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離段執的房間還有一步之遙,他也顧不上禮貌,加快了腳步,一把推開了房門。
門開了,段執的房間乾淨整齊,被子也平整得沒有一絲褶皺,幾乎沒有煙火氣,像是根本沒有人住過。
季書言皺著眉頭,又去打開了段執的衣櫃。
還好,行李箱還在,幾件換洗衣服也掛在櫥裡。
季書言不由鬆了口氣。
剛才打開衣櫃門的一瞬間,他是真的心頭空了一瞬。
現在放鬆下來後,他又忍不住在心裡罵了句小王八蛋。
到底誰才是告白的那個,為什麼是他在這裡擔驚受怕?
他把衣櫃門關了上去,沒準備再去窺探段執的隱私,但是關上前一低頭,又看見了段執放在行李箱上的背包。
那背包還掛著那個粉色的姻緣符,在空中一晃一晃。
季書言的手又頓住了。
他盯著那一個小小的姻緣符,心情跟昨天早已截然不同。
段執買下來的時候,他還在隔岸觀火,以為段執求的是跟季圓的姻緣,滿心準備當個封建家長棒打鴛鴦。
可沒想到,到頭來,段執求的是他。
他伸出手輕輕托起那個姻緣符看了看,流水線上生產的工藝品,能有多靈驗呢,也就段執會信。
“傻子。” 他低聲說道,又鬆開了那個姻緣符,把衣櫃門合上了。
下樓之後,他看見季圓正在打電話,他走近,正聽見季圓說,“好,那我們過去找你。”
“怎麼了?” 他問季圓。
季圓回頭道,“我給段執打了電話,他在射箭館,說是下午不頭暈了就出去走了走。我跟他說我們馬上去找他,然後一起吃飯。”
季書言垂下了眼,也沒提反對意見。
第20章 我們聊聊
季書言跟季圓趕到射箭館的時候,段執正在射箭。
這個時間還在射箭的人已經不多了,就段執和一個高馬尾的姑娘還站在台上,不遠處卻三三兩兩地聚著人,在看他們射箭。
段執一身黑衣,臉龐俊美,肩背筆直,兩腿微微站開,眼神專注,搭剪,挽弓,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拉弓的時候微微隆起,側影完美得像一尊藝術品。
季書言不懂射箭,僅有的了解大概就是偶爾看過兩次比賽,但他也看得出來段執的動作不是個花架子新手。
再看看旁邊那個高馬尾的姑娘已經停了,正在擦汗,饒有興致地也看著段執。
段執微微眯起眼,瞄準了靶心。
他沒有注意到季書言來了,眼前隻有那一個小小的箭靶,但他腦海裡卻好像還是昨天那個落了金黃色碎花的庭院,季書言低聲說——“恕我拒絕。”
他鬆開了繃緊的手。
咻得一聲,長箭如羽,破風而出,正中靶心。
周圍看熱鬨的人鼓起了掌,有比段執年長些許的人衝他笑道,“不錯啊小夥子,看你一個下午了,準頭不錯啊。”
段執點點頭,不驕不矜,臉色說不上差卻也沒有多高興,隨手把弓放回了器材保管處,從椅子上拿了瓶礦泉水,喝了一口。
那個跟他一樣在射箭的高馬尾女生也走過來,挺開朗地打了個招呼,問能不能交換個聯係方式,“這幾天我們還能切磋一下。”
段執也沒心思分辨對麵是純粹想交流愛好,還是搭訕,搖了搖頭,客氣道,“不好意思,算了吧,我明天應該就不來了。”
女生也沒再說什麼,笑了笑,“好吧,那再見了。”
而等他把礦泉水擰上的時候,身後卻傳來了興高采烈的一聲,“段哥。”
是季圓的聲音。
段執一怔,轉身看過去。
但他先看見的卻不是站在不遠處衝他招手的季圓,而是站在旁邊,神色淡淡的季書言。
季書言沒有回避他的視線,也直直地看過來,兩個人之間隻隔了不到五米,卻像是隔了一條望不到頭的河流,連空氣都變得膠著。
最後還是段執先移開了視線,他看向了季圓,聲音有些乾澀,說道,“你們來得挺快。”
“那當然,又沒多遠,” 季圓蹦躂過來,“段哥你剛剛射箭好帥啊,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會射箭。”
他是真心實意讚歎,他自己不擅長運動,看見段執這種樣樣全能的就格外羨慕。
段執扯了扯嘴角,算是收下了這份誇獎,但他心情實在糟糕,沒法像以前一樣跟季圓插科打諢,隻說了一句,“那以後教你。”
他跟季圓一起走到了季書言身邊,季圓問季書言,“舅舅,咱們吃什麼啊?”
季書言掃了段執一眼,注意到段執手上好像又有一道擦傷。
“我在這邊的餐廳定了位置。” 他說道,卻有點心不在焉。
剛才段執射出最後一箭的時候,他全程都在圍觀。
暮色四合,射箭館裡的燈光卻明亮異常,段執挽弓站在台上,像站在世界的中央,從容冷靜,眼中隻有前方的箭靶,周遭的眼光,竊竊私語,對他似乎都沒有意義。
有女孩子來跟段執要聯係方式的時候也是,段執嘴上客氣,神色卻很冷漠,誰都看得出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很少見到段執露出這樣的一麵,還有點詫異。
但等他真的走過來,段執臉上的霜雪卻立刻融化了,身體不易察覺地僵直了,一言不發地站在旁邊,偶爾跟他對視也立刻移開了視線,不敢看他,卻又像聽憑他處置,他說什麼做什麼,段執都會接受。
季書言歎了口氣,心裡也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他們三個人一起往射箭館外走,季圓走得快一點,跟他們有一步的差距,季書言跟段執就成了並排。
看見段執繃直的唇角和輪廓分明的側臉,一副要閉嘴到地老天荒的樣子,季書言想了想,還是低聲說了句,“箭射的不錯。”
段執詫異地抬頭看向季書言。
但季書言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神色不變,仿佛這句話不是他說的,繼續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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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是季書言定的餐廳,就在這度假山莊裡,主營法餐,廚師也是特地從法國挖來的,菜色出品還不錯。
這頓飯總算沒吃得太沉悶,季圓叭叭叭地講著今天發生的事情,季書言跟段執都偶爾附和上一句,表麵上也看不出什麼問題。
隻是結賬的時候,季書言卻發現段執已經先買過單了。
他在這度假莊園裡是掛賬的,到離開的時候才需要付費,但這家餐廳是不屬於度假山莊,隻是租賃了莊園內的場館,所以需要單獨付費。
聽到段執已經結了賬單,他皺了皺眉頭,看向門口,段執跟季圓站在一起,兩個人也沒聊天,各自玩著手機。
季書言很快又想到了彆的什麼,給度假山莊的前台打了個電話,果不其然,前台說他的彆墅費用和其他服務費也都已經結過了,是段先生付的款。
季書言神色更複雜了,他抿了抿唇,收回了手機,往門口走去,在回去彆墅的路上他都沒有提起這件事,隻是沉默地聽季圓跟段執聊天。
隻是回了彆墅,他三兩下把季圓打發去了外頭的遊戲區,卻把段執留下了。
他看著段執,“我們聊聊。”
段執也終於直視他的目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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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一起去了書房。
本來更適合談話的地方應該是庭院,但季書言現在一去那兒就想起昨天那段尷尬經曆,堅決不會再去了。
書房裡一片漆黑,他打開了幾盞台燈,燈光柔和卻不刺眼,自己在一張單人扶手椅上,又對段執說,“你也坐。”
段執坐下了,抬起頭,從射箭館碰麵以來,第一次這樣好好地打量季書言。
柔和的燈光下,季書言的臉有種凝脂般的細膩感,像凝在了油畫裡的美人,雍容又冷淡,他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上,兩腿交疊在一起,十指修長纖細,搭在膝蓋上,拖鞋掉在了地上,露出一隻穿著白色襪子的腳,足背如弓,腳踝細瘦蒼白,像是一折就斷。
段執的視線一路向下,盯著他的腳看了幾秒,又將視線移回了季書言的臉上。~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兩個人誰都沒有急著開口,書房裡安安靜靜,像在等著什麼。
季書言%e8%88%94了下唇,有點躊躇,他還沒怎麼跟季圓以外的年輕人交過心,醫院裡的實習醫生們也隻有工作關係,實在不知道怎麼能顯得平易近人些。
何況這還是一個喜歡自己的年輕人。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段執卻先開口了。
“其實我也有事情想告訴你,季叔叔,” 段執望著他,甚至笑了一下,“能先聽聽我的嗎?”
季書言措手不及,愣了一下,“那你說。”
段執盯著看了他一會兒,琥珀色的眼睛在不甚明亮的室內變成了濃墨一樣的黑色。
這讓季書言覺得有些不自在。
但片刻後,他就聽見段執說,“我已經定好了酒店和回去的機票,明天早上我就會走。本來我想今天白天就離開的,但又覺得這樣一聲不吭地走了很不禮貌,也對不起你跟季圓的款待,所以才等到了現在。”
季書言在腦海裡準備好的台詞一下子就忘了。
他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體,微微前傾,映在牆上的影子也跟著動了一下,像朵被攀折了的花。
他茫然地看著段執,“你說什麼?”
第21章 賭
季書言沒想到段執要說的是這個。
他皺起了眉,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段執反而不明白季書言為什麼要這樣問。
他離開的原因分明顯而易見。
他低聲道,“我再留在這裡已經不合適了,隻會讓我們兩個人都覺得困擾,” 他看著季書言,猶豫幾秒,又補充了一句,“你放心吧,我以後也不會再來打攪你,你也不會再看見我,你不用覺得害怕,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
他不後悔對季書言的告白,可他雖然性格散漫,骨子裡卻留著一點紳士,昨晚未得季書言允許就%e5%90%bb了他,算是他二十年來感情上唯一一點出格。
他又低聲說了句,“對不起。”
季書言卻很難再生起氣來。
段執雖然把自己說得十惡不赦,看向他的眼神卻澄澈如水,收斂了平時的囂張和浪蕩,眉眼英俊莊重,反而突出了本身的少年氣。
他神色複雜地看著段執,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他還在思索怎麼處理這件事,最好是能讓兩個人還和以前一樣相處的時候,段執已經先他一步找到了解決方法,遠比他乾淨利落。
乾脆不要再見麵了,對誰都好,不需要苦苦裝作無事發生,也不用擔心坐在一張桌上卻冷場得沒有半句話。
就當他們從未認識。
這確實是個好方法,但季書言望著段執,心裡卻莫名地湧上了一點不情願。
他想起下午看段執射箭。
燈光明亮的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