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陰差陽錯找到了記憶中的家。
好奇怪,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了。
“叮——”
沉思的工夫,電梯抵達一層大廳。
他正往外走,就看到旁邊電梯裡走出一衣著華麗到有些誇張的女明星,戴著寬大的漸變藍色墨鏡,被助理保鏢裡三層外三層圍著。
不知為何,看到這一幕,溫絳忽然感覺肚子緊繃不舒服,似乎還在微微發痛。
他環伺一圈,看到大廳東邊的咖啡角擺了不少沙發,還有剛結束通告的藝人正在那邊小憩。
溫絳走過去,找了個空位置坐下,隨手給霍卿章發了短信:
【我肚子疼T_T】
下一秒,霍某人的電話帶著幾分焦躁之意開始瘋狂震動模式。
“在哪,我接你去醫院。”
“在公司一樓。”溫絳說著話,隻覺得肚子更痛了。
其實他還是能區分出是單純的吃壞肚子還是胎兒異常造成的腹痛,像這種普通的腹痛腹瀉根本不用麻煩還在工作的霍卿章特意跑一趟。
但他現在就是想見霍卿章嘛,和他分開哪怕隻有短短幾小時,也會覺得焦慮不安。
隻有在聽到霍卿章的聲音後,才會感到一絲絲的安心。
剛放下手機,溫絳便看到剛才那位大牌女藝人也到了這邊,往溫絳旁邊的沙發上一坐,她的助理立馬俯身將耳朵湊過來,待大牌女藝人和她說了些什麼後,便一路小跑至吧台。
助理擠開旁邊正在買咖啡的女藝人,對服務生道:“一杯熱美式,要UCC的咖啡豆,隻要奶不要糖。”
服務生抱著一袋UCC,晃了晃裡麵僅剩的一點咖啡豆,不好意思地對助理笑道:“抱歉,UCC暫時斷貨還沒補,最後一杯被這位女士預訂了,您看您要不換個彆的?”
助理看了眼旁邊樸素的女藝人,翻了個白眼:“我家恩恩姐就喜歡UCC,怎麼辦。”
女藝人聽到這名字頭皮發麻,趕緊對服務生道:“那我喝彆的吧,這一杯就讓給恩恩姐吧。”
助理輕哼一聲,連句最起碼的謝謝都沒有,反而一轉身對著不遠處的大牌姐又是比劃剪刀手又是擠眉弄眼,百般討好,好像自己從彆人手裡搶到了咖啡是件多麼值得驕傲的事。
尷尬,溫絳看到這一幕,腳趾不住蜷縮。
吧台兩人各自付了錢後,等待咖啡製作的過程,那名稍顯樸素的女藝人似乎猶豫了許久,最後硬著頭皮主動上前找大牌姐打招呼:
“恩恩姐你好……好久不見……”
看得出來,這招呼她並不想打,但對方咖位大又是圈裡前輩,她若是不表態,要是被愛記仇的大牌姐記了仇,以後在這圈子裡更不好混。
大牌姐看也不看她,自顧對著小鏡子整理頭發。
溫絳默默看著二人跟演什麼瑪麗蘇偶像劇一樣,隻覺得尷尬又好笑。
一直到那位樸素的女藝人抬起頭。
溫絳:嗯?眼熟。
對,非常眼熟,在哪裡見過,但又想不起來,大概就是那種一麵之緣,但對方又給他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
是誰呢……
哦!想起來了,這個女生不就是當初在瀾海酒店裡,劉勳導演失去牛子那天麵試的那位女藝人,劉勳企圖對她欲行不軌,被溫絳敲門打斷,從房間裡倉皇跑出來的那位。
世界真小,想不到她竟也是長藤娛樂的藝人。
不過不認識她也正常,溫絳連大牌姐都不認識,何況一小透明乎。
被大牌姐無視的女藝人默默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著頭,試圖將自己完全隱匿,在其他三兩成群相談甚歡的藝人裡,她更顯得格格不入。
溫絳也沒善良到要主動找她搭話替她緩解尷尬。
他玩著消消樂的遊戲等霍卿章過來,最後在一片“霍代表好”的討好聲中,被匆匆而來的霍卿章牽到了車上。
“哪裡疼,怎麼疼。”霍卿章邊詢問邊在導航裡輸入醫院名稱。
溫絳閉上眼睛試圖感受,想說清楚到底怎麼個疼法。
但——
好像不疼了?
溫絳:……
他定了定神,笑得幾分尷尬:“如果我說,我隻是逗你玩……”
正常人本來每天上班就夠忙了,還要被一個電話召喚而來,最後得到一句“逗你玩”,是人都會生氣吧。
但霍卿章聽到這句話反而釋然地鬆了口氣,他也沒再急著發動車子,拉過溫絳的手親了親:
“以後不拿這種事開玩笑好不好,我會不安,但你沒事就行。”
溫絳默默看著他。原本殺伐果決的霍卿章是從哪一天開始變了的呢。
從他看到自己歇斯底裡哭泣的那一天起,他就開始執著於一些本不足為慮的小事,比如,昨晚自己不過是少吃了兩口飯,他便憂心忡忡一晚,問了無數遍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亦或是心情不好。
被人關心的感覺的確很爽,但如果要一遍遍去解釋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也會心累好嘛!
“知道了。”溫絳說著,隨手要去掏手機。
摸遍所有口袋,這才意識到手機忘在咖啡角了。
他拉動車門把手,結果霍卿章眼疾手快落了車門鎖:“去哪。”
“手機忘在公司了。”
“我去幫你拿。”
“不用了,你也不知道是哪一部,我剛換了新手機殼。”
好說歹說,霍卿章才同意他親自返回找手機。
拿到手機時,溫絳注意到那個名不見經傳的女藝人還坐在最角落,手裡似乎抱著什麼東西,雙手合十,雙目緊閉,嘴中似乎還念念有詞。
通過雙手頂端露出的半截形狀來看,她拿的應該是個十字架。
像是虔誠地信教徒,為自己的夢想與未來做著忠誠禱告。
雖然知道不禮貌,但溫絳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祈禱?
這個概念一出,溫絳忽然意識到這個詞好像最近在哪裡見到過,而且是非常頻繁地看到過。
回了車上,溫絳還在思考這個詞帶來的異樣感。
到了家,“祈禱”二字依然於腦海中盤旋不止。
霍卿章已經換好了家居服,拿著一遝卡片在溫絳身邊坐下:“今日菜單,請老婆大人點餐。”
溫絳笑出了聲:“你都不用回去上班麼?而且,你都沒求過婚,叫老婆豈不是我吃虧。”
霍卿章低頭沉思片刻:“你說得有道理,我的確沒有資格用這樣親昵的稱呼叫你。”
他歪了歪頭,輕輕碰了碰溫絳的腦袋瓜:“那為了不讓你自己一人吃虧,你也叫我老公,大不了,我也吃吃這虧,我們就扯平了。”
溫絳捏了捏霍卿章的手指,笑道:“代表,看不出來,你有時候也挺油嘴滑舌的。”
霍卿章笑笑,拿了溫絳的點餐卡去了廚房,走之前還特意幫他打開電視端來茶果,順便叮囑他馬上就開飯,不要吃太多零食。
溫絳有一搭沒一搭地調著電視頻道,最後停在一部早期的TVB老劇。
這劇他極有印象,小時候和爸媽一起看過,講述的是擁有讀心能力的偵探破案故事。
屏幕中,穿著西式製服的老牧師在鑿鑿證據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將自己犯下的罪過全盤托出:
“這些年來,每當我閉上眼睛,那些人就會出現在我的夢中,流著血淚伸著雙手掐住我的脖子,質問我為什麼要害死他們。”
“我也不想的啊,我也沒辦法啊!所以我住進了教堂裡,在卡姆勒老師的指點下成為了一名牧師,每日向偉大的主禱告,試圖洗清我犯過的錯。”
“吧嗒!”溫絳手中咬了一半的西梅應聲落地。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手忙腳亂在所有口袋裡摸索一圈,摸出了那封小學生寫給爸爸的“悔過書”。
其中有這麼一句:
【原諒我們吧,我將每天為您及您的家人祈禱。】ω思ω兔ω網ω文ω檔ω共ω享ω與ω在ω線ω閱ω讀ω
恍惚中,出現了低頭禱告的年輕女人、一閃而過的十字架。
以及那張從劉勳房間裡奪門而出的惶然的、絕望自卑的臉。
無數的巧合交彙於一起,變得無法令人不去在意、聯想。
當許久的疑慮有了正解的苗頭,強烈的寒意從骨子裡迸發而出,迅速蔓延至渾身每處毛孔。
請的私人工作室的偵探根據字跡大概判斷出寫信的人是個沒什麼自信的小女孩,如今這個女孩也該有二十五六歲,一切的一切,都和咖啡角裡那個抱著十字架祈禱的女藝人對上了號。
但,一切都是猜測沒有實證,符合這些條件的人,全世界又不止她一個。
事不宜遲,溫絳給薛銘遠發了短信,起碼先調查清楚這個女藝人的底細。
根據薛銘遠所言,該藝人名叫喬桑,參演過幾部小成本製作的影視劇,但都沒什麼水花。
家住城南區,畢業於某二流藝術院校,二十五歲,家庭關係普通,家裡有一個……
姐姐。
問薛銘遠她姐姐的年齡,薛銘遠開始說不知道,當時她的個人信息檔案家庭成員一欄也隻寫了有個姐姐,他說如果溫絳需要,可以給他打聽出來。
溫絳:【那你就快點啊!】
薛銘遠:……
我真是太慣著他了。
溫絳抱著手機等了許久,終於在吃飯前等到了薛銘遠的回信。
他發了一張圖片,是喬桑姐姐的個人信息表,在年齡一欄寫著1988年生人,今年已經35歲,高中畢業後便沒了信息,說明沒有繼續讀下去,但高中畢業學校寫的是……
彙文中學。
是爸爸當年任職的學校。
溫絳不斷做著吞咽來緩解此時亟待宣泄的情緒,視線一遍遍落在“彙文中學”四個字上。
怎麼辦,好像真的找到了當年那個令爸爸不惜毀掉自己清譽也要保護的女學生,那個被爸爸當做自己的小孩一般悉心教導耐心勸誡反而還倒打一耙的女學生。
每每想起這件事,溫絳都覺得吞了蒼蠅般惡心。
以及強烈的不甘與憤懣。
還有無法言喻的委屈。
下午,等霍卿章離開家前往公司後,溫絳問薛銘遠要了喬桑最近的行程,得知她下午會參加一檔綜藝節目,大概三點左右結束,到時候她會來公司報備行程,在那裡能找到她。
在正式麵見喬桑前,溫絳的心情很複雜,有著即將真相大白的雀躍,可也不乏忐忑。
但他總是覺得,不說她和她姐姐本來就有錯在先,上次她險遭劉勳魔爪,也是自己出麵幫了她,於情於理她都該為這件事出麵澄清。
可溫絳沒想到,喬桑見到他第一眼,眼底一下子溢出深深的恐懼,甚至還下意識後退兩步,像是看到了什麼會殃及她性命的怪物。
看來,她已經什麼都知道了,包括溫絳這次找到她的目的。
而正是喬桑這種下意識地逃避,令溫絳確定,她就是當年當事女學生的妹妹,那個給父親寫“悔過書”的三年級小學生。
比起她姐姐,起碼她還算有良知。
“你應該知道我找你的目的。”溫絳不想和她多說廢話,開門見山。
喬桑雙手提了隻舊舊的帆布包,手指不斷摳弄著包帶,不停做著吞咽,似乎在緩解緊張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