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1 / 1)

銀河墜落 曲小蛐 4371 字 5個月前

乎綴上一束視線,像讓人無所遁形的追光燈,迫著她更快離開。

江肆站在講桌旁,眸子漆黑。

他半眯著眼,睨著那道幾乎是微跛著小跑開的背影,直到她完全消失不見。

提了一句女朋友的玩笑,嚇得女孩臉都白了。逃走的速度大概是讓她過來的幾十倍,迫不及待且驚慌失措。

果然白紙一張,還莫名就隻畏他如虎。

直覺挺敏銳,就是不懂規則。

譬如麵對老虎獅子這類凶殘的食肉動物,最危險的事情莫過於轉身落荒而逃——不設防的背脊隻會激起它們的撲獵欲望,柔軟脆弱的頸就更是像在引誘野獸撲上去咬住、再拖回洞裡了。

之前勾起煙癮的那點躁意沒能壓下,反而被澆了一勺火油似的,愈演愈烈。

江肆手插在兜裡,扣著那隻Zippo的鍛紗火機,撥開,再甩合。反複幾次,那點情緒終於在悶聲裡被碾作齏粉,藏進看不見的昏黑角落。

“五分鐘後,”江肆轉回,神色鬆散得看不穿情緒,也懶得抬眼,“三教樓下集合。各班帶隊,B區操場準備素拓。”

“……”

第6章 銀河落了嗎

B區操場。

最靠東邊的圍牆前壞了一盞路燈,於是天很黑,夜風沒什麼遮攔,吹得衣角獵獵。

宋晚梔坐在很高的籃球架下麵,靠著涼冰冰的欄杆,她抱腿望著遠處熱鬨地做著素拓活動的新生們,還有更遠處黑漆漆的被籃球架割開的夜空,微微失神。

高中時候江肆很喜歡打籃球,玩得也很厲害,他不在籃球隊,卻總是籃球場上最受矚目的那個。每次他要上場,總有女生逃了課也要去圍觀。

而那時候的宋晚梔是老師們眼裡最文靜聽話的好學生代表,永遠藏在那副黑框眼鏡和厚重的書堆後,看起來甚至有點木訥。她沒有他那樣得天獨厚的頭腦和能力,S大對她來說意味著整整三年日複一日的枯燥苦讀,不容半點耽擱和差錯,所以她循規蹈矩,從不敢逃一節課。

很多次的下午最後一節課她聽見窗外操場的哨聲,聽見那些加油助威,聽見女生們興奮地尖叫著江肆的名字——響起一浪就是一個漂亮的兩分或三分,宋晚梔見過比賽裡他躍空彈跳時繃得淩厲漂亮的手臂線條,也見過他落地後與隊友們擊掌時側顏上揚起的桀驁又散漫的笑,全都像陽光一樣,鋪天蓋地,耀眼得刺目地疼,但你還是忍不住盯著,舍不得不去望。

於是那時的下課鈴聲最叫人期盼,她一個人匆匆忙忙穿過淌著夕陽的走廊,隻是總趕不及,就算到了操場幸運地還沒結束,場邊也早就圍得裡三圈外三圈,讓她踮起腳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後來她就不去了。

她會拿著單詞本跑到走廊上,在回眸的間隙裡偷一眼窗外樓下的操場,模糊的少年在場上像風一樣,他永遠最耀眼最惹人注目,也永遠最遙遠,最觸不可及。

她在夢裡伸無數次手,也碰不到他衣角。

“…啪。”

耳邊一聲懶洋洋的響指拽回了宋晚梔的思緒。

抱著白裙雙腿的女孩下意識地直身,從枕著的胳膊上抬起頭。

江肆是從前麵的中央足球場過來的。扶著籃球架的欄杆停住,他懶落著眸,和眼瞳純淨茫然的女孩對視兩秒,才漫不經心開口:“你怎麼總是在發呆。”

“……”

宋晚梔認認真真看了他好多秒,確定眼前的人不是她坐在籃球架下睡過去的夢。

她環抱著小腿的手指輕輕收緊:“我沒有,”很蒼白的反駁後,她低下頭,“你過來乾什麼。”

還在腦海裡揮之未去的那些畫麵交織著眼前的人,讓她心情雜亂極了,沒藏住的語氣潮濕得像吸滿了水的柔軟海綿,輕碰一下都能滴出水來。

“想去參加素拓?”江肆沒回答,隻將目光往運動場裡射燈明亮的熱鬨人群裡一拋,“我看見你在盯著他們發呆。”

宋晚梔輕輕蹙眉。

她不想。她不喜歡任何和陌生人肢體接觸的活動,也不喜歡會放大她腿傷的跑跳。

但她不敢再在這裡坐下去了。

宋晚梔又望了一眼那些熱鬨的新生,不安地仰臉:“我可以過去嗎?”

江肆哼出聲輕淡的笑,他單手勾著籃球架,回身就拿眼神把她摁回去:“不可以。”

“…?”

明明剛被他問完意願,宋晚梔有點懵了。

她仰頭看他。

“彆想那麼多,我就跟你客氣一下,”江肆帶笑的眼神拋下,落到她露在裙尾的小白鞋上,“真放你過去,出了問題誰負責。”

宋晚梔眉心緊了點,低聲:“我不會賴你的。”

“不行。”一截簡短又懶散,毫無餘地。

宋晚梔隻得放棄。

新生素拓是要保證到場的,宋晚梔可以不做,但不能不在。

於是就變成她靠在籃球架下的橫杆上坐著,那人站在旁邊倚著豎杆半垂著眼看手機,他長腿一直一屈地支著地,最近時候離她不過咫尺。

宋晚梔隻好把自己往角落縮得更緊。

風纏著他衣角,把他身上淡淡的香根草綴著橡木苔的氣息打散,又絲絲入扣地縈繞上來。

仿佛煙草香,性感又漠然。

宋晚梔抱著腿枕在膝上,臉轉向籃球杆的角落。

有那麼一兩秒,她私心地希望時間就這樣停下來,天外碩大的流星撕破夜幕撞上地球,赤焰的火光會把一切付於無垠的寂滅和黑暗。

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能騙自己,她是最後一個擁有過他的人了。

晚夏的涼風吹過空曠的操場,帶來遙遠的歌聲與歡笑。

宋晚梔在風裡很輕地栗了一下,不知道是冷得,還是被自己的想法嚇得。

果然人就是這樣的生物,越靠近越貪心。

她也一樣。

“嗡,嗡嗡。”

頭頂那人手機震動,幾秒後,他接起電話。

不知道對麵說了什麼。

宋晚梔隻聽到對麵長久急促的話聲後,江肆一聲毫無善意的笑:“外聯部其他人死絕了麼。捅這麼大簍子,一沒plan_B,二不討論應急方案,就知道哭天喊地找爸爸,負責人是沒斷奶還是小時候發育把腦仁落了?”

“……”

笑裡也難抑躁意的語氣驚得宋晚梔惶然仰臉。

卻正對上江肆想起她存在而側落過來的眸子,逆著光黑漆漆的,看不分明情緒。那人瞥過一眼她用手指攏起的裙尾和縮緊的身體,就勾回視線去。

夜風如潮。

江肆半皺著眉站在籃球架下,單手拿著手機,另一隻手拎起黑色外套的領口,隨意咬在下頜前,然後落手,刷拉一聲扯下拉鏈。

宋晚梔屏息,緊張地盯著江肆。

他是氣得要去打人嗎?

宋晚梔還沒想好要怎麼阻攔,那人已經交置手機,脫了外套。

嘩——

宋晚梔眼前一暗。

就被那件染著淡淡煙草香的外套罩了滿頭滿身。

“穿上吧。”低啞嗓音走過衣服外,“我待會回來。”

“……”

宋晚梔呆了好幾秒,反應過來,慢慢扒拉下外套,露出柔軟微亂的烏發和驚慌的眼。

而江肆已在幾米外,背對著她朝操場後的高牆走去。

大約二十分鐘後。

元浩氣喘籲籲地跑進操場,直奔這個角落過來。他遠遠地在籃球架下看見一道黑色外套白色長裙的纖細身影,一邊腹誹著這是什麼奇異搭配,一邊跑近。

“你、你好同學,”元浩喘著粗氣慢慢停下,“江肆剛剛在、在這邊嗎?”⊿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籃球架下,宋晚梔沉默兩秒,抬起細白的隔胳膊:“他去那邊的牆後了。”

“好的,謝謝啊同——”

剛要跑走的元浩愣了下,不自覺停住,回頭。

這個聲音,怎麼有點耳熟?

對上方才沒認真看的、女孩藏在昏昧夜色裡清麗白皙的麵孔,元浩呆住了:“怎麼又是你?”

“嗯?”宋晚梔沒聽清,安靜望他。

元浩沒顧得重複,因為他的視線已經滑下去,落到女孩身上那件看起來尤為眼熟的、印著LV暗紋標誌的黑色外套上——它原本就是寬鬆的男士版型,罩在女孩身上比她大了一整圈,幾乎穿成了裙子,完全遮過她腰%e8%87%80,隱約及了腿根。

S大不缺家境優越的,但隨隨便便就幾萬一件的外套,應該也不多見。

好巧不巧,他身邊就有那麼一位。

更巧的,他還是被那位叫到這兒來的。

越往下想越驚悚,元浩沒敢繼續,他伸手朝宋晚梔打了個不成樣子的敬禮:“沒事了,您歇著。”玩笑過後他就心有餘悸地調頭跑進高牆後。

隻留宋晚梔一個站在籃球架下,踟躕不安。

素拓活動已經結束,遠處操場上的學生們陸續離開。

宋晚梔之前就想走了,但江肆的外套還披在她身上,怎麼也要先還給那人。

又徘徊片刻後,宋晚梔停住。

外套下女孩微微攥拳,輕吸了口氣,鼓足勇氣朝高牆那邊走去。

拐角後。

江肆托著元浩帶來的平板,低著頭一邊滑動一邊翻看那場出了問題的展台活動的策劃PPT。

元浩觀察了好一會兒,小心問道:“外麵站在籃球架下麵的那個小學妹,我要是沒看錯,她身上穿著的是你的外套吧?”

“嗯。”江肆頭都沒抬,應了。

“不是,你這,”元浩磕巴了下,“你這什麼情況啊?

“……”

江肆又往下看了兩頁,才不緊不慢地撩起眼。

對視兩秒,他輕嗤聲低回去,勾了個散漫的笑:“你想說什麼。”

元浩肅然:“作為兄弟,當然是要幫你懸崖勒馬。”

“說點給人聽的。”

“什麼叫給人聽——”元浩嘴角抽了抽,瞟了眼那個萬惡的平板,決定看在這可怕的工作量上不和他計較,“我就是提醒你,就算你這空窗期比較久了,想找新女朋友,也不能隨便下手。你瞧那小姑娘眼神就乾乾淨淨的,正經白紙一張,估計手都沒跟人牽過,上回就被你逗一句話臉都紅透了,這哪經得起你禍害?”

江肆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皮跳了跳。

一兩秒後。他手裡平板扣下,冷漠卻又笑著地勾起眼:“你有時間給我背記敘文,不如替外聯部把應急方案寫了?”

“咳,不好意思,論文寫多了的後遺症,”元浩自動略過那個非人又費人的任務,繼續語重心長,“總之就是,以前那種沒問題,但外麵這小姑娘你不能沾。”

江肆:“誰說我要沾她了。”

“可憐人小姑娘腿腳還不好,萬一出點事,跑不掉幾步就讓你逮回去了——這麼好欺負,鬼知道你忍不忍得住。”

“我又不喜歡這種一捏就碎的,有什麼好忍不住。”江肆顴骨微動,眼神都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