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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碰。”

“幺妹,玩什麼呢,還不快來幫忙!”沈庭生提著行李進來,順嘴喊了一句。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在鄉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早就是家裡家務的主心骨了,沈麗華一聽她哥喊她,立刻把煤油燈調整到一個合適的亮度,然後像一隻兔子似的蹦出去了。

謝華香見她剛才玩燈芯玩得有趣,忍不住也伸出了魔爪,一點點地把煤油燈的火光調到黃豆大小、綠豆大小,正當她致力於把火光調到米粒大小而又不熄滅的時候,身後冷不防傳來一個聲音:“行李都拿進來了,你看一下要不要把被褥拿出來?”

謝華香被他嚇得手一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煤油燈的火終於被她玩滅了。

然後就聽沈庭生無奈地說:“你先坐著彆動。”

就聽見他拿著煤油燈走開了,過了一會,提著燃著的燈站在她麵前:“來吧!”昏黃的燈光映在他的臉上,五官益發地立體深邃,眉目中流淌著一種流水般的溫柔。

謝華香趕緊站起來跟他一起進去準備好的房間,房間的情況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好一些,屋角一張木板床,剛剛用清水擦洗過,乾乾淨淨的。

她帶過來的那堆行李就放在床邊,謝華香借著煤油燈的光翻找出她帶過來的被褥,一塊毛氈鋪在床板上,上麵再鋪上一張草席,枕頭用枕套套好,蓋上枕巾,最後拿出一床碎花被子,中間套著一張薄薄的棉被,胡愛春說鄉下的晚上涼,不能光蓋被單,所以特地找彈棉花的師傅給她打了這麼一床薄被子。

大概是覺得姑娘家床上用的東西彆人不好隨便碰,沈庭生隻提著燈在一旁靜靜地站著,並沒有插手幫忙。

把被子鋪好之後,謝華香直起腰,拍了拍雙手:“好了,對了,我想洗個澡。”在家裡的時候,紡織廠有鍋爐房,專門燒熱水供全廠職工家屬使用,熱水管夠,還有專門的洗澡房,所以即使是寒冬臘月,她也養成了天天洗澡的習慣。

這幾天在火車上都不能洗澡,天氣又熱,她早就覺得全身黏糊糊的難受極了,好不容易安頓下來,第一件事當然就是想要好好地洗個澡清爽一番。

沈庭生似乎躊躇了一會兒:“行,你等等,我讓幺妹去給你燒水。”

剛好沈麗華在外麵喊了一聲:“謝姐姐快出來吃麵。”

難怪一進門就沒看見沈家奶奶,原來是到灶房做飯去了,沈家奶奶站在桌旁搓著手:“這麼大老遠過來,肯定餓了吧,家裡也沒有什麼好東西,先將就著吃點兒吧!”

謝華香確實是餓了,之前在大隊長家就沒怎麼吃飽,再聞到麵條的香味,肚子裡的饞蟲一下子就被叫醒了,她高高興興地拿起了筷子:“那就謝謝阿婆了。”

清水煮的白麵,連油花也沒有幾顆,但柔韌爽口,咬下去有股醇正的糧食清香,跟她平時吃的麵條並不一樣:“這是自己手工做的吧,吃起來跟外麵買的不一樣。”

沈麗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是我阿婆做的,阿婆的手藝最好了,外麵的麵條不是這樣的嗎?”她還從來沒吃過呢!

“嗯,沒那麼香,而且煮久了很容易爛,一夾就斷了,我也帶了過來,你想吃的話明天做給你吃,我還帶了好多好吃的呢!”謝華香又夾了一筷子麵條送入口中,真香,難怪上輩子沈庭生最愛吃某家街頭小店的手工麵條,說是有家的味道。

“真的?太好了!”沈麗華高興得直拍手,被她奶奶用力打了一下她的手背,“再多的好東西那也是人家謝知青的,不許惦記著。”

沈麗華失望地撅了撅嘴,沒忍住又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麵條太香了,她還是過年的時候吃過麵條,這都快半年了呢!

“對了,你們怎麼不吃?”謝華香突然想起隻有自己一個人在吃。

沈家奶奶說:“你吃,我們吃過飯了,不餓。”

謝華香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們大概是把家裡最好的東西都拿出來招待自己了,再看看沈麗華那藏也藏不住的饞樣,笑了笑說:“幺妹要不你拿個碗出來,我分一點給你吧,你看這麼多,我也吃不完。”

沈麗華看一看那碗麵,又看了看自家奶奶,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我不餓。”

謝華香笑了笑,再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謝謝阿婆,麵真的很好吃,但我吃飽了,真的吃不下了。”

最後見她真的是不肯再吃,沈家奶奶才把剩下的半碗麵條端回灶房裡。

沈麗華也被她哥叫去燒水了,謝華香才知道,原來沈庭生是給她折騰洗澡的地方去了,沈庭生把她帶到灶房後麵的一個小屋子裡,把煤油燈掛在牆上釘著的木鍥上,屋裡放一個木桶和木盆,屋子一角的牆塌了半邊,四處透風,而且原本大概是沒有門的,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了塊門板過來豎在門上算是遮擋。

第25章 溫暖的味道

沈庭生拎了一桶熱水進來, 讓她兌盆裡的冷水:“先將就在這兒洗一下吧, 我讓幺妹在外邊守著,放心, 不會有人偷看的。”

條件確實有些簡陋, 不過看這樣子,還是特地為她收拾出來的, 平時他們自家人洗澡的地方,恐怕比這還差呢, 謝華香自然沒什麼好挑剔的,自己搬起門板豎在門洞上, 匆匆忙忙脫了衣服就著盆子洗了起來。

沈麗華果然一直站在門外, 說是她哥怕謝華香在裡邊害怕, 所以一直大聲地唱著歌兒, 大概是本地的山歌, 謝華香一點兒也聽不懂她唱的是什麼, 隻覺得她聲音甜美, 小調兒也輕快動聽。

說實話, 屋子裡黑梭梭的, 四周暗影重重,要不是有小姑娘的歌聲陪伴, 她還真的會有點兒害怕。

不過謝華香也不好意思讓人一直在外邊唱著歌等她太久, 迅速地洗好澡, 換上乾淨的衣裳, 她搬開了門板:“我洗好了, 盆裡的水倒哪兒去啊?”

屋子裡沒有下水的地方,謝華香也沒敢把水弄到地上,是蹲在盆子裡洗的。

沈麗華拉起她回房:“沒事,我哥會倒的,謝姐姐你早點兒歇著吧!”

特地把煤油燈留下來給謝華香用,臨出門前還特地交待一句:“謝姐姐晚上要上茅廁或者有其他什麼事就喊一聲。”

謝華香也是真的累了,躺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抱著散發著肥皂和太陽清香的被子,心裡甜絲絲的,跟沈庭生在一起的新生活,真的要開始了呢!

哪怕是住在這樣簡陋的屋子裡,點著一盞昏暗的煤油燈,隻要是對的人在身邊,這昏黃的光暈也有了一種溫暖的味道。

哦,對了,這油燈還是滅了吧,大概對他們來說,點煤油燈也是一項奢侈的開支呢,畢竟煤油也不便宜。

想到這裡,謝華香伸出手,擰滅了煤油燈。

然後長長地發出一聲舒服的喟歎,翻了個身,糟了,被小姑娘說中了,她真的想上茅廁了。

沒好意思喊人,幸好她的眼睛這會兒也有點兒適應黑暗了,依稀看得到一點兒影子,謝華香抹黑起身穿上鞋子,慢慢地摸索著出了門,其他地方也不敢亂走,憑記憶走到了堂屋,沒見到有人,隻聽到灶房那邊似乎有點聲音,便走了過去。

才走近幾步,便聽到原來祖孫三人都在灶房,正在為之前謝華香吃剩下的那半碗麵條的歸屬而爭執著,沈家奶奶覺得應該留著明天早上再給謝華香吃,畢竟這是用家裡剩下的最後一點白麵做的,除此之外家裡再也沒有彆的好東西了,一大早的臨時去借也來不及,人家初來乍到,總不可能跟著自家吃糠咽菜。

沈庭生卻說什麼也不同意,說沒有用剩飯招待客人的道理,明天的早飯他自有辦法解決,非要沈家奶奶把麵條給吃了,奶奶讓給幺妹吃,幺妹又推給哥哥,一家三口推來讓去的,最後才一人一口,三個人無比珍惜地把那幾口麵條給分吃了。→思→兔→在→線→閱→讀→

謝華香鼻子一酸,眼眶就紅了,一直知道沈庭生早年的時候日子過得苦,可怎麼也沒想到居然苦到這個程度,一碗在她看來平常至極的白水煮麵,實際上他們家珍貴無比的美味佳肴,卻又在她來到的第一時間,毫不猶豫地端出來給她。

沈家人是真心待她好,她謝華香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既然她已經來了這裡,今後就必然會儘一切的努力,在這兩年讓他們都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至於兩年之後,那就不用她操心了,她生哥可是最最最先富裕起來的那一批人,自然會帶著一家人致富奔小康的。

來到沈庭生家鄉的第一個晚上,謝華香就在這種充滿了感恩和鬥誌的激情中睡了一個好覺,直到第二天清晨被透過窗戶的光線和清脆的鳥鳴聲喚醒。

沈家人大概都已經起來了,謝華香在屋裡就能夠聽到沈麗華用翠鳥一般的嗓音在嘰嘰喳喳跟阿婆說話,還聽得見她邁著輕快的腳步跑前跑後乾活兒,猶如一隻勤勞的小蜜蜂。

謝華香心情很好地起了床,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側,從行李袋中找出自己的牙刷口盅和毛巾,打開房門走了出來。

沈麗華立刻像一隻小鳥一樣飛了過來:“謝姐姐,你起來啦!那你先歇會兒,早飯還得等一會。”說完好奇地看了看她手中的洗漱用品,“咦,這些是什麼?”

農村人幾乎都沒有刷牙的習慣,沈麗華打小就沒見過牙刷,自然覺得新奇,謝華香也不奇怪,她早就聽沈庭生說過,他們以前在鄉下都不知道要刷牙的,他算是比較講究的了,也隻是用柳枝磨毛以後,蘸點兒鹽用來擦牙齒而已,像他奶奶那一輩的,一輩子都沒見過牙刷的大有人在。

他也是後來做生意成功了,經常到城裡去之後,才知道原來城裡人是天天都要刷牙的,這才慢慢地學著城裡人的各種衛生習慣。

謝華香笑著說:“這是牙刷,用來刷牙齒的,來,我告訴你怎麼用。”為了防止在鄉下買不到替換的牙刷,胡愛春特彆貼心地給她帶了好幾支新牙刷,謝華香索性回房又拿了一支給沈麗華,“這個給你,要每天刷,牙才不會壞。”

沈麗華急忙縮手:“不,我不能要你的東西。”

謝華香板起臉:“那你就是不把我當一家人啊!”

沈麗華急了:“不是的,謝姐姐,是阿婆和我哥從小就教我,不能隨便拿彆人的東西。”

“那我是彆人嗎?”

“當然不是啊,你是我嫂子啊!”

這聲“嫂子”深得謝華香的心:“你知道就好,我的東西還不都是你哥的?你不好好刷牙,以後牙壞了,還得我和你哥花錢去給你治呢!”

沈麗華嚇壞了,趕緊接過牙刷:“那謝姐姐你快教我。”

謝華香笑著看她:“怎麼又不叫我嫂子了?”

“阿婆說得過了門才能叫嫂子,不然你會不好意思的。”沈麗華說,不過心裡麵卻覺得這謝姐姐好像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