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聲:“上回帶回來,我就瞧你看晚梔的眼神不對勁。”
“您彆汙蔑我,”江肆說,“那時候我可什麼都沒做。”
“我汙蔑你?”老太太瞥他,“你長這麼大,我什麼時候見你老老實實坐半上午、眼睛就隻跟著一個小姑娘過?”
“是麼,”江肆走去旁邊,坐下了,“我自己怎麼沒覺著。”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扭回頭去歎了口氣:“晚梔這麼聽話懂事的小姑娘,怎麼就叫你盯上了。”
江肆啞然失笑:“是,多可憐,您說怎麼辦。”
“還我說,我說的話你能聽嗎?我叫你彆禍害人家,你就能不去禍害她了?”
“我儘量忍忍,”江肆想起此時應該就在樓下沙發上安安靜靜規規矩矩等他的女孩,他低了頭,舌尖輕輕抵過上顎,“但大概率忍不住。”
“就沒指望你能聽話,”老太太嫌棄,“但你還是給我克製著點,追人也得慢慢來。彆仗著晚梔性子軟,就可勁折騰她,人家女孩臉皮那麼薄,能跟你比嘛?”
“行。”
任老太太剛準備再囑咐幾句,突然慢半茬地想到什麼,她一擰眉毛,回頭看向江肆:“你剛剛怎麼說的?”
“嗯?”
“什麼叫‘那時候’你可什麼都沒做?”老太太臉一下子黑了,抄起旁邊的拐杖就要起來捶他,“你個混蛋玩意!你對晚梔乾嗎了你!?”
江肆低悶著笑,沒躲沒閃地挨了一下。
再抬起來就被他接住了:“您彆動氣。是她沒同意的時候我親了她,差點把她氣哭了。”
任芬聞言也停下,狐疑問:“沒彆的?”
“沒了,”江肆鬆開拐杖,半垂著眼,聲音低低的,“我哪舍得啊。”
任老太太聽得將信將疑,但顯然還是不放心,又半是威脅半是教育地訓了江肆一席話,這才把人放下去。
到江肆拉開門臨走前,老太太又想起什麼:“晚梔今晚還回學校嗎?”
江肆停住,瞥了眼腕表:“她朋友那邊可能出什麼狀況了。我之前讓王姨打掃出一間客房備用,太晚就不讓她回學校了,睡我房間吧。”
“如果她不回,”老太太停頓了下,聲音低下去,“如果你想,那明天上午就帶她一起過去墓園一趟吧。”
江肆眉眼一斂,停了幾秒,他才低低地笑了聲:“就算我想,梔子也未必願意。我以前給她留的印象不好,不一定追得到。”
“晚梔是個懂事的小姑娘,就算不同意和你在一塊,讓她陪著去給你爺爺掃掃墓,她也一定不會拒絕的。”老太太沒好氣地瞪了江肆一眼,“讓你以前行事張揚,不知收斂,晚梔如果瞧不上你,那也純屬你活該,跟她沒關係!你敢因為這個欺負她試試,看我到時候不打斷你的腿!”
江肆欲言又止,最後隻抬手,摸了摸頸後紅荊,然後他笑著鬆了手往外走。
“行,您最好是說到做到。”
“……”
江肆懶著長腿下樓來。
宋晚梔正盤著纖細的小腿坐在沙發上,表情有點小嚴肅地望著外麵的雨,在打電話。
隻見她小巧的下頜繃得微緊,唇瓣半咬著,似乎在為難什麼。
江肆走過去,到宋晚梔眼前的沙發上,他屈膝坐下來,撐著額靠進沙發裡。
於是斜靠半低的黑眸正勾上她。
宋晚梔被這人盯得有點不自在,輕輕縮回去。
手機也就漏出一點模糊的話聲。
江肆聽了兩句:“你室友?”
“嗯。”
“她今晚過不來了?”
“有點……”
宋晚梔沒說完,電話裡麵的康婕連忙問:“是江肆到你旁邊了嗎?”
“額,”宋晚梔遲疑地看了江肆一眼,“對。”
“那你把電話給他吧,我跟他解釋。”
“…好。”
宋晚梔拿下手機,有點不好意思地朝江肆遞過去。
江肆也不意外,伸手接了:“我是江肆。”
康婕歎聲:“江學長,實在對不起,我今晚半路出了點狀況,可能沒辦法過去接梔梔了。”
“嗯,沒事,家裡有空餘房間。”江肆停頓了下。
按他本性,這對話到這就結束了,對於彆人的事情,他不感興趣也懶得操心。
但對麵的人畢竟是……
江肆撩起眼,縮在沙發角落裡的女孩神色有點赧然,正不安地望著他。
“你那邊的狀況棘手嗎,”江肆低緩著聲,儘量耐心地補上,“如果需要,那我讓附近的朋友過去幫忙。”
“噢不用不用,就,”康婕似乎因為什麼而頓了頓,“就是撿到了個離家出走的小孩,讓人弄得一身傷,我得送他去醫院做一些檢查。”
“嗯,梔子這邊我會照顧好。”
江肆收了話尾,將手機遞還給宋晚梔。
宋晚梔安靜接過去:“康姐,你那兒確定自己一個人沒問題嗎?”
“你就彆擔心我了,”康婕語氣輕鬆了些,“今晚這樣折騰你,主責都在我,明天等我一定跟你負荊請罪。”
宋晚梔莞爾:“不用啦……”
女孩微微拖長的尾音收得有些突兀。
那一兩秒裡,被康婕的話刺破了某些久藏的念頭,宋晚梔忽然想到什麼,眼瞼一顫就輕抬起來,她瞳孔微縮地望向身前那人。
再準確些,是望向江肆的頸後。
家居服的扣子鬆散地解開兩顆,修長的頸在光下透著質地冷淡的白,從黑色緞麵衣料裡探出的紅色就更刺目晃眼。
紅色荊棘。
負荊。
“……!”
宋晚梔攥著手機的手指兀地收緊。
江肆察覺什麼,懶撩起眼:“?”
和康婕的通話在宋晚梔無心應付的倉促裡結束,等她放下手機,還不及理清思緒,就被身前的嗓音勾回了注意力。
“你們說什麼了,”江肆微皺眉,靠著沙發貼近了些,“你臉色怎麼突然這麼白?”
宋晚梔微咬住唇,無聲望他。
她直覺那是江肆心底深埋的最大秘密,或許是經久的傷,所以傷口裡至今都緊纏著刺穿血肉的荊棘。它們一定把他纏得很疼吧,但最疼的應該是他自己親手纏上去的。
她不知道那個秘密是什麼,但她知道在那個秘密裡,江肆從沒有原諒他自己。
他在折磨他自己。
宋晚梔忽然覺著特彆難過,鼻尖酸澀得厲害。
她慌亂地低頭想藏住。
但女孩最後那一瞥裡,烏黑濕潮的眼還是暴露了她的真實情緒。
江肆再坐不住,直接起身,他走到坐著沙發的宋晚梔麵前,半蹲下`身,望著她眉皺得更緊:“出什麼事了,梔子。”
“沒有…”宋晚梔往後想躲開蹲到她麵前的江肆,她聲音微顫,“真的沒有。”
“在讓你哭的事情上不許對我說謊。”江肆握住了女孩手腕,難得不容抗拒。
宋晚梔低著頭,很久後她才輕聲開口:“…疼嗎。”
“什麼?”江肆沒聽清。
“…這裡。”
宋晚梔輕顫著抬起沾了細碎水珠的眼睫,她勾起手指,很輕很輕地伸向他頸後,像生怕會碰疼了他一樣的,輕輕覆上紅色的荊棘文身。
抑著哭腔的音色溫軟,她雪白沁紅的眼尾像是長出豔麗的鳶尾。
“這裡疼嗎?”
“——”
女孩的指尖下,江肆似乎很慢地顫了一下。
須臾後,江肆壓下漆黑的眼,卻笑了,他把她的手從頸後拉下來,語氣鬆散得漫不經心:“問這個乾什麼,這不是小朋友應該關心的問題。”
“我就是…問問,”宋晚梔輕聲垂眼,“如果不疼,那我也想刺一個圖案。”
江肆眼皮一跳。
“疼死了。彆學我犯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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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今晚你睡這個房間。”
上了三樓,拐過走廊,江肆拉開右手邊的一間房門。
寬敞的自帶半麵書房辦公區的臥室映入眼簾。
宋晚梔邁進去的拖鞋遲疑停住,她抱著書包,朝旁邊倚在門前的那人抬頭:“這個是主臥吧?”她小心地指了一下`身後,“我剛剛看見王姨在收拾的是走廊另一邊的房間。”
“客房是收拾給我睡的,”江肆扶著門把手,神色鬆散,“那間平日沒人住,夜裡涼氣重,不適合女孩子睡。”
宋晚梔:“沒關係,我可以蓋厚——”
“哦,而且沒有獨立衛生間,”江肆懶洋洋打斷她,他抱臂倚著門,似笑非笑地瞥低了眼,“我個人是很想欣賞梔子穿著小睡裙半夜找不到衛生間來敲我房門的畫麵,如果你不介意,那我也欣然接受。”
“!”
宋晚梔沒和他禮讓了,二話不說就抱著書包頭也不回地進了麵前的主臥。
江肆薄唇一扯,無聲笑著插兜跟進去。
宋晚梔把自己的背包放到那半麵辦公區裡、靠牆還連著書架的實木書桌上。
她正對著那滿牆的專業書籍走神,江肆已經來到她身側,那雙長得過分的雙腿斜撐著,他靠坐到書桌桌沿上,側過身跟她一起仰頭望著書架:“這些書……”
宋晚梔懂事地接了:“我不會動的。”
江肆:“美得你。”
“……”宋晚梔:“?”
江肆目光掠完最近半排,隨手抽出其中一本,按著做好的標簽展開,往書桌中央一擱:“這裡麵很多都是我讓你看的那個仿生無人機選題的相關參考書籍,一頁不看你就想白睡我一晚?”
宋晚梔剛落上去的手指一抖,下一秒她立刻繃著微紅的臉仰頭:“是睡你的臥房一晚。”
“?”
江肆停了幾秒,驀地笑了:“哦,小朋友膽子不大,想法還挺多。”
宋晚梔這才反應,江肆剛剛那句真不是故意說的。
完全是她被他逗得應激而反應過度了。
“…!”
宋晚梔臉頰嫣色再濃一抹,她立刻低下頭抱起書想當無事發生自己什麼都沒說過。
可惜,江肆顯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
“不如換梔子教教哥哥,”江肆笑著靠坐桌前疊起長腿,低頭睨她,“睡我,和睡我的臥房,有什麼區彆。”
“——”
宋晚梔差點把剛翻過去的一頁撕下來。
等從快要自燃成灰燼的思緒裡回神,宋晚梔默不作聲地往臥房外看了一眼。
江肆像讀懂了女孩那個眼神,他懶散地笑:“老太太已經睡下了,這次可沒地方讓你告狀。”
“…我錯了,”宋晚梔無望轉回,溫軟地耷著眼尾,“我以後不會跟奶奶告你狀了。”
“沒關係,你想告就告,我的罰又不會白領。”
“嗯?”
“你告一次,我欺負你一次,”江肆啞然地笑,“公平交換。”
宋晚梔:“……”
宋晚梔有點想連夜回學校了。
好在江肆沒有繼續捉弄她,而是收斂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