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她麵前,笑著將傘遞給她,“正好路過這裡。應總看見你了,叫我給你送把傘。”
“他回南城了?“葉青棠脫口而出。
“對,上周回來的。”
葉青棠目光越過沈菲的肩膀,朝她的後方看去。
靠路邊臨停著一輛黑色的SUV,打著雙閃燈。那不是應如寄私人的車,或許是他們事務所的公車。
白蒙蒙的雨霧,能見度極低,她隻能勉強看見坐在駕駛座上的司機。
應如寄在後座嗎?
沈菲又將傘柄往前一遞,葉青棠這才恍然回神,笑問:“可是我要怎麼還給他?”
“應總說,傘也不貴,就送給葉小姐,不用還了。”
葉青棠沉默片刻,笑著婉拒,“請幫我謝謝應老師,我馬上就到地鐵口了,反正已經淋濕,打不打意義不大,拿著也累贅。”
沈菲笑說:“如果葉小姐不收,我很難交差。一把傘而已,不用客氣。”
僵持片刻,葉青棠還是伸手接過了。
沈菲任務完成,也不多言,一轉身回到雨裡,快步走到車邊,拉開了副駕車門。
葉青棠撐著傘,就麵朝著那車停靠的方向站著,沒有動。
那車也沒有動。
暗透的天色,雨幕沉沉。
隻有雙閃燈一下一下跳動,機械、枯燥,如同表盤上滴答轉動的秒針。
終於,那車子啟動了。
眼看著越來越近,葉青棠卻倏然背過身去。
她不想和後座的人錯目擦肩。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舉著傘,埋頭,飛快地朝地鐵口走去。
第21章 -21- 我好像有點想見你
地鐵車廂的溫度將身上衣服烘得半乾不濕, 貼在身上,像是拂不去的蜘蛛網。
出站時雨還沒停,葉青棠懶得再打傘, 就這麼一路走回到小區門口。
進屋,把長柄傘豎在門邊的角落裡。地上緩緩地蓄起一小攤水。
她脫了濕衣服, 隨手扔在沙發上, 走進浴室。
熱水澆下來的時候,她反倒打了一個冷顫。
洗完澡, 葉青棠給伍清舒發了一條微信,問她回家沒有。
伍清舒說已經到家了, 問她怎麼了。
葉青棠:沒事, 本來想讓你幫我帶本書的。
她丟下手機, 倒在沙發上。
不想一個人, 想跟人說說話, 可真把清舒叫過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自己都想不清楚。
一團亂麻的局麵,她想找到頭把它一點一點捋順, 但問題症結在於根本找不到那個頭。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喜歡黏黏糊糊, 不喜歡不清不楚。
她撐起身體, 探手又把手機摸過來。
和應如寄的對話框,早就不知道沉到多後麵了, 翻了半天都沒翻到,隻能直接從通訊錄裡搜索。
應如寄的頭像是一隻黑貓,通體漆黑,連眼睛都找不著的那種黑貓。
她曾經隨口問過是不是網絡圖片,他說是他祖父家裡養的, 一隻已經十歲的老貓。
她說現實中沒見過這樣全黑的,他說有機會可以帶她去看看“實物”。
這話題沒下文了,似乎是她當時被彆的什麼內容吸引轉了話題,也似乎是下意識的回避行為,不想了解他的喜好、他的內心。
就像她不想去了解他的“夢中情房”;
他的歌單裡為什麼全是網易雲評論不到1000條的超冷門歌曲;
他當時是為什麼開始抽煙又為什麼戒了;
他的車牌號Y3668,Y是代表他的姓嗎;
他那麼體貼,究竟是教養所為還是跟很多女人交往曆練出來的;
他的那些朋友,賣衣服的、賣花的,都是女性,是普通的朋友嗎,還是過去也曾是他的炮友;
他的父母究竟發生過什麼,導致他對戀愛和婚姻關係報以謹慎態度;
……
她都有機會問,但是她沒有。
和應如寄的最後一次對話,已經是很久之前了,停留在他帶著切好的西瓜去接她的那天。
那時他說,我到了。
她回複,好的,馬上出來~
手指在輸入框上停留好久,終究一個字也沒打出,直接按鍵息屏。
-
楚譽和女友Jenny選擇在12月21日,兩人戀愛五年的紀念日訂婚。
隻有親朋參與的小型儀式,結束之後,晚上幾個多年的朋友另找了個地方喝酒聊天。
半山上有一段路,沿路都是咖啡館、餐館和小酒館,因南城的跑山飆車黨而聚集形成。一到夜裡,路邊一水的保時捷、LOTUS、法拉利的跑車,或者川崎、奧古斯塔的摩托車。
應如寄他們喝酒的那家小酒館裝修成了西部片裡汽車旅館的樣子,外牆上還似模似樣地貼著懸賞海報,音響裡在放《Red Dead Redemption 2》的主題曲。
有個朋友問楚譽和Jenny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Jenny是混血,父親是在中國成家立業的英國人,她跟她媽媽姓,身份證上的名字是簡雪,但在家裡父母都叫她英文名,朋友也都覺得Jenny比簡雪叫起來更上口。
她剛博士畢業歸國,拿到了南城大學的聘書,新學期就將前去任教。
Jenny是那種書香氣很濃的女孩子,不笑的時候有些不可接近,一笑卻有兩個酒窩。有朋友說她有幾分像劉雯,有一陣還流行過叫她小表姐,她自己澄明了不喜歡這個外號,大家才作罷。
這時候楚譽接了這問題:“彆催婚啊,哄得她能跟我訂婚都不知道費了我多少工夫,一催人又跑去國外再讀一個博士學位。”
Jenny笑了,“我哪有!”
楚譽抬抬下巴,示意對麵:“要催催這位的。”
應如寄蹺腿懶散地靠坐著,隻在喝酒,這時候掀了掀眼,笑說:“這又關我什麼事?”
Jenny說:“Lawrence還是沒有一點情況嗎?”
這個英文名應如寄回國之後幾乎就沒怎麼用過了,身邊人喊他應老師、應工的比較多。
楚譽不惜揭應如寄的老底,“夏天那會兒他還準備跟有個姑娘告白,後來就沒下文了。為這,還跑去新加坡療情傷。”
“楚總過河拆橋有一套。”應如寄隻是淡笑,沒有太強烈的表情,“我替誰去的你心裡不清楚?”
“派個副一級的總監就能勝任,你毛遂自薦我還能不成全你?”
Jenny好奇,“是哪位姑娘?我們圈子裡的嗎?”
楚譽說:“這你得自己問他,應總嘴嚴,撬不開,我反正至今不知是何方神聖。”
這樣一說,Jenny反而不好意思追問了。
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聊什麼都有分寸,分享業內趣聞和朋友圈八卦,氣氛輕鬆。
中途應如寄去了趟洗手間,回來時,吧台那兒一個陌生女人款款擺擺地走了過來,將他攔住。
女人笑說:“我能請你喝杯酒嗎?”
應如寄朝著卡座處示意,禮貌笑說:“我跟朋友一起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等下你們結束了,我單獨請你喝酒。”
“抱歉。”應如寄客氣的語氣裡並無半分可供進一步試探和商榷的餘地。
女人笑笑,稍顯受挫地退開了。
應如寄回到位上,楚譽便又起哄笑說:“人長得挺好看的,怎麼不帶過來一塊兒喝杯酒。”
應如寄說:“你覺得好看,你去邀請?”
Jenny笑說:“看來Lawrence的‘渣男臉’餘威不減。”
應如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下回誰白天請我喝咖啡,我一定答應。”┇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時間過了十一點,大家都喝得半醉,方準備散去。
推開小酒館的門,料峭寒風撲麵而來。
楚譽摟住Jenny替她擋風,一邊問道:“坐我的車回去?”
應如寄說:“我自己叫代駕,不然車撂半山上還得再找時間來取。”
楚譽拉開了車門,Jenny騰出手來揮了揮,“拜拜。平安夜再去我們家裡吃飯。”
應如寄笑著點點頭。
待楚譽的車子開走了,應如寄轉身去一旁的711買了瓶水。
拿著水瓶出來,往停車地方走去,抬眼一看,一下頓住。
車旁站了個意想不到的人,正略微彎腰,湊近車窗往裡看。
她穿了一條連衣裙,外搭似是兔絨的寬鬆外套,扣子沒扣,就這樣敞開著。那一頭蓬鬆頭發擋住了側臉,但即便看不清,也不會認錯。
葉青棠抬手,抹去呼吸嗬在車窗玻璃上的霧氣。
奔馳大G,車牌號南AY3668。
這是應如寄的車,但他人不在裡麵。
“在做什麼?”
雪粒一樣微涼的聲音,是自身後傳來的。
葉青棠頓了一下,回頭,幾分虛焦的視線裡,眼前的人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黑色大衣將他襯出寒夜一樣的清冷。
過量的酒精讓葉青棠腦子轉得很慢,她偏頭,笑了一下,“原來你在這裡?”
“我問你在這裡做什麼。”應如寄的聲音沒有半點溫度。
“在找你呀。”
應如寄蹙眉,手指收攏,塑料瓶發出輕微的聲響,“找我做什麼?”
眼前的人可能醉得不輕,兩頰洇著潮紅,目光始終沒有聚焦過,因此她目光落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卻覺得她並沒有在看著他。
“你要回去了嗎?”酒精也一並讓她的語言中樞受影響,吐詞很含糊,聲調也似被水打濕的鋼筆字跡那樣,拖出一種潮濕而綿軟的尾音。
應如寄沒有說話。
“……可以搭你的車嗎?我叫車半天了,好像沒人應答。”葉青棠湊近一步,點亮手機屏幕給他看。
應如寄不自覺地垂眸瞥一眼,界麵上選定了目的地,但並沒有點擊開始叫車,能叫到才怪。
應如寄平聲說:“我幫你叫車。”
他掏出手機,打開打車軟件,輸入“觀瀾公寓”,剛準備點擊確認,忽覺那混雜著酒精氣息的熱烈香氣,又濃烈了幾分。
葉青棠又湊近了一步,“謝謝。棃棃你真好,我應該怎麼謝謝你?”
“不用,舉手之勞而已。”
應如寄屏住呼吸,繃緊的唇角微微向下。
他往後退了一步,而與此同時,葉青棠已踮腳,兩條手臂都搭上了他的肩頭。
她仰頭挨近,醉眼裡蒙著一層水霧。
他曾經在黑夜裡見識過很多次她這樣,在她清醒著陷落的時候。
她自己不知道這樣的目光,會多讓人有欺淩的欲-望。
應如寄驟然回過神來,伸手一把將她推開。
他沒控製好力度,她稍微趔趄了一下,站定,有些茫然地看著他,眼底幾分委屈。
應如寄深吸一口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