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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歲的時候,姨媽一家因為工作原因要搬遷至遙遠的南美洲,母親為了體現她那虛偽的姐妹情,讓自己趁著暑假去姨媽家住一段時間,給表哥製造一些美好的回憶。

姨媽一家都是普通工薪階層,平日上班忙,對表哥一直是放養態度,零食任他吃,遊戲隨他玩,於是霍卿章自己也跟著表哥成日裡上山下海,通宵打遊戲。

不僅是表哥,那也是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不用被迫接受寫不完的練習題,上不完的語言禮儀課,對於一個年幼的孩子來說,痛痛快快地玩就是最樸實的快樂。

後來他回了家,迫不及待向母親展示表哥送他的遊戲卡,想和她分享自己的快樂,母親卻容顏大怒,奪過遊戲卡全部掰折扔進垃圾桶,像瘋了一樣罵他沒出息,說他玩物喪誌。

然後她又會紅著眼眶捧著他的臉道:

“你和你表哥那種野孩子不一樣,你是媽媽唯一的希望,你還不明白麼?媽媽是續弦,續弦永遠都矮原配一頭,為了嫁進這個家我受了多少委屈,因為我普通的出身你知道那些人背地裡都是怎麼嘲笑我的麼。”

母親冷靜下來後又說著一成不變的話。

希望霍卿章能好好讀書,希望他能在這群兄弟姐妹中脫穎而出,希望他得到爺爺的賞識,希望到最後是他拿到公司的繼承權。

不要妄想什麼童年的快樂,他不該想,也不配想。

表哥一家臨走前特意過來看望他們,表哥想和霍卿章最後打一把街霸,結果卻被告知遊戲卡已經全部扔掉。

表哥走的那晚,霍卿章像往常一樣睡覺時,在枕頭下麵發現了幾張遊戲卡。

大概,是表哥偷偷留下給他的。

看著遊戲卡,卻並沒有初見時的驚喜,反而隻會聯想起母親那歇斯底裡的臉。

年幼的霍卿章冷靜的一張張掰折了遊戲卡丟進垃圾桶。

眼裡含著淚,但絕不容許它們落下。

回憶結束。

霍卿章反複看著手中的遊戲卡,輕笑一聲。

那個人和表哥一樣,深知他心之所向卻又不敢觸及的渴望。

長大後,時代飛速發展,越來越多的高科技遊戲機取代了曾經風靡一時的小霸王,而那些被扔掉的老舊遊戲卡也早已塵封進遙遠的回憶。

霍卿章頭一次這麼羨慕一個人。

一個一無所有背負罵名的人,隻因為他說,小時候有爸爸陪他一起玩遊戲機。

“劈裡啪啦。”

雨點打在車窗上發出清脆響聲。

霍卿章回過神才發現下雨了。

放眼望去,原本喧囂的小巷早已空無一人,隻剩老舊的路燈散發著昏黃的光,逼仄地照亮了一片狹小而溼潤的地磚。

良久,霍卿章擰了鑰匙熄了火,從置物盒抽出一把雨傘下了車。

第17章

霍卿章沿著小巷一路走,終於在剛才兩人分彆的地方找到了溫絳。

他抱著雙膝坐在路邊,身後是豎著毛刺的破木板,上麵搭了件白色棉外套,正是溫絳來時穿的外套。

以及那條隨他處理的羊毛圍巾,裹住了一隻臟兮兮的藍眼睛小白貓。

溫絳表現出驚慌失措,抬手擋住小貓,滿眼寫著心虛道:“是代表你說圍巾可以隨我處置的……”

溫絳不說話,霍卿章還真沒注意到圍巾。

他的視線全部被溫絳吸引。

濕漉漉的褲子,被淋濕成縷的頭發,和旁邊那隻可憐兮兮的流浪貓像是難兄難弟。

“代表你不是回去了麼。”溫絳又問。

雖然霍卿章的折返全在他預料之中。

霍卿章開始沒說話,隻蹙眉凝望他。

外套搭成棚子為小貓遮風擋雨,圍巾給小貓取暖,自己卻隻穿一件毛衣坐在雨中,蜷縮成一團,比旁邊流浪貓更像流浪貓。

“我來拿回圍巾,突然想起是個很重要的朋友送的。”不這麼說,溫絳豈不是要誤會自己半路折返是因為擔心他。

“都這樣了,我洗乾淨還給你吧。”溫絳皺著眉,下意識擰了擰圍巾上的水。

“都成了這個樣子,不想要了。”霍卿章卻道。

溫絳:所以說什麼圍巾是很重要的朋友送的。無中生友?

“這貓是……?”霍卿章又問。

“路邊發現的流浪貓,腿斷掉了。”溫絳抬手攬過小貓,讓它靠在自己身上。

“貓的愈合力很強,你該擔心你自己。”霍卿章看了眼溫絳濕漉漉的臉蛋,他的身體肉眼可見打著顫。

他脫下大衣裹在溫絳身上,語氣不悅:“走了。”

“流浪貓很難撐過冬天,特彆是冬季的雨天。”溫絳並沒動身的意思,他撚過小貓脖子上的項圈,將上麵的小掛牌展示給霍卿章看,“對於曾經有家的流浪貓來說更難生存。”

“它的主人呢。”霍卿章問。

“大概是不想要它了,我根據牌子上的號碼打了很多通電話,都被按掉了,發了短信也隻說要我彆再煩他。”

溫絳看著小貓咪碧藍色的大眼睛,骨瘦嶙峋渾身發抖的模樣,笑得苦澀:

“曾經被它的可愛所吸引愛它的心是真的,可它生了病無力負擔它的醫藥費時,要丟掉它的決心也是真的。”

霍卿章慢慢蹲下`身子,仔細打量著這隻小貓咪。

毛發打結成團,臟兮兮,眼睛周圍腿部有多處創傷,明明瘦得厲害,卻有個滾圓似皮球一樣的大肚子。

它有一雙如海水般湛藍的大眼睛,坐得筆直,挺拔的小%e8%83%b8脯透出幾分自信,像個驕傲的小王子。

有點落魄罷了。

小家夥非常親人,一見到霍卿章主動向它靠近,用腦袋蹭他的腳踝。

溫絳趕緊抬手擋住它臉,對霍卿章笑道:“抱歉代表,弄臟了你的衣服,我已經叫了車帶它去醫院,車子大概馬上就到,我回去也馬上把您的圍巾洗了。”

霍卿章忽然明白了溫絳剛才借口支走他的理由。

他認為自己不會容許這樣一隻臟兮兮的小貓上車,更不想因為一隻貓給彆人添麻煩。

難道在他心中,自己就是這樣一個冷血無情的男人?

“網約車還有多久到。”霍卿章問。

溫絳掏出手機看了眼:“還有五公裡,這邊不好叫車,等了很久才有人接單。”

“取消訂單。”霍卿章似命令般頤指氣使道。

“重新叫車也未必能叫到附近車……”溫絳當然知道霍卿章的意思,可偏要裝傻。

霍卿章也不再和他廢話,解開衣扣拎起小貓捂在懷裡,把傘遞給溫絳:

“我送你,取消訂單,彆讓師傅白跑一趟。”

溫絳嘴上應著,可剛站起身又不動了。

“怎麼了。”霍卿章蹙起眉頭問道。

“沒事。”溫絳緊挨著牆,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遲鈍。

腳麻了。

霍卿章揉了揉眉心,顯得幾分疲憊。

他轉手將小貓塞進溫絳懷裡,接著委身將人攔腰打橫抱起,語氣依然不悅:“傘,舉穩了。”

溫絳:計劃通

“代表是第一次抱人麼。”溫絳笑問道。

“怎麼,沒經驗不能抱?”霍卿章垂了眼眸,透過朦朧的雨簾,看到了他睫羽尾端搖搖欲墜的水珠。

“嗯……抱得不太舒服。”

“知道是第一次就忍著點。”

霍卿章嘴上嫌他麻煩,雙臂卻誠實的注意了下姿勢,儘量放輕力道轉移到肩膀,以使溫絳不那麼難受。

“說到底,代表還是很在意我吧。”溫絳笑得可可愛愛。

“彆誤會,嫌你走得慢。”霍卿章冷聲道。

“代表嘴真硬。”溫絳放鬆了身體,臉頰貼進霍卿章懷裡,似是自言自語,“和那裡一樣硬。”

霍卿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二十四小時寵物醫院。

等醫生給小貓做完全身檢查後已經是十二點多。

小貓問題很多,過敏性皮炎、肝臟功能失常引起的腹水,以及人為造成的後肢骨折。

溫絳本以為小貓隻是骨折,而像腹水這種病治起來非常麻煩,而且整個過程小貓都會極度痛苦。

醫生直言這一套治療費用保守估計要上萬,現在很多寵物醫院為了牟取暴利會故意抬高治療費用,幾萬十幾萬都有可能,它的主人應該是沒那麼多錢也沒那麼多精力,最後選擇了放棄。

醫生問溫絳是否治療,就算他選擇不治,對於一個路人來說也不會遭受道德譴責。

溫絳卻不假思索:“治。”

醫生給小貓做傷口清創時已經是淩晨一點。

毛發剃掉後才發現小貓的皮膚已經大麵積發黑潰爛,生理鹽水對傷口有強烈的刺激性,小貓叫得痛苦,但也隻是叫,並未出現任何攻擊性。

“小家夥的後腿是人為打斷的,就算治好了也會留下後遺症。”

醫生說著,歎了口氣:“像這種品種貓一般都很親人,對人沒什麼戒心,而且在遭到主人拋棄後沒有任何生存能力。都說貓的記憶很短,可它也有長期記憶,快樂的難忘的事它能記幾個月甚至幾年,大概它的主人曾經也很愛它,所以即使被拋棄了夜會下意識依賴人類,認為人類會是它命運的救贖。”

溫絳怔怔的,恍惚中,好像看到了一麵鏡子,鏡中清晰映照出他的臉。

父母車禍離世時,舅舅舅母哭成了淚人,抱著他說以後他就是他們的孩子,會視如己出給他一個溫暖快樂的家庭。

可後來才知道,人心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哪怕麵對的是血濃於水的親人。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有一筆遺產,或許他也見識不到所謂的“親人”那可怖的嘴臉。

即便被傷害了,可那不知真心如何的神秘資助人出現後,他還是習慣性去依賴他,想著他念著他,哪怕不知道他的姓名,也沒見過他的長相。

而穿越到這個書中世界後,明知道霍卿章是個徹頭徹尾的反派混蛋,可看到他和那人有著相同的痕跡時,還是忍不住想靠近他、依賴他。

鼻根酸得厲害,溫絳使勁做了個深呼吸努力去想些彆的事轉移注意,但為時已晚。

眼淚簌簌落下,落在褲子上暈開深色的痕跡。

醫生並不知道他心裡所想,安慰著沒關係,治是能治好的,就是耗費時間長而已。

霍卿章本來在看財務報表,聽到醫生這麼說倏然抬頭看過去。

他隻看到溫絳的背影,蒙著一層陰霾。

哭了麼。

是因為透過一隻流浪貓看到了自己?

做完清創,小家夥已經累得睡著。

醫生說要二人先回去,明早會觀察一下小貓的情況再做下一步打算。

溫絳執意:“如果這裡一直有人值班,我可以留下麼。”

“醫生很忙,彆給他們添麻煩。”霍卿章替醫生回答道。

“可是我擔心……”

霍卿章重重歎一口氣,給出了一個折中方案:“我家離醫院進,住我家,有任何突發狀況你都能及時趕來。”

溫絳:“可以麼。”

醫生:我才是流浪狗,走大街上都能被踹一腳。

坐在車上,霍卿章終於清醒過來。

不得不說溫絳手段之高與他之前見過的狂蜂浪蝶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不然怎麼會腦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