著她轉了N圈。
兩口子開著車載著令儀去了幼兒園。
今天是入學第一天,同時也作為家長參觀日。
這一路,令儀抱著她心愛的小書包喋喋不休:“媽媽,我在向日葵班,我的老師姓李。”
“媽媽,我們向日葵班的標誌是一朵向日葵。”
“媽媽媽媽,李老師有個紫色的眼鏡框。”
溫絳無奈扶額:這些他當然都知道,當初還是他領著令儀去參觀的幼兒園。
小孩兒激動地念叨了一路,到了目的地,遠遠望去,幼兒園兩側停滿豪車,園門口擠滿家長孩子,就跟春運大軍一樣,帶上孩子的爺爺奶奶,一家人集體出動。
霍卿章將車子停在路邊,先下車打開後車門想把令儀抱下來。
令儀探過身子親了一口爸爸的臉,小臉圓滾滾像隻小蘋果:“爸爸,我長大啦,可以自己下車。”
霍卿章怔了怔,停在半空的雙手緩緩收了回去。
聽到女兒親口說“長大了”三個字,心裡忽然感到一陣空落落。
小孩兒轉過身,雙手扒著車座,一條腿先下來探探情況,在踏板上來回試探著,隨後撅著小屁股小心翼翼下了車。
溫絳跟著下了車,打開手持DV,想記錄下這偉大的一刻。
儘管他戴著墨鏡和棒球帽,可還是有家長認出了他。
“天啊是溫絳欸!您的孩子也在這上幼兒園麼?我也太幸運了吧!”
溫絳壓低了棒球帽,對家長點點頭,示意他不要聲張,保護孩子為重。
結果,就因為這位家長媽媽長得很漂亮,令儀又移不開眼了。
和她還在咿呀學語時一樣,和她媽媽一樣,顏控一枚。
霍卿章把入園證交給門口接待的老師,老師看了一眼,雙眼倏然瞪大。
哇塞!是霍令儀啊!天啊,想不到她成了無數粉絲中第一個有幸見到溫絳親閨女的幸運兒,當一個幼兒園老師太快樂啦!!!
小令儀由爸爸牽著手走進幼兒園,對著老師們露出燦爛笑容:“老師好。”
老師們:又雙叒叕想騙我生女兒!
她停在門口,老師在她手背上貼了一朵向日葵的貼紙,代表她是向日葵班。
她迫不及待將貼紙展示給身後跟拍的溫絳:“媽媽,看,是向日葵。”
無論什麼時候,她都想把最開心的事第一個分享給媽媽。
被冷落的霍董:。
走到一麵大鼓前,老師交給令儀一隻鼓槌,要她敲三聲鼓。
令儀第一次見到鼓,很新奇。
她試探著敲了一聲,發出清脆的一聲“咚”。
就像見到了什麼天大的喜事,小孩兒笑得像向日葵一樣,回頭看向溫絳:“媽媽,老師說這是鼓鼓。”
溫絳點點頭,示意她繼續敲。
令儀默念著“二三”,又敲了兩聲後,雙手將鼓槌還給老師。
老師清清嗓子,笑道:“擊鼓三聲,祝你從此目明耳聰、茅塞頓開,敲響的每一聲都代表孕育著一個嶄新的希望。”
“霍令儀小朋友,歡迎你來到這個溫暖的大家庭。”
令儀抬起小手啪啪鼓掌,為自己,也為幼兒園。
後麵的老師在她眉心貼了一隻小圓點,朱砂啟智,寓意孩子們能夠開啟智慧,眼明心亮。
溫絳舉著DV跟在令儀身後,看著她從需要爸媽牽著還走得跌跌撞撞,到現在邁出的每一步伐都堅定平穩,鼻根忽然酸酸的。
她真的長大了。
到現在還猶記她第一次喊出媽媽時,自己喜極而泣,這個小丫頭實在長得太快了。
離彆的時候還是到了。
溫絳看著小令儀在教室裡坐好,放下書包,去老師那裡領了貼著自己名字的水杯,放在自己的專屬置物格子裡。
教室裡,要離開父母的小朋友已經迫不及待張嘴開嚎,孩子哭,家長也跟著哭,原本不想哭的也被這氣氛感染,抽抽搭搭掉起眼淚。
令儀左看看右瞧瞧,忽然撇起小嘴,雙手揉著自己的書包帶,抬頭看向溫絳。
DV鏡頭中,她大大的眼睛也承載不住淚水,開始在眼眶裡打轉轉。
溫絳抱過女兒,晃著身子拍打著她的後背:
“爸爸媽媽要走了,你在這裡會乖乖的對麼。”
令儀那委屈的能擰出水的小聲兒在溫絳耳邊響起:“媽媽不走可以麼……”
聲音發著顫,但聽得出來她在努力克製哭腔。
一句話,把溫絳堅守多時的最終防線給擊潰了。
他更加用力抱緊自己的女兒,眼淚簌簌落下。
霍卿章趕緊抬手捂住他的眼睛,俯身對令儀道:“沒關係,不會分開很久,晚上就能見到了。”
“真的麼……”令儀聲音有些嘶啞,“那我要是想媽媽怎麼辦。”
溫絳在霍卿章掌心胡亂擦過眼睛,不斷自我建樹。
必須要堅強,要做女兒的榜樣。
他從令儀書包裡抽出她的小鹿筆袋,努力擺出笑容:“看,你不是說媽媽長得像小鹿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令儀雙手捧過筆袋,沉默許久,用力點點頭。
那邊老師在催了,霍卿章站起身拉起溫絳的手:“走吧。”
溫絳咬緊牙關,不敢再回頭看,對令儀說了句“晚上見”,便跟著霍卿章匆匆離開。
小小的令儀坐在一片哭聲中,視線像黏了膠,跟著爸媽離去的背影,從教室到門口,到窗外的長廊,到再也看不見。
她握緊小鹿筆袋,低下頭,眼淚大顆大顆落下,在桌子上彙聚成一小灘。
回到車上,溫絳終於可以放聲大哭。
以各種姿勢,靠在車窗上哭,依偎在霍卿章懷裡哭,一邊吸鼻子一邊哭。
霍卿章看向幼兒園大門,輕歎一聲,摟緊溫絳:
“你剛才做得很棒,現在,想哭就哭吧。”
溫絳抽噎著,擠出不流暢的一句:“她從來沒離開我那麼長時間,怎麼辦,才一會兒不見就想她了。”
“她以後總是要離開的,上了小學後不在家的時間更長,她以後還想出國怎麼辦,如果無法一直陪伴她,就要支持她的所有決定,讓她……即便某一天孤身一人時,也堅信自己有堅強的後盾。”
溫絳用他紅紅腫腫的眼睛看向幼兒園大門。
良久,一聲輕歎,擦乾眼淚。
是啊,愛之深責之切,比起一昧的寵愛,她更需要能在這個社會立足、無所畏懼的底氣。
霍卿章笑笑:“好了,我今天不用去公司,剛好令儀也不在,我們好久沒過二人世界了,你想去哪裡玩玩麼?”
溫絳瞥了他一眼:“沒良心,你都一點不擔心閨女。”
下一秒:“聽說家門口的商場裡開了一家甜品店……”
說完,還不忘叮囑霍卿章:“不能告訴令儀我今天吃甜點了哦,不然她又要用那種小表情看著我,我可受不了,要好好保護她的牙齒。”
霍卿章:“你不說我也不會說。”
就像霍卿章所言,自打令儀出生後,他們有快三年沒過過二人世界了,但要問後不後悔,那肯定是不後悔的。
這個小丫頭提供給他們的情緒價值,是任何人都無可比擬的。
有了令儀的這三年過得很匆忙,總是來去匆匆,突然閒下來,溫絳這才意識到,他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整整四年。
本以為穿書是一場浩劫,可現在才發現,是恩賜。
艾瀾的恩賜。
不知道那個世界的艾瀾現在又怎麼樣了,大概,他也擁有自己的家庭了吧。
畢竟沒有人會站在原地一直等。
還是衷心希望他能夠幸福,最好比自己要更幸福。
幼兒園規定的放學時間是下午五點,可四點鐘,溫絳就迫不及待丟下他們看了一半的電影來到幼兒園等候放學。
霍卿章笑他太心急,還有一個小時,結果到了目的地才發現,他們竟還是來得晚的。
家長們守在幼兒園門口頻頻看時間,個個伸長脖子望眼欲穿。
溫絳坐在車上焦急等待,時間每過一分鐘,他的心就要提起一點兒。
五點整,兩位老師匆匆來到大門口。
溫絳接收到信號,一秒下車,隨著家長大軍奔赴幼兒園門口。
孩子們背著小書包從教室裡走出來,在老師的帶領下按照班級站成幾列。
家長們恨不得穿過大門趕緊把寶貝蛋子擁入懷中,但老師不依,拿著花名冊道:“念到名字的小朋友和家長上前,注意秩序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