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的背如同洶湧的海岸，緩慢起伏。

安定了片刻，他終於轉向她，喬以莎站在牆角，凝視他金色的狼眼，啞然道：“是不是……我藥配得太濃了啊？”

不管是全狼還是半狼的形態都不能說話，喬以莎目測洪佑森此刻身高至少兩米多，她伸手都碰不到他頭頂。

房間裡的地暖徹底失靈，寒氣逼人。喬以莎先去窗邊把窗戶關上了，窗簾也拉起，打開台燈。

溫柔的燈光亮起，屋子的氛圍靜謐了許多。

喬以莎轉過身，

“冷靜了嗎？”

洪佑森呼吸沉重，心口跳動也不像平時那麼穩定，喬以莎說：“你去衝個熱水澡。”

他沒有動，喬以莎到他背後推他。“去洗澡。”掌下肌肉堅硬，鬃毛也沒有想象中那麼柔軟，稍有點紮手。她兩爪捏了捏。洪佑森半回頭看她。喬以莎不可能推動他，這動作隻是意思一下而已。“快點。”他最終采納了她的意見，走向浴室。

喬以莎收拾了破碎的瓶子，想了想，又去把他的床鋪整理了。

被子揚開的瞬間，她又聞到了那股毛茸茸的味道。

洪佑森洗澡很快，七八分鐘就出來了，他恢複人類形態，赤著上身，頭上搭著條手巾。

他坐到椅子裡擦頭發。

被他撐破的衣服已經不能穿了，喬以莎拎起來，說：“浪費了。”她團起來捏了捏，“手感不錯，給保姆做抹布吧。”

他轉眼看她，臉色不是很好。受到藥力影響，他有些頹靡。

喬以莎打開衣櫃。自從洪佑森不住校，保姆整理的速度就趕不上他瞎拿亂放的速度了。衣櫃亂糟糟的，一眼掃過去大多是單一色調的普通款式。

她挑了一件跟剛剛差不多的襯衫扔給他，他抬手接，竟然沒接住，衣服掉地上，他重新彎腰撿起。

“不是吧，”喬以莎皺著眉來到他身旁。“有這麼嚴重？特彆難受嗎？”

洪佑森換上衣服，低聲說：“幫我拿點吃的……”

喬以莎下樓，洪閆德已經不在客廳了，她悄悄溜進廚房，打開冰箱，裡麵裝滿了各種肉製品。她拿了兩盒肉罐頭，一袋熟食扒雞回到房間。

洪佑森直接用爪子刨開罐頭，整隻扒雞被他隨隨便便拆骨入腹。

一番狼吞虎咽後，他總算緩過點神。

喬以莎問：“好點了嗎？”

“嗯。”洪佑森看著自己的手掌，低聲說：“但是沒力氣……”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手掌握成拳。“不太舒服。”

喬以莎說：“先忍一段時間，魯萊他們很快就來了，等把事情搞清楚，確定沒事了馬上就不喝了。”

他看向她：“能有什麼事？”

喬以莎歎了口氣，指著外麵夜幕：“你感覺不出來嗎？這城現在簡直是黑雲壓境啊！”

他沒什麼反應，喬以莎又說：“你肯定感覺出來了，狼人對環境變化最敏[gǎn]了。”

他說：“城市氣味變了。”

喬以莎說：“最近這裡來了好多血族，靜觀其變吧。”她點點桌麵，“彆分心，趕緊做試卷。”

終於進入補習正題，他埋頭看書，她就在一邊看他。

橘黃色的光照在他剛剛洗過澡的臉頰上，觀感格外潔淨。

坐了一會，喬以莎莫名歎了口氣。

洪佑森側頭。

喬以莎：“沒事。”

他接著做題，沒一會她又開始歎氣。

洪佑森：“怎麼了？”

喬以莎遺憾道：“氣味都沒了啊……”

他說：“因為剛洗完澡。”

喬以莎拄著臉，驀然勾勾嘴角。“不要緊。”她的手緩緩伸向懷裡，掏出一樣神秘物品，拿到鼻子邊聞了聞。

那是一小撮白毛。

洪佑森：“……”

“怎麼樣？”她欠嗖嗖地挑起眉毛。“剛剛趁機薅下來的。”

洪佑森神色複雜。

她拿著它，像拿著一朵玫瑰花。

“彆偷懶啊。”喬以莎批評他，“快做題。”

他歎了口氣。

他今晚效率偏低，半套試卷做了一個小時也沒寫完。喬以莎知道他身體不舒服，也沒有催他。

十點多，補習結束了，喬以莎囑咐洪佑森好好休息，沒讓他送她，自行離開了。

…

夜路陰冷，風吹著光禿禿的地麵，卷起些微的沙塵。

喬以莎順著門口小路一直向前走，腦子有些亂，不時回想剛剛洪佑森失控變身的畫麵。

她走著走著，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覺，那是異人對異類生物的直覺……

她在空蕩的小路中間駐足，抬起頭，今夜仍是個明月夜，夜空朗然，顯得空中一團黑色的雲格外突兀。

喬以莎凝神，盯著那團雲朵。

盯久了，她發現它在移動。

雲會動得這麼快麼……

它離這邊越來越近，在距離一公裡左右的時候，喬以莎終於看清了，那並不是雲，而是一個巨大的蝙蝠群。黑夜中看不真切，一團湊一起好像一大片烏雲，但仔細看，它內部在密密麻麻移動著。

二月末，氣候仍然寒冷，這不是普通蝙蝠活動的季節。

這應該是血族飼養的血蝙蝠……

稍加思索的功夫，蝙蝠群已經行至她正上方。

喬以莎頭皮像刮過一層電流，身體汗毛微微立起，皮膚發麻。

她轉過身，視線回到路口。在陰冷黑暗的小路儘頭，有兩個人緩步走來。喬以莎遠遠判斷，那應該是兩個年輕血族，一男一女，搭伴前行。他們看起來很放鬆，跟隨著頭頂的蝙蝠群，正有一句沒一句閒聊著。

喬以莎垂下頭，在他們走過來前拐到一旁的小巷裡。兩名血族聊得起勁，沒有注意到她，很快走了過去。喬以莎在後麵悄悄觀察，那團蝙蝠群飄過洪佑森的小區上方，沒有任何反應。

她緩下一口氣，接著往家走。

第26章

根據那本藥劑書記載，狼人藥劑大概連續服用一星期，身體就可以適應了。

在洪佑森喝了四天之後，柴龍和魯萊來了。

當時喬以莎剛從洪佑森家回來，見他們而人在樓下的路燈旁等待。魯萊還是之前那副打扮，夾克皮褲加一雙鉚釘鞋，站在燈下抽煙。柴龍穿得較為厚實，他在部落裡住了一段時日，看起來壯實了不少，扛著大包小裹，身邊還堆著很多行李。

喬以莎走過去：“到了怎麼不給我打電話？”

魯萊抬起兩根手指，跟她打招呼。

“剛到沒多久。”

喬以莎看著滿地東西，說：“行李不少啊。”

魯萊：“我爸給你們帶的土特產。”

柴龍在旁熱心介紹：“有很多山珍野味，還有草藥。”

喬以莎：“客氣了，替我謝謝首領。”

魯萊將煙頭按在垃圾桶上，一馬當先走在最前麵，喬以莎問柴龍：“用不用我幫你拿幾個？”

柴龍：“不用不用，你們走，我自己來。”他扛起重重的包裹，身姿紮實，步履穩健。喬以莎問：“你傷都好了？”

柴龍：“早就好了。”

喬以莎領他們回家，柴龍自覺把特產扛到廚房，蹲在那開始分類整理。“喝點什麼？”喬以莎問，魯萊在客廳走動兩圈，“隨便。”

喬以莎泡了壺咖啡，見魯萊正翻看桌上放著的典籍。

“這是關於狼人的書。”她說，“你對狼人有興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喬以莎：“一點點。”她遞給她一杯咖啡，“我們城市來了好多血族，他們在找狼人，我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魯萊聳聳肩。

喬以莎：“前幾天我路上還碰到了，兩個血族，還有偵查的蝙蝠群。”

魯萊漫不經心道：“殺了嗎？”

喬以莎震驚：“怎麼可能！”

魯萊：“兩個而已，沒什麼大威脅，下次碰到直接做了。”

喬以莎瞠目結舌：“魯女士，我友情提示一下，巫族是中立的。”

魯萊冷笑。

喬以莎：“還有，法治社會，請和諧一點！”

魯萊：“人類的法律約束不了狼人。”

喬以莎走到桌邊，默默合上書籍。“你們上次來的時候不是很和平嗎？都不進人家地盤，怎麼這次就打打殺殺的了？”

魯萊說：“之前我們兩族有停戰條約，現在不作數了。”

喬以莎問：“為什麼？”

魯萊：“因為圖安出現了。”

喬以莎：“誰？”

魯萊重複一遍：“圖安。”

喬以莎淺薄的狼族知識儲備不足以解答自己的疑惑。

“再具體點呢？”

魯萊靠在掛著裝飾地毯的承重柱上，問她說：“你聽過印第安部落裡，關於狼族真祖的傳說嗎？”

喬以莎搖頭。

魯萊：“那是美洲狼族記載的關於圖安的故事，主要在我們狼族內部流傳。”她語氣平常地說，“真祖的傳說每個地方都有，這個是流傳最廣的版本。”

……在久遠的過去，天空被神明撕裂，鮮血從從天而降，落在森林的古狼身上，它衍化成了第一頭狼人。部落把它命名為圖安，相傳它的雙眼爆發著閃電一樣的光芒，它的身體如太陽般熾熱，它的奔跑能帶起狂風驟雨，嘯吼如雷鳴般使人震顫。

據印第安的長老們說，每隔一段時間，圖安就會以普通狼人的身份重返人間，部族的每個子民都在期盼自己是圖安的轉世。

喬以莎端著咖啡，聽得入神。

苦香味彌漫周圍，她腦中淩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有傳言，四百年前圖安曾經出現過一次，在歐洲，但太久遠了，消息封閉，也沒什麼記錄。”魯萊淡淡低了口氣，“前不久部落的祭祀有所察覺，好像這個方向有動靜。我是從血族的動作判斷他有可能在這附近，但也不能確定。”

喬以莎疑惑道：“血族為什麼知道得比你們還早？”

魯萊說：“有巫族的人幫他們，你還真以為你們是中立的？”

喬以莎啞然，她屬於散養巫師，以前外婆在的時候，她們跟其他族人偶爾還有聯係，自從外婆去世，喬以莎就脫離了巫族的圈子，她更喜歡跟人類在一起。

魯萊嘴角一扯，目光挑釁地看著她：“世道變了，血族有錢又有權勢，你們很多族人都選擇跟他們合作。”

“膚淺。”喬以莎搖頭感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簡直是惡俗！”她撇著嘴喝了口咖啡，又想到一個問題。“那……血族找狼人真祖乾什麼？”

魯萊說：“還不清楚，這是祭祀們要研究的，我隻負責阻止他們。”

喬以莎：“你們兩族要開戰嗎？”

魯萊：“也不清楚，要看後續交涉。”她冷冷一笑，“開戰我們必勝，這些年蚊子數量逐漸減少，都快成瀕危物種了，他們打不贏我們的。”

柴龍那邊收拾完了，理得很細致，分門彆類，整整齊齊。“喬小姐，肉都放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