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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定夏日 幾玉 4326 字 6個月前

蔥碎。頭頂是空調冷風,桌前是湯碗熱氣,兩人肩並肩,在沉默安靜的氛圍裡,共享這份夜宵。

“你覺得周帆儘遊泳學得怎麼樣?”

“速度快,爆發力強,100米自由泳是他的強項,不過耐力還不夠。”

“那就是有點天賦了。”

“進市賽沒問題,省賽還得再練。”

“他很有朝氣,熱愛又努力,總會讓我想起以前的你。”

“你會想我?”

“……”

她吃到一半停住,隻因太飽太熱,他也停下,用一種“你不吃我也不好一個人吃”的眼神望著她,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少吃得多,倒把這鍋湯全部消滅。

用時一個小時零三分。

再度回神,兩人已經一前一後邁入電梯。夏日晚風吹亂發絲,吹不散悶熱。徐桉遠目光追隨著走在斜前方的女人,過膝睡裙純白無瑕,輕裾隨風還,勾出曼妙腰身,是雙目觸及便可感知的柔軟。這一刻,竟有些後悔她送他下樓。好在街靜人稀,花壇邊也僅他們二人。

“你隻是他的家教,不要過分介入他們家裡的事。”

終憶環抱雙臂,一側草叢聳動,她瞥了眼:“放心,我知道分寸。”

他的話自然不止這些:“還有,不要隨便下水救人,你的泳技馬馬虎虎,也就今天碰巧,池水不深,他又是個小孩,要是換成彆人,難保不出危險。”

草叢裡躥出野貓,定身警惕不敢上前。朦朧燈影裡,白裙和黑褲先後停步,她這才回視,見他難得正色:“尤其是我不在的時候,更不能貿然去救。”

往事如這陣風,微微掀動心底沉寂已久的潭水。終憶沉%e5%90%9f片刻,反倒是說:“你不在的時候,會比你在的時候要多吧。”

“那就一直和我在一起。”徐桉遠脫口道。

蒼穹被烏雲遮蓋,好似蒙著一層半明半暗的煙霧,亦如她的眼。他微低頭,聲音融入風:“我的意思是,你要遊泳就叫上我,我在旁邊陪——看著你。”

在這個深沉、寂靜的夏夜,她忽然想到那個如湖水藍色一般的天空,那道刻進夏日的彩虹,還有那個白袍被風吹鼓,迎著日光看向她的少年。

“隻有遊泳的時候才能叫嗎?”她問。

“不……”徐桉遠微晃神,“隻要你想,都可以。”

終憶慢慢點頭,微笑道:“明天見。”

她的身影早已不見,他卻回頭三次。月色朦朦朧,樹影交織,錯疊成濃密黑影,於光下鋪開一條路。隻因那三字,他已擁有燈火下的美夢。

***

白的,灰的,黑的,藍的,各色T恤,不同的人。平均身高一米七八往上的遊泳教練站成一排,周帆儘從左至右挨個握手擁抱,神色懨懨極不舍,完成他在星遠青少年遊泳俱樂部的告彆儀式。

“教練們,再見。”

終憶拎他書包,目送他出門。不一會,他一改幾秒前頹廢萎靡的神態,衝進屋時卷過一陣風,從右至左重複步驟,最後停在徐桉遠麵前,不吝嗇送上大大擁抱:“遠哥,從這一秒開始,你就是我的私教課遊泳教練了!”

今日先替周帆儘退團體課,再報私教課,才有這樣一台戲。戲台搭好,主角就位,叫上現下空閒的教練陪他出演。收到他擠眉弄眼的高調示意,終憶走向徐桉遠,右手自然伸出。白色燈籠中袖口下皓腕如霜雪,落落大方看他笑:“徐教練,我們家周帆儘就拜托你了。”

“一起努力。”徐桉遠淡然回握。

周帆儘手背揉搓鼻子,在他們鬆開彼此手的一刹那,佯作無知天真道:“小憶老師,你怎麼不和遠哥擁抱?”

……

怪獸出籠必將殃及無辜,終憶難以幸免,遭一眾起哄調侃她與徐桉遠的關係,近水樓台先得月,俊男靚女怎麼還不成一對。熬到教學時間將至,各自歸位,她推開休息室半扇窗戶,熱浪從四麵八方湧來。

“遠哥,你這身材究竟怎麼練的?我也想練!”

終憶循聲回望,視線不由地定住。徐桉遠繞過屏風後時微低頭,全黑連身泳服已成為過去式,肌理分明的%e8%83%b8膛在透入室內的日光裡,呈現偏白的顏色,俊秀卻不柔弱,健實飽滿也不顯寡淡。

“不是要留清白在人間嗎?”終憶記起那夜的對話,先他一步彎唇帶笑,“今天怎麼換了泳服。”

徐桉遠也看向她,她站在冷氣與熱流的交界處,風在樹影間簌簌流動,陽光斑駁在窗台沿,她看著他笑,讓他想到波光粼粼的湖麵,微眯眸才能直視眼底。

他走至她麵前,伸臂一拉,窗簾遮住漫進的日光。

終憶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盒子裡,平視是他%e8%83%b8口,抬眸撞上他喉結,永遠被困在荷爾蒙的世界。徐桉遠的聲音響在頭頂:“這裡又沒有彆人。”

“不怕我看?”他們挨得太近,近到腳尖再挪一點,她就能入他懷裡。

他哼了聲,垂下的眼裡像給她刻上女流氓標簽:“你還好意思提。”

“小憶老師,看了遠哥的身體就要負責哦!”周帆儘一語衝破四角棱盒,把鎖在其中的終憶解救出來,呼吸得以暢通。徐桉遠掄一把他後腦勺,手臂搭他肩,將竄天猴帶離小空間。

私教課上的周帆儘更顯活力,也累得夠嗆,休息時便浮在水麵放空。泳池裡的徐桉遠,如魚得水,是不同於以往的另一麵。如藏於深海底的暗礁,神秘又深遠,仿佛自水中而生,這是獨屬於他的世界。

終憶承認,一次又一次過重的心跳,都來自徐桉遠看她的每一眼裡。

……

目送周帆儘坐上周旭華的車,終憶在附近買了兩杯冷飲,喝一杯拎一杯,從喧鬨悶熱的長街再入寂靜涼爽的走廊。一間間或開或關的房間後,水聲仿佛就在耳邊,細聽又什麼也沒有。是她心底幻想出的景象,營造的聲音。

推開那扇玻璃門,冷氣和水聲迎麵入侵,終憶不自覺地去尋那道或潛或出的身影。她蹲在岸邊看他遊近,水跡縱橫的一張臉,白蒙蒙燈下的眼有某種攝人心魄的魔力。

“在喝什麼?”徐桉遠問完,見她手臂輕舉,手指勾著另一杯晃了下。瑩潤細腕白得晃眼,如此刻懸於頭頂的燈光。

他微錯開視線,發現那鋪在地麵的裙角濕了邊沿,下意識伸出手,她卻將那杯冷飲塞他手心,笑著說:“徐桉遠,我還從來沒和你比過一場呢。”

“和我?”他表情很平淡,像是還未反應過來,“比什麼?”

“遊泳。”

“不好吧。”褪下手提袋,冰美式加雙份奶,是他常喝的口味,“怕你說我欺負你。”

“好呀。”

好什麼,欺負她?

他的手臂僵在半空,聽她柔聲再道:“我不怕你說,就想跟你遊一次,可以嗎?”

徐桉遠仰頭往喉管灌入冰奶咖啡,用以壓住池水也泡不散的一團燥火。無論是白綾白紗還是白裙,與白有關的事物,總能聯想到她,純且魅惑,讓他意亂情迷。

第5章 蟬鳴

然後便會做出錯誤的決定。

俱樂部裡常售的乾淨黑色泳服,他見過很多人穿。青年、中年、老年,在娛樂區陪伴孩子時也可一同下水。各式泳衣不過是水中一晃而過的景象,純黑更加單調,可此刻不同。

她挑了件短袖平角連體泳裝,左右兩側露出腰間肌膚,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入目隻有白與黑兩種顏色。:-)思:-)兔:-)在:-)線:-)閱:-)讀:-)

那抹身影入水後,他才回神,可看清她遊泳的軌跡,是朝著他的方向時,呼吸微微凝固住,手腳不聽使喚地開始行動,如池中出現水洞旋渦,要將他吸進去,墜入有她在的空間裡。

終憶沒料到他會遊過來,兩人手臂撞到,她半道刹車,他握住她單薄的肩膀托起上半身。手挨手,腿貼腿,%e8%83%b8膛間的距離差之微毫,能看見水從%e8%a3%b8露的肌膚上流下的痕跡。

“怎麼突然遊……”她話到一半,他突然喃喃:“為什麼會這樣。”

“什麼?”她困惑不解,他自顧自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四句話沒頭沒尾,終憶懵了片刻,怕不是遊太久缺氧。抬眸對上他的眼神,心忽地一窒。

徐桉遠看似盯她的眼,實則是整個她,她的身體,她的靈魂,眼中壓抑著什麼,他在克製。

“徐桉……遠。”她聲音漸低,讀懂了他眼神中的風景。本是烏雲密布有一場席卷的大雨,轉眼雲霞漫天鍍著暖黃色柔光。

“不遊了。”他低聲說道,“待會送你回家。”

她覺得自己懸浮在水上,被他帶著倒退來到岸邊。他手收緊,握住她腰輕輕一提,將人放在池邊。

掌心的溫度透過薄如蟬翼的布料渡她身上,灼她腰間微露的皮膚。他的視線僵在她腰腹,再往下,忽然撤開手,一頭紮入池水裡,遊得更凶更快。

終憶低下頭,盯著自己浸在水中的小腿,如玻璃水鑽中的一抹雪。水麵映出晃蕩的光影,她在想最初換衣入水,是要做什麼來著?

……

伍雲疏在終憶休息的那日約見她,咖啡廳外的遮陽帳篷下,女人一身乾練黑色套裝,雙手交叉搭在翹著的腿上,百無聊賴又似等人心切,隻因她推動墨鏡時,還會下意識舉臂看向腕表。

“阿儘媽媽,您久等了。”終憶拉動椅子落座,瞥了眼手機屏幕,比約定時間還要提前十分鐘。

侍者遞來飲品單,她隨手一指,伍雲疏開門見山:“小憶老師,感謝這半年來你對周帆儘的認真付出,我會和你們機構解除簽約協議,如果周旭華想到機構續約,你們不用受理。”

終憶還未啟唇,伍雲疏抿一口咖啡,眉心微折,墨鏡下的眼直視她:“我的任命已經下來,不久後就會帶周帆儘離開,就算再續約,他也上不了幾節課。”

“他最近都住在爸爸那。”

“這個不重要,雖然我們和他爸關係不和,但不至於讓兒子連爸爸都見不了。”伍雲疏拎過桌麵的淺褐色牛皮手提包,一隻黑色絲絨麵方形長盒呈於掌心,邊沿鑲有一圈細鑽,“小小禮物,感謝你對周帆儘的陪伴和教導,希望你喜歡。”

午後日頭下可見空氣蕩出波紋,融熱的風撲撞人麵,終憶盯著盒中鋼筆出神,周旭華的電話撥入,一接通便是焦急語氣:“小憶老師,那小子在不在你那?”

“不在,我剛見了他媽媽。”她察覺不對勁,坐直身子,“怎麼了?”

“他不見了。”周旭華說。

……

徐桉遠和周帆儘的電話同時打不通,讓她止不住懷疑他們兩人在一起,她抱以這樣的期待,匆匆趕往俱樂部,在休息室裡見到幾個沒課的教練,問了一圈都表示沒見到周帆儘來過。

“那徐桉遠呢?”終憶緊跟著問,“他今天有課嗎,人在哪?”

大泳池燈火通明,水聲笑聲蕩於上空,是潮濕湧動的朝氣。瓷磚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