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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是巧合,剛好二十年之後醒了而已。

可是到她這裡,不由自主的,講出來這樣幼稚的話,她希望人能有在生命中逆向行走的能力,希望躺在這裡沒有呼吸的人,能有呼吸,能睜開眼睛,能對著她說話。

希望——人死能複生。

希望——生命能再生。

她一瞬間覺得,生命值得敬畏,值得珍惜,一分一秒都難能可貴,不要為了不值得人的去浪費時間,這是你最大的損失。

馮椿生從沒有近距離的看到過死人,他看了一眼便挪開了,扶著綠韭的肩膀,她坐在了地上,用紙巾去擦橘青眼角的淚。

是的,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光,跟出生時候一樣,帶著哭來到這裡,帶著哭又離開了這裡。

她扭頭抱著馮椿生痛哭,她第一次直麵生死,她記得租房子的時候第一次見到橘青,濃妝而有朝氣,看人要笑卻繃著一下,吊兒郎當的看著什麼都不屑,其實什麼也不懂,她半夜總是穿著高跟鞋上下樓。

為了表達善意會點幾盆小龍蝦,喊幾個女孩子一起去吃,鄭綠韭當然沒去,她直截了當拒絕並且還瞧不起,賺如此辛苦的錢,陪酒陪唱的血汗錢拿來如此浪費,隻知道大吃大喝。

“她比我還要小啊——”

她有不光彩的過去,也曾經靠著不光輝的手段去謀生,最後傷痕累累的回到這裡,一手一腳也願意打拚,開個小店有個喜歡的男孩子,還是會整天虛無主義,整天朋友圈發缺愛的段子,可憐到綠韭怒其不爭。

馮椿生聽了隻摸著她頭發,他自己聲音都察覺不到的溫柔,“好了,好了,哭會就好了。”

華山最後沒有來,他一直在手術。

何以飛去現場找到了一封信,寫的很正式,很有儀式感,在最大的桌子上,專門買的信紙那種很有調調的帶著花花的用來寫情書的信紙。

講話做事在綠韭看來很幼稚,旁邊花店老板講那天晚上她買了很多花回去,插在信封的旁邊。

一切都是很有預謀的。

是自殺的。

“我突然發現,想找個人收屍也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情,所以想來想去,鄭綠韭隻有你很義氣,可是上次吵完架又因為這樣的事情找你幫忙,隻能對不起你了,我把你電話寫在最上麵,看到的人會聯係你。”

“我覺得有很多話要說,可是最後都沒有了,喜歡過的人,恨了一輩子的人,都沒有意義了,想著你還是因為隻有你能為我做最後一點事情。”

很認真很仔細的一封遺書。

何以飛按照信裡麵打開桌子上的盒子,橘青裡麵交代的最仔細的就是財產了,沒有任何現金,她把所有東西都整合在一張卡裡麵了。

“這些錢用來辦喪事的,”何以飛眼睛酸澀的難受,覺得可憐,“這把鑰匙,是她買的房子鑰匙,店是租的,房子說是留給你的。”

綠韭眨眨眼睛,接過來鑰匙,聽何以飛補充,“她之前問過我說死人怎麼過戶,準備什麼材料,我當時隨口一說,我沒想到的。”

綠韭眼淚呱嗒呱嗒的,一把拽過來馮椿生胳膊擦了擦臉,扯著嘴要笑話橘青,“你說一個腦子不清楚的人,身後事交代這麼仔細乾什麼,有這個腦子乾嘛不好好活呢。”

傻不傻?

就是個傻叉。

她心裡罵,沒有什麼儀式,匆匆找了個殯儀館,燒紙入殮進墓地,綠韭一天跑完的,她還要去上班。

“要不要選日子?”墓地那邊問,一般都是選個好日子的。

綠韭搖搖頭,“不在世界上可能每一天都是好日子了,選個風水好的有花有草的地兒就行了。”

放眼望去,都是墓碑,死人的地兒哪裡有什麼好風水呢。

人也沒想到她這麼說,看著她指著最貴的就要這個,覺得很矛盾,不在乎日子,還要選個好地兒,按理說不在乎的隻要埋了就行,人死事了。

綠韭上班這幾天都戴著墨鏡,大冬天的戴著墨鏡。

穿著倒是很鮮亮,她心情不美麗。

覺得自己應該開心一下是不是?

沉浸在這種情緒裡麵是不對的,也要考慮身邊人感受,跟馮椿生一起去吃飯。

“吃一頓大餐,這是改變心情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徑,所以點喜歡的,我們吃高興的。”綠韭第一次來,這家很貴,看著就很貴,進來就看隔壁桌服務員拿著一支仙氣飄飄的玫瑰在那裡拍,一拍就落在盤子裡去了,也不知道什麼食材,反正認不出來。

馮椿生看她覺得今天倒是有精神,怪高興的,“是這樣,這幾天你累壞了,也彆傷心了,好好吃一頓。”

他不喜歡綠韭這樣的情緒,人確實會愛屋及烏的,他就希望她高興的,她一直這樣的話,他會擔心。

鍋物料理的,豬肚雞湯,先喝湯吃肉,然後再涮菜。

裡麵加胡椒了,綠韭就喜歡喝這種湯,熱辣辣的進肚子裡麵,渾身都冒泡泡。

一口下去,眼睛都是圓圓的愜意了,跟洗過的葡萄一樣,外麵那層皮爾扒下來了,裡麵瑩瑩的帶著光,“媽呀,真的太好喝了,我們今晚一定要多喝點,湯不要錢。”

馮椿生還在看菜單,都想嘗嘗的,平時吃過的就不吃了,吃沒吃過的,鮑魚都是按個頭賣的,還有生蠔。

一隻要多少錢,他還很有興致的喊服務員來問,是多麼大的生蠔,生吃還是涮湯吃。

鍋裡麵咕咚咕咚的冒泡泡,服務員很體貼,不懂的廚師都自己出來上菜,“特意做兩種,一半是鮮切的可以生吃,一半可以早起鍋裡滾一下。”

態度就想到完美,綠韭就好奇那個玫瑰花拍在上的是什麼,服務生想了想,“牛舌,隔壁桌點的是牛舌,那個氣是保鮮的,看著比較高大上。”

綠韭笑眯眯的附和,“是的,我一進來就看見了,看著很浪漫。”

服務生就一直在旁邊,覺得這倆人怎麼這麼逗呢,吃什麼問什麼都特彆仔細,明明白白就是第一次來吃不懂。

但是人家不懂就很自然的問,看人家高大上的菜也很坦白說,他就覺得這倆客人脾氣就特彆好,特彆和氣。

馮椿生點一點就喝湯了,覺得這個價格已經吃千把了,但是沒吃到什麼東西,“再喝點湯,我撈一下裡麵的肉,這樣吃剛剛好,下次換彆的吃。”

綠韭吃飽了在一邊,拿著菜單很大氣,“菜單剛才不是說還有很多想試試的,那就再點一點,我們也不是經常來吃,所以一次吃過癮,下一次可能是半年後,所以多嘗試一下,我還能再陪你吃一點點。”

馮椿生聽勸,拿著菜單又點了一點,量很精致,上來一點,綠韭嘗一小口,剩下的他都是一口悶了,最後吃的過癮。

綠韭臉紅撲撲的,想著橘青的事情,又想著馮椿生這段時間跟家裡不開心,托著腮很認真的看著他,“你看,我因為活著,所以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還能跟你坐在這裡一起用餐,我覺得很美好,我覺得很珍貴,雖然看起來很平常,但是這樣的平凡其實一點也不平凡。”

她總是會在一些你理解不了的點上講一點彆人不太好理解的事情,顯得莫名其妙,服務生站在那裡覺得吃飯這怎麼還升華了呢,這是跟孔子還是孟子一起吃了頓飯啊,就覺得怎麼突然講這個。

綠韭嘴巴紅紅的,小小的,所以講話表情的時候嘴巴會很明顯的動,細致的開合,格外的精致,下巴尖兒弧度像是蝴蝶的翅膀,“所以,希望你開心,希望你生活每一天都很開心,我也是如此的,不要為了一些事情生氣慪氣,對身體不好還會醜。”

馮椿生楞了下,一開始隻是看她嘴巴,覺得漂亮,沒想到講這個事情,就嘴角歪了一下要掉下去,卻突然給人拉住了,忽的又提溜上去,然後臉上整個表情都攤開了曬太陽,見到陽光了一樣舒緩,最後硬硬的話軟軟的出來,“那你要對我好一點,每天都對我好,不要老找我茬。”

綠韭聽到眉毛都要飛,美得你,找你茬是給你麵子。^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華山第二天聽到了,昨晚上搶救個燒炭自殺的女孩子,沒救過來,人還是走了,小護士子啊一邊圍著查房說話,“還很小,很漂亮,不知道有什麼想不開的。”

華山剛下夜班,累得很,一晚上沒睡,靠著牆站著,累的腳走不動。

人晃了一下,緊緊的貼著牆冰涼的,自己仰著頭,深呼吸。

然後一下就摔地上去了,平著摔的。

他知道砸地上很疼,可以蜷縮一下,但是就不想動,覺得摔下去吧,摔下去就看看有多疼,能有多疼呢。

?

第90章 明明白白鄭綠韭

田老太太看了下手機,裝在包裡就走了,家裡也沒有什麼人,老大就天天上班的,賀嬌也上班走了,她就覺得空蕩蕩的,閒著沒事兒,家裡活兒哪有收拾完的,差不多就行了,沒完沒了的。

坐了一會兒,就覺得自己發麻,渾身又開始不舒服了,覺得自己應該去醫院了,想了想,覺得華山出了那樣的事兒,橘青事情她聽說了,就小區門口那麼近的,就覺得命挺差勁的。

她早先就羨慕華山的,你看看人家這日子過的,一對兒夫妻有個兒子,人家工作多好啊,當醫生那錢得多少啊,自己還做投資的,光房子都買了好幾套了,不差錢。

可是現在羨慕不起來了,人到老了,錢算個什麼呢,去醫院了,自己去華山辦公室,找了一圈沒有人,問護士台那邊,“我跟他親戚的,華山沒來上班的嗎?”

護士覺得這人眼熟,經常來,“不舒服,倆人都休息了。”

說的很委婉,可是大家都知道的是,華山兒子沒了,自從孩子沒了,華山老婆就不來上班了,天天在家裡,受不了這樣的打擊。

華山來上班,結果摔了一下,那一下就垮了感覺,這個家算是完蛋了,醫院裡多少人羨慕的,人家華山現在拿多少錢,什麼樣的職稱,結果現在全是糞土,人活著最重要。

田老太太頓了頓,也不問,“我就是問問的,沒有什麼彆的事情,你們忙,不用跟他說,彆麻煩他了。”

自己去掛號,覺得醫院裡麵沒有人就是不方便,一個人跑醫院,你說繳款的隊那麼長,她想著去自助機上吧,看了看這個醫保卡還不行,還就得窗口上,她還有事情要問幾句的。

排隊就是大半個小時,去了之後找醫生還得排隊,醫生開單子,“拍個片。”

拍個片看看唄,不然的話誰能看的那麼仔細呢,又不是火眼金睛。

她很積極,有點怕,周邊都是人,這心腦血管這一塊來的都是年紀大的,人家來了都是兒子女兒陪著的,她就是自己一個人來,“幾樓去拍啊?”

“我這個嚴重不嚴重,怕不是中風啊。”就怕這個,人要是中風不能自理了,她覺得活著這個勁基本上就沒了,最起碼的尊嚴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