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才勉強站住。
就在張製錦避開屋頂上弓箭的時候,那邊兒管淩北的兩名屬下打了個呼哨,三匹馬從街頭猛躥而出。
管淩北刹住腳步,縱身一躍翻身上馬。
管淩北雖強悍但更精明,知道以自己的身體狀況,跟張製錦鬥下去討不了好,何況方才不過是奇兵突襲才占了上風,而這畢竟是京城之中,等其他兵馬反應過來,他們便插翅難飛。
所以他選擇見好就收。
管淩北俯身馬背,打馬向著街頭狂奔而來,口中兀自狂笑叫囂道:“張侍郎,我跟你下次再戰!”
——
所有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在目不暇給的一刹那。
管淩北對掌,後退,上馬疾馳。
那邊兒張製錦閃身避箭,身形還未落地,耳畔就聽到馬蹄聲。
張製錦揚聲喝道:“裴宣!”
裴宣先前吐了口血,本想起身助戰,但他先前給管淩北一掌重擊,直到此刻仍然無法提氣。
眼睜睜看著管淩北縱馬要逃走,裴宣手握著腰刀,刀尖點地要支撐著起身,卻偏不能夠。
正在痛恨,突然聽見張製錦一聲喚。
裴宣抬頭,兩個人目光相對的刹那,裴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下手腕輕抖,雪亮的腰刀破空而出,張製錦長袖一揮,卻並不是要接那把刀。
他的手掌一抬,掌心向前,一掌拍在了刀把頂端。
那把刀刷地加速往前,竟如同勢頭最為厲害的長箭一樣,雷霆萬鈞地往前而去。
前方,管淩北人在馬上,縱馬馳騁,覺著冷冽的北風掠過臉頰,正覺著快意非常:“讓爾等看看我有沒有本事離開這京城……”
一句話還未說完,背後傳來了奇異的破空之聲。
等管淩北察覺那物來勢驚人的時候,已經晚了。
管淩北來不及躲避,背心一涼,已經被什麼刺了個正著。
一股劇痛傳來,管淩北不敢相信,本能地低頭看時,卻見%e8%83%b8口處冒出了一截帶血的刀刃。
那完好的左眼驀地睜大,而鮮血,卻從他的受傷的右眼中紛紛滴落。
很快,嘴角也有血湧了出來。
管淩北死死地握著韁繩,本想調息,但因為這一刀之威,好像也斬斷了他的四肢百骸,竟然連多喘一口氣都是奢侈。
手上也很快沒了力氣。
馬兒仍然風馳電掣,但這殺人無數的一代梟雄,卻直直地從馬背上栽了下去!
第131章
張製錦原本手中並無兵器,誰也想不到他居然會在千鈞一發之時做出這種反應。
當時他自己明明都給屋頂上的弓箭手盯著,生死攸關,可偏偏兵行險招,且一擊得手。
這勢若雷霆的應變讓在屋頂之上埋伏的弓箭手驚呆了,眼睜睜地看著管淩北從馬背上跌落,那人也忍不住大喝一聲,跟著從屋頂上滾落下去。
就在管淩北搖搖墜落的時候,旁邊的兩名護衛總算也發現了異常,兩人驚駭非常,忙不迭地勒住了馬韁繩,不等馬兒停下就齊齊翻身躍到管淩北身邊。
兩人扶著管淩北大叫起來,因為驚慌過甚,用的都是讓人聽不懂的北邊土語。
那邊兒張製錦盯著管淩北,臉上仍是沒有多餘的表情。
裴宣半跪地上,看著張製錦閃電般出手,管淩北重傷墜馬,狂喜跟震驚交織,心底的感覺無法名狀。
沒有了屋頂上弓箭手的壓製,鎮撫司內的錦衣衛們蜂擁而出,守在街側的五城兵馬司跟順天府的人看到這樣的魔王墜馬,自然也都大喜過望,一個個持刀要撲過來。
就在此刻,從旁邊的屋頂上有一道影子極快地掠了過來,手中還握著一把長弓,這人頭上戴著銀狐帽子,臉上也蒙著黑色的布巾,隻露出一雙寒冷銳利充滿了煞氣的眼睛。
此刻,血沫從管淩北的嘴角流出,他還有一口氣在,但也支撐不了多久了。
蒙麵人已經跪在地上,握住管淩北的手。
管淩北盯著蒙麵人,張嘴艱難地說了句什麼。
蒙麵人身軀顫唞,匍匐在地竟向著管淩北磕了個頭。
管淩北抬手在蒙麵人的頭頂摸了一摸,又徐徐說道:“去吧。”說了這句,那隻手就無力地滑落了。
雖然沒有了呼吸,但是那僅剩的一隻眼睛仍舊瞪得大大的,直直地凝視著頭頂的高空。
蒙麵人深深呼吸站起身來,他看看地上的管淩北,目光掃過周圍的官兵,突然將旁邊那侍從的腰刀拔了出來。
官兵們都以為這人要垂死掙紮,頓時都停住步子進行防範。
不料蒙麵人手握著腰刀,刀鋒一揮,竟狠狠地砍向管淩北的頸間。
鮮血飛濺了守護管淩北身邊兒的兩名護衛的滿臉,兩個人仰頭向天大吼,聲音像是野獸的嚎叫。
蒙麵人卻不為所動,隻是俯身將管淩北的頭顱抱入懷中。
然後他驀地回頭,直直地看向身後的張製錦。
四目相對的瞬間,蒙麵人將管淩北兀自滴血的頭顱高高舉起,左手中握著的弓向著張製錦輕輕一點!
在場所有人都被這駭異的一幕驚呆了。
萬籟俱寂,沒有人知道蒙麵人的動作是什麼意思,但每個人都因為眼前所見不寒而栗。
——
五城兵馬司跟鎮撫司的人竭力攔截,經過一番血戰,最後通往鎮撫司的大街上,橫七豎八倒下了許多屍首,血跡斑斑到處都是,這一場攔截堪稱慘烈。
對方明明隻有十數人,但是統計下來,鎮撫司,兵馬司,順天府外加上給無辜卷入的百姓,死傷足有百餘人,對方卻隻留下了不到十六具的屍首。
那抱走管淩北頭顱的蒙麵弓箭手,卻在激戰之中不知所蹤了。
事後,京城內各部聯手收拾現場,用了不知多少水,才將地上的血漬清洗的差不多。
裴宣因為重傷,早給鎮撫司的人抬了進府內。
這一切發生的時候,康王正在宮內向著皇帝稟告捉拿了管淩北的“好消息”,皇帝的笑聲還在殿內回蕩,那邊兒太監已經小步跑著來稟告外頭劫囚激戰之事了。
康王當下匆匆出宮,因為不便親自前往,便派了親信跟世子趙琝代替來至鎮撫司。
趙琝趕到的時候,正鎮撫司,順天府,五城兵馬司三司的人在收拾屍首。
趙琝畢竟從來不曾上過戰場,這還是第一次看到有這許多人死在眼前,且情形慘不忍睹,就好像是有什麼猛獸闖入人群造成的損傷,殘肢斷骸無處不在。
趙琝簡直不敢相信,他且走且環顧周圍,看著那些死狀駭人的屍首,刺鼻的血腥氣在凜冽的北風之中好像有了形狀,冷硬地從口鼻進入,令人呼吸困難。
雖然向來天不怕地不怕,此時此刻,趙琝的雙腿卻忍不住有些戰栗。
還是隨從的人發現了不妥,悄悄扶住他:“世子?”*思*兔*網*
趙琝好不容易定神,總算進了鎮撫司。裡頭太醫們已經給裴宣看過了,一個個神情鄭重麵帶憂色。
但是讓趙琝意外的是,在鎮撫司內他看見了自己討厭的人:張製錦。
非但是張製錦在,靖安侯也在。
早在看見管淩北欲縱馬而逃的時候,張製錦目光一轉,看向在街頭上看熱鬨的人群。
以及在人群之前的靖安侯。
因為擔心張製錦的緣故,靖安侯早就離開了官兵所設的圍欄,雖然不敢靠前,卻比許多人更近一步,假如管淩北等人衝過去,卻不知會如何。
幸而靖安侯也並不是呆子,畢竟曾經也是上過沙場的人,見對方來的凶猛,他便知機地轉身退後,一邊兒又厲聲嗬斥那些仍在看熱鬨的百姓們快退。
也幸而是給靖安侯這般一鬨,有許多百姓們趁機都跑了,那些跑的慢了些的卻遭了秧。
靖安侯還想幫著那些兵馬司的人將賊寇們攔一攔,猶豫中看見遠處張製錦的眼神,靖安侯倒也機警,忙轉身退了,正因這一退,才總算無恙。
畢竟因為管淩北突然給殺死,這些匪徒正是血怒之時,他們本來的戰鬥力就不弱,如此盛怒之下,更是以一當十,銳不可擋。
幸而仗著湧來救援的官兵人數太多,終於才將他們一一耗著拚死,雖然這樣,還是給逃走了幾名。
此刻在鎮撫司內,眾人見康王殿下派了親信來到,忙來見禮,又向著世子行禮。
趙琝忙問道:“侯爺何在,傷勢如何?”
手下眾人忙說:“方才太醫看過,才在裡頭休息,已經開了藥在外頭熬。”
一名太醫說道:“侯爺的經脈像是有所損傷,幸而心脈還沒有什麼大妨礙,但是也要仔細調養才好,從現在起至少三個月內不能生氣動怒,操心勞神,更加不能跟人動手之類的,不然恐怕釀成大患。”
趙琝心頭一緊,忙入內親自查看,卻見裴宣靠在床邊,臉色煞白。
趙琝入內之後,張製錦因見此處沒有他的事,便要同靖安侯一並回府。
鎮撫司的一名千戶忙道:“今日多虧了張侍郎及時援手,隻是如今還有賊寇在逃,不知張侍郎可有什麼建議?”
張製錦先前已經想過這件事,隻是這裡畢竟是鎮撫司,自己不能越俎代庖,但是聽太醫方才說裴宣不能過於操心勞神,於是才道:“賊人今日傷了元氣,如今城門已關,他們不能出城,自然藏匿在城中不知何處,隻細查管淩北之前落腳的地方以及認識的人,想必會有線索,另外,雖然各位自會想到,我還是要多嘴一句,要儘快加派人手巡防,尤其是城門處的兵力要加派數倍,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儘快出城,要預防他們衝關。”
眾人連連點頭。張製錦往內看了一眼:“裴指揮使那邊兒我就不過去了,請轉告侯爺跟我的話,請他好生養傷。”
張製錦說完,便同靖安侯一塊兒告辭離開了鎮撫司。
兩人才出門,就見洛塵在鎮撫司門口正在跟裴宣的小廝大辛不知說什麼,見他們出來,慌忙迎上來道:“少奶奶知道九爺匆匆出了府,很不放心,就派小人出來打聽看看大人在哪裡。”
當下張製錦跟靖安侯翻身上馬回府,靖安侯且走且打量地上,見屍首都已經收拾妥當,可是血漬還沒有清洗乾淨。
靖安侯想起當時慌亂中自己驚鴻一瞥,望見那蒙麵人舉著管淩北的頭顱向著張製錦的樣子,心中隱隱不安,便對張製錦道:“錦哥兒……今日那帶著弓箭的,是什麼人?”
張製錦道:“想必是管淩北的親信。”
靖安侯問道:“最後他舉著管淩北的頭向著你,是什麼意思?”
“他們域外的風俗,以為魂魄在人的頭顱上,他們知道在那種情況下是帶不走管淩北屍身的,便隻能如此了。”張製錦眸色微動,欲言又止,隻說道:“至於那動作想必也沒什麼,不用理會。”
“話雖如此,但是……”靖安侯想想那蒙麵人惡狠狠地手起刀落的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