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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夏日 幾玉 4308 字 6個月前

水,她步伐略急,腳底微微一滑,穩住身子後,像是上天替她尋找到他。

徐桉遠又換回那套全黑連體泳服,站在岸邊角落垂眸看著身前正在與他說話的年輕女性,晴空藍長裙如屋外盛夏的天,有小孩拿著水槍風風火火在岸邊狂衝,他手臂伸出將女生護在一旁,捉住男孩手臂俯身像在說教。

伍雲疏的電話來得及時,讓她懸著的心有所回落:“小憶老師,我們聯係上周帆儘了,他一個人坐中巴車跑去鄉下奶奶家,說什麼也不肯回來,還說不想見到我們,要是我們過去,他就逃到彆的村子裡,我真要被他氣死。”

“奶奶家的地址在哪?”終憶最後望了眼前方,淘氣男孩用水槍攻擊徐桉遠,藍裙子不幸遭殃,轉身尋找罪魁禍首時,藍色裙角掃過那一身黑,“彆擔心,他就小孩子脾氣,我過去看看情況,再聯係你們來接他。”

奶奶家不算山高水遠,先坐公交再轉中巴,一路顛簸來到小鎮入口,三輪電車可入村,穩當當送她至門口。

奶奶早就得到周帆儘父母的消息,熱情相迎,她沒看見鬱鬱寡歡的周帆儘,反而在田野裡看到頭一頂草帽,褲腿高挽,光著腳丫子捉泥鰍的放飛男孩。

“小憶老師,你真來了啊。”周帆儘揚起比下午四點的陽光還刺目的笑容,手臂觸額頭,將灰色泥土沾染滿麵,“我們今晚吃炸泥鰍,我還在撈呢!”

暮靄彌漫下群山連綿,聳入雲端,直到夕陽拖曳長長一道影子,由淺至濃,釀成深紅一片,周帆儘坐在泥土池邊,細長胳膊向後撐著,頭仰縮在聳起的雙肩之中,與山川、夕陽、草地一起,鬆弛整日重負。

他說:“小憶老師,來的人是你,我挺開心的。”

***

晚餐自然不是那泥水塘裡撈出的一小桶泥鰍,碧綠荷葉包括鬆散飯團,填入肉餡上籠蒸製,飯粒軟糯勁道,肉香混著荷葉清香,色澤鮮明。紅燒肉汁水飽滿,香甜鬆軟,連她這個食不得半點肥肉的人都覺得香而不膩,還向奶奶討教製作方法。

周帆儘恨不得身撲餐桌,從坐著吃,變為搭腿吃,再到俯身吃,最後站著吃,著實把奶奶逗樂,還想再去廚房炒幾個菜,好不容易才攔下讓老人家彆折騰。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的嗎,狼來了的故事。”終憶目隨周帆儘筷子移動,循循善誘對他道,“再不開心也不能玩失蹤,要是哪天真的被壞人拐走,大家還以為是你偷偷躲在某個地方,都不去找你,到那時,可就沒這麼多好吃的東西等著你了。”

周帆儘風卷殘雲,米飯像從下巴漏出,掉得領口桌麵一片狼藉。他的胃口上佳,領悟力也超群:“是吧,我奶奶家的飯菜好吃吧?”

“好吃,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

“聽到了,你說我奶奶做菜好吃。”

“……”

飯桌上不談糟心事,有助孩子、不對,該是有助所有人消化。來到這沒多久手機就冒紅燈,趕在黑屏關機前給伍雲疏發去報平安信息,便再沒開機過。

晚餐之後,奶奶在廚房和麵,他們一大一小兩人搬著椅子坐在院子裡數星星。

花露水一抹,蒲扇輕搖,蟬鳴聲陣陣,鄉村的夜晚有一種魔力,讓靜與鬨奇妙融合,月如玉盤掛高空,點點星子如碎鑽,落在山頂,隱於山後。

周帆儘雙臂軟綿綿下垂,彎彎散散靠著椅背,慵懶拖長音調:“明月彆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稻花香裡說豐年,你說山上會不會有人?”

好大的一個彎,終憶笑:“你去過嗎?”

“沒有。”

“我也沒去過。”她說,“所以你問錯人了。”

“好!那我們明天就去,那座山——”他雙目明亮,如綴在天幕上的星。終憶望向遠處模糊的山影,蒲扇輕拍他伸長的手臂,扼殺他想法:“明天我就不在了。”

“為什麼,你不多玩幾天嗎?”他撅嘴不悅,五指撓手臂,想來是被蚊蟲攻擊,“我又沒回去,你也不用給我補課,你一個人走也沒意思。”

“很有意思啊。”她漫不經心道,“我可以去俱樂部,見你想見的人。”

“誰啊,宋茜羽?”他忽地捂住嘴,對上終憶挑眉睨來的眼,手掌一下又一下拍擊自己的嘴,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

“行啦,再拍就成香腸嘴,宋茜羽都要笑話你。”終憶用扇子隔開他的手,悠悠打量他,搖頭笑,“你以為不說,我就看不出?總是朝人家小女生潑水,天天惹她注意,女生不是用來捉弄的,是用來疼惜保護的。”

“我怕她不喜歡我。”聲音悶且彆扭,讓她想到某個人。

“你總欺負人家,她就喜歡你?”

“我就是……想讓她理我。”周帆儘轉身跨坐椅子,手臂交疊搭上椅背,烏溜溜的眼盯著終憶,“老師,你有喜歡的人嗎?”

終憶收回視線,不去看那雙黑夜裡猶亮的眸:“不告訴你。”

“我猜你有。”

“怎麼猜的?”

“你不和遠哥拍拖,是因為你有喜歡的人。”

“這是什麼前因後果。”她笑,屬實沒明白。

“遠哥這個大帥比整天在你麵前晃,你都不心動,要麼是你有喜歡的男人了,要麼就是你不喜歡男人。”周帆儘分析道。

終憶仰起頭,月上星河千萬裡,走過萬家燈火闌珊處,心中惦念的依舊是那最初的地方:“那就告訴你吧,我最喜歡這樣的夜晚。”

“我知道了,你不喜歡男人。”周帆儘往手掌心撒花露水,胡亂在胳膊腿上抹一通,“為啥喜歡,你不覺得又癢又熱?”

“因為有一個人會出現在那裡。”她輕聲說。

“誰?”周帆儘反問。

話落,院子的大門被人叩響兩下。二人皆靜,盯著那個方位,不言不動。

“村裡半夜鬼敲門,可千萬不能開。”三秒後,周帆儘撿起地麵的瓶瓶罐罐,拖著椅子往內廳跑,“小憶老師,快進來躲好!”

終憶失笑,往院門走去時,又是不輕不重的兩聲,不詭異,不急躁,相反禮貌自持。她停在門前問:“請問找誰?”

靜兩秒,男聲自門後傳來:“是我。”

終憶愣一霎,隨後的三個字被開門的吱呀聲蓋住。

黑蒙蒙深夜裡的高個身影杵在院門前,在她詫異的注視下,徐桉遠神色懨懨地說:“我來找你了,對不起。”

第6章 蚊香

他來得出其不意,這句道歉更加匪夷所思。

“小憶老師!”周帆儘舞著掃帚衝出來,見到來人真麵目後,哎呀一聲將“武器”扔給終憶,熱情奔向他的遊泳教練,“遠哥!你也來了啊,上號,咱們趕緊來一把!”

說完,又衝進屋內彙報喜訊:“奶奶,我哥——呸,我教練來了,今晚他和老師一起睡……”

越說越離譜。

“為什麼跟我道歉?”終憶在微風蟬鳴聲裡笑著問,“你錯在哪兒了?”

“我今天下午在上普選課,沒看微信。”徐桉遠悶聲解釋,“那個女生是學生的姐姐,來旁觀的,問了我幾個她弟弟的問題,沒聊彆的。”

她唔了聲,慢慢點頭:“原來是這件事。”

他身姿高挺,黑暗中模糊看著,倒真像一個犯錯的孩子,有意站得筆直。終憶記起一事:“她的裙子挺漂亮的,是你喜歡的天藍色。”

“沒印象。”他很有求生欲,“難道穿的不是紫色?”

她說:“看來你真的有在關注她哎。”

“我沒有。”

鏗鏘有力,不容詆毀的三個字。終憶背對正屋,逆著微弱朦朧的光低下頭,忍笑好辛苦。他又補了句:“而且我今天穿的是黑色連體泳服,你肯定也看到了。”

“泳服?你跟我說這個乾嘛?”她故作白癡,純心逗他。

“我平時隻穿這種。”他強調。

“嗯,可惜了,你身材挺好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徐桉遠深吸口氣,突然手捏她臉頰,想泄憤又舍不得用力,最後隻化為一句憋屈控訴:“我說你……沒良心。”

指下冰涼柔膩的肌膚,如甜軟的粉白色棉花糖。糖……難怪一路過來,從皮革煙草味的車廂裡脫身,仍覺得那個味道經久不散。

可當她出現在麵前,空氣中一絲一絲溢出甜味,如花蜜吸引蜂群,忍不住想靠近、再近一點,去采擷那最甜蜜的花蕊中心。

“你捏疼我了。”終憶淡定開口。

“對不起。”徐桉遠垂下手,五指略不自然地在褲沿邊收緊再鬆。

“不要總說對不起,搞得像我欺負你一樣。”雖然她早有此心。

“我沒覺得你欺負我。”他像在醞釀什麼,到達最後一秒選擇放棄,“算了,我不說就是了。”

“嗯,沒關係。”她咬著字,像小石子砸落他心間那片湖,輕聲回應他。

徐桉遠凝注終憶進屋的背影。

時隔十幾二十年,他依舊清晰記得大院裡的夏日。沿路栽有茂密樹木,圍成長長一條林蔭道,從南至北環繞。路人散步時的交談聲,池塘蛙聲,樹叢蟬聲,還有她倒背著手,在身後叫他名字時,氣急敗壞的跺腳聲。

……

後半夜,終憶被蚊蟲叮咬,癢到難以入睡。黑燈瞎火摸到大廳的電視櫃旁找花露水,幾番搜尋不到,估摸著被周帆儘拿進小屋。

剛轉身,心驟然拔高,一道人形牆堵在身後,這身高體型,還有獨屬於他的那股神奇浴液氣息,不看也知是誰。

她仰起頭,一隻寬厚手掌壓她頭頂,輕車熟路揉兩下:“在找什麼?”

他的動作太流暢自然,她反倒頓了幾秒才回神:“幫我去你們屋找找,花露水是不是在那?”

“被咬了?”

“嗯,好多包。”

“那你怎麼不打電話問我?”徐桉遠邊說邊往小屋內走,終憶還在怔神階段,他又從黑暗中向她而來,順手按亮她身旁白牆上的開關。

壁燈微弱光源傾瀉而下,她沒迎來被光割裂的感覺,因為有隻手虛虛蒙在她眼前。

“適應沒有?”他垂首問。

“嗯。”

“去沙發坐著。”

終憶瞄了眼他手中的花露水,沒有遞給她的征兆,意思是他想替她擦?

坐下後,短褲再挪上幾公分,雪白筆直的兩條腿在微光下有種冷調破碎感。

她天生骨架小,但並非乾瘦,而是恰到好處的均勻身材,通俗來說就是肉會長在該長的地方。小腿肚上已有不少蚊子包,被她抓紅一片,看著疙瘩不平也難受。

“來這裡還敢穿這種褲子。”徐桉遠撇嘴,花露水就要倒上掌心,終憶傾身:“你去睡覺,我自己來。”但他的動作快她話語一秒,掌心觸小腿,心被燙到刺了下,沉默的寂靜包裹住他們。

“你這樣,我哪裡睡得著。”他過一會才回話,那抹淡湖蘭在眼前一晃,另隻小腿又被灼熱粗糲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