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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河墜落 曲小蛐 4421 字 5個月前

,你說得有多少人想坐在他腿上滑滑梯啊?”

“…!”

宋晚梔眼睫一抖。

像是枝頭的櫻色被日光抖落,落滿雪似的雙頰。

雖然有所預料,但王意萱還是沒忍住咯咯笑起來:“梔梔你也太好玩了?21世紀怎麼還會有你這樣一逗就臉紅的女孩子啊!”

宋晚梔想反駁的,隊伍卻正在此刻排到她前麵。

“謝謝學長!”

身前的女生彎腰,依依不舍地走開。隔著張木質長桌,那人靠在椅裡隨意撩起漆黑的眼,恰在這一秒接上她驚慌的視線。

桌前桌後同時一停。

連那人搭在桌邊輕叩的指節都敲止在最後一個節拍。

一兩秒後,迎著光,和被光描摹過單薄輪廓的少女,江肆輕眯起眼。

第8章 銀河落了嗎

風和日光晴朗地,停在一起一落的視線中央。

大約是一兩秒,宋晚梔想,耳邊的世界聒噪又安靜,一切流動的聲音和影像都仿佛是按下快進鍵的黑白電影,變得模糊,光影幢幢。

唯獨那個人在她鏡頭的正中央,清晰到纖毫畢現,她看得到他黑色的發,攀著冷白頸背探出的紅色荊棘,琥珀色的眼眸和點漆似的幽深瞳孔。

這場黑白電影裡他是唯一的彩色,燦爛又恣肆的彩色。

然後光從那裡撕破黑白的幕布。

宋晚梔回神,輕眨了下被灼得微微酸澀的眼:“…謝謝。”

女孩聲音很輕,與之反差的是她在低頭的那一秒就伸出手,從江肆手裡抽走了他剛拿起的申請表,轉身就要跑掉。

確實又是“跑掉”沒錯。

江肆空了的指節輕輕叩下,一點似笑似惱的情緒被日光拓上他眼尾。他朝另一邊側過身,聲音卻勾住了女孩的腳踝:“領表後是不是該登記一下?”

“哎?”棚內的宣傳部乾事一愣,對視一眼後,其中的男乾事硬著頭皮開口,“部長沒說要做登記的事。”

“現在開始做也來得及。”江肆靠在椅裡,像隨口道。

“哈哈,”男乾事尬笑兩聲,“沒這個必要吧主席,這樣折騰有點費時間啊。畢竟隻是領表格,他們還不一定交申請?”

“預防冒領。隻填基本信息,用不了多久。”

“申請表而已,哪會有人冒領啊哈哈——”

“篤。”

指節叩桌的聲響一沉,敲止了男乾事的笑聲。

江肆卻沒看對方,朝著棚外撩起眼。

那束漫不經心的視線在外麵排隊的人群裡停了幾秒,他歪過頭,抬手一一點過去:“這一排,第3,第7,第8,第15……”

數完一排,江肆的手垂擱回桌上,問:“申請表領兩遍以上,你們很缺草稿紙嗎?”

“!”

寂靜後,幾個被點中的女生對視了眼。

有人小聲辯解了句:“我,我是來替我室友領的。”

“我也一樣。”

其餘的多數人隻是通紅著臉,迅速低著頭,互相拉扯著同伴離開了。

而最初想“跑掉”卻沒能成功的宋晚梔,此刻正茫然又聽話地停在棚子邊角外。黑白分明的乾淨瞳仁裡寫滿了不知所措,最新一張領出來的申請表被捏在手指間,隻看邊緣泛起的褶皺也看得出她此時的進退兩難。

江肆等了片刻,沒等到女孩自覺回來。

和宣傳部乾事簡單確認過要填寫的信息後,他側眸望去棚外,語氣鬆散得像漫不經心:“剛剛那個,回來登記。”

“……”

宋晚梔捏緊手裡輕如鴻毛又重於千斤似的申請表。

在光下和那人漆黑的眸子對視兩秒,或許還沒到,她就敗下陣來,有點狼狽地垂了眼睫,垂著長長的白裙腳步緩慢滯澀地挪回桌旁。

白紙被修長有力的指節抵著,推到她眼皮下。

江肆側了側身:“有筆麼。”

“有,應該有,我找找。”男乾事翻找起來。

“三支夠了。一隊發,三隊填,不會耽誤進度。”

“好的,主席。”

江肆從椅裡站起身,邊走邊依序放下另外兩張空表。最後停下,眸子落回那一秒,他瞥見桌外女孩垂在裙邊攥得緊緊發白的指節。

像在忍著什麼。

江肆眸色慢慢晦深。

一兩秒後,他顴骨微微動了下,卻隻從喉結下滾出聲半啞的笑:“你為什麼每次見我,都跟見了鬼一樣。”

“——”

他嗓音壓得極低,且側插著褲袋的神態散漫又隨意。

隔著一張窄桌,也不過夠宋晚梔和她身旁的王意萱聽到。

焦躁的夏風裡死寂幾秒。

宋晚梔眼底輕微的慌張情緒一點點抑下去。後麵不遠就是排成s型的領表大部隊,她隻能裝作沒聽到,也沒敢抬眸看他,小心地輕輕勾過桌麵上被他推到自己麵前的那張。

直到一隻指骨修長的手劃破寂靜,遞來支黑金色的鋼筆:“先用這支。填上班級和姓名,中間空一列。”

那人說話時不輕不慢,也沒看她,語氣鬆散如常。

好像全不在意她方才的沉默。

“謝謝。”宋晚梔輕聲應下,她緊張地接過筆,難得字跡匆匆。

一旁的王意萱則拿著男乾事翻出來的筆,表情古怪地掃了這邊一眼,才和宋晚梔一起彎腰到桌前做下信息登記。

然後兩人一起離開了。

遠去的背影裡,夏風拂得長裙微微飄揚。

露出的半截腳踝被光磨得纖細,透著雪一樣的白。

“咦,主席,”棚下,男乾事左右看看,“你鋼筆是不是被那個學妹拿走了?”

江肆望著棚外,沒動:“嗯。”

男乾事連忙起身要追:“我去給你要回來。”

“不用,”江肆停了兩秒,落回眼,“送她了。”

“啊?”男乾事露出羨慕,“那鋼筆應該不便宜吧。”

“就算回禮了。”

“哎?回什麼禮?”

“……”

江肆顯然沒有幫對方解惑的耐心,他目光懶洋洋落回手旁,輕慢地瞥過白紙上的第一行。

自1班。

宋,晚,梔。

晚梔。

梔子的梔。

江肆忽想起女孩身上涼淡的苦茶香,淺淺的澀意,還有一點梔子香的尾調。

漆黑的眸背著光,像又暗下一個色度。

須臾後,江肆隨手拎起椅背上搭著的外套,轉身往棚外走。

“主席?”男乾事愣回頭,“您要上哪兒去?”

“……”

沒人回應。

那道清挺背影隻略一揚手,銀製火機被勾在空中,甩出哢噠一聲輕響。

……

宋晚梔匆匆走出去幾十米後,驚慌的心跳才平息下來。背後再感受不到那束目光熾烈的存在感,她滯澀的腳步也略微放緩。

“梔梔,”王意萱猶豫,“你和江肆學長認識嗎?”

宋晚梔遲疑著輕聲:“昨天的年級會上,見過。”

“噢對,他那會好像注意到你腿上有傷,還特意把你留下了,”王意萱恍然,隨即又疑惑起來,“可是聽江肆學長剛剛那個語氣,怎麼好像已經跟你很熟了?”

宋晚梔眼睫輕顫了顫,垂下:“他和誰說話都是那樣的吧。”

“咦?是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宋晚梔垂著眼想。

是啊。

總是笑著的,站在熾烈灼目的陽光下,對什麼都漫不經心而又恣意妄為的,生來就天之驕子一樣的少年哪裡會去斟酌一句玩笑的捉弄話。

所以他對她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換了其他人也一樣。就不要幻想,不要有任何期望。比起黑暗裡的無望,虛妄的希望才更折磨。

她該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

“——”

宋晚梔驀地一滯。

在那個念頭劃過去的同時,像幻覺又無比真實的痛楚從左腳腳踝的疤痕上發散開,疼得她臉色一白,幾乎彎下`身去。

王意萱並未察覺,還在半自言自語地往前走:“不過跟江肆學長打好關係肯定沒錯。昨晚梔梔你也見到了吧?他竟然是副院長的得意門生,簡直不可思議!”

宋晚梔咬著泛白的唇,慢慢跟上去:“什麼不可思議。”

“還能什麼呀,S大就算普通教授那都是心高氣傲,很少願意帶本科生,更彆說論文等身的餘副院長了。好些研究生擠破了腦袋想進他門下都不成,就算進了,又有哪個敢跟江肆似的在他麵前那麼隨便啊?”

“…嗯。”

“聽說江肆學長大一破格拔進無人係統研究中心後,自動化係每屆都有了兩個名額,不過達不到考核標準他們就一個不要……所以要是和江肆學長熟了,說不定以後進無人中心的概率都更大了哎!到時候運氣好再跟個課題,哪怕隻是打打下手——”

“抱歉,”宋晚梔難得打斷,聲音低輕,“我身體不太舒服,要先回去了。”

“哎?”王意萱意外地停下,轉身,“梔梔你哪裡不舒服?我陪你去校醫院看看吧?”

“不用,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

“那好吧,你自己小心啊。”

“嗯。”

“……”

回到宿舍後,宋晚梔難得奢侈地睡了一個短暫的午覺,卻睡得並不安穩。

她做了一個瑣碎的夢,說不清是美夢還是噩夢。

在夢的前半截,她回到了外婆家。攔在她麵前的是農村裡低矮的石頭壘起的牆,牆那頭住著另一戶人家。那家房子一年到頭多數時間都是空置的,隻有逢年過節的時候,住牆那頭的老太太才有可能回到村裡,而更更偶然的次數裡,老太太最喜歡掛在嘴邊的小孫子也會跟著一起回去。

低矮的牆攔著纖瘦的女孩,攔不住牆那頭的聲音。那個低低的好聽的少年嗓音在風裡笑,說話,張揚且肆意。於是再後來的每次回去,女孩就總是假裝無意地站在院子裡,曬太陽或者曬烏雲,然後翹著耳朵聽,聽那麵牆後會不會再奇跡似的響起某個人的聲音。

或者,隻是和他有關也可以。

在夢裡她也那樣安靜地等著,等過無數個安靜的晌午中的一個去。

又像那無數個晌午,等了一場空寂。

然後在夢的後半截,小院的天空慢慢黯下去。

某一秒她腳底一空,失重感將她包裹,她的整個身體向著她看不到的地方跌落下去——頭頂的天空被破舊的樓房割成不規則的方塊,她的視線裡隻有那隻推出窗外的黝黑的手。

她在夢裡向下落去。

驚恐的失重感擠壓著她的心臟,她隻能在熟悉的絕望裡等待最後重重的落地。

呼——

風聲忽止。

像萬籟俱寂。

這個重複過無數遍的夢境突然變了,她看見自己的胳膊被拉向上,她抬頭望去。

有人死死拉住了她的手臂。

“彆放…開。”

那個陌生的聲線竭力到顫唞。

宋晚梔在夢裡一抖,仰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