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八點鐘,葉青棠派人去場館裡提醒剩餘參展者準備離場,而後又單獨給沈菲發了一條消息,叫她繼續沒關係。
大約八點十分左右,沈菲抱著三本書, 走到了一樓出口處的收銀台。
葉青棠走過去親自幫她結賬。
沈菲點開相冊,出示給她看,笑說:“葉小姐你檢查一下,是不是這十個地方?”
葉青棠將她拍攝的照片劃過一遍,整整十張,一處不漏。
一時微怔。
她笑了笑,從後方拿了一隻大號的布袋,把連同一芥書屋模型在內的全套周邊裝起來,遞給沈菲。
沈菲將那三本書付了賬,仍舊抱在懷裡,笑說:“耽誤你們收工了,很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葉小姐有事的話微信上聯係我。”
葉青棠笑說:“好的。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沈菲自出口離開,繞至後方的停車場。
她拉開了後座車門,笑著遞過布袋,“您真不打算自己去逛逛嗎?這是我今年逛過的最有意思的展了。”
“再說吧。”坐於陰影中的男人隨意地應了一聲。
打開布袋,垂眸往那裡麵拿透明塑料盒裝著的模型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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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展一周後結束。
工作室所有人幾乎都累掉一層皮。
尚且不到休息的時候,還得將剩餘展品和周邊運送回工作室的倉庫,拆解現場布置,場館打掃複原,負責人檢查確認過後,才算真正結束。
這樣又花去了三五個工作日的時間。
葉青棠給所有人放了三天的假。
她自己也沒逞強馬上去做收尾的事,回了趟家,吃吃睡睡,放鬆休息。
她不是特彆能閒下來的性格,到第三天的時候實則已經有些百無聊賴了。
下午給韓浚發了條消息,說請他吃晚飯。
展覽期間人手不夠,是韓浚找了幾個朋友過來幫忙。再加上上回過生日半路撂挑子,還欠著他一個人情。
韓浚說請客就不必了,出來玩吧。
葉青棠問他的社交圈子最近有沒有擴展,有沒有新鮮麵孔可以瞧瞧。
韓浚:那必然有啊!都是“尖貨”。我約個局,出來唱歌吧。
葉青棠打扮一番,前去赴約。
她到的時候,人也剛來齊。
粗略掃一眼,有一些是一直跟著韓浚玩的朋友,還有幾個生麵孔。
她剛一坐下,就有個陌生的年輕男人過來搭訕了。個頭很高,目測有188,穿一身黑色,手臂上沒文身,身上也沒什麼亂七八糟的飾品,拾掇得很乾淨。
他自我介紹是南城藝術學院的,表演係,現在在拍廣告、做平麵模特。
他說了本名,葉青棠沒記住,隻記住了英文名叫Vic。
Vic分外遊刃有餘,聊了一會兒就問她要不要一起唱個歌,她推說自己五音不全,讓Vic自己唱。
“我給你打call!”葉青棠拿起一旁的沙錘,煞有介事地晃了幾下。
Vic點了林達浪的《還是會想你》,不愧是藝體生,一把嗓子確實非常出眾。
葉青棠一番喝彩,誇他唱得好好聽不遜原唱,又順勢再替他點了兩首。
趁他唱得嗨,葉青棠趕緊躲到韓浚身邊去。
韓浚笑說:“我記得這款也算是你的菜吧?怎麼還沒聊兩句就敷衍上了。”
葉青棠沒回答他的話,“想找你谘詢一個情感問題。”
韓浚立馬坐直身體,“還能有你找我谘詢情感問題的一天?”
“聽不聽?”
“聽聽聽,你說。”
“我有個朋友,跟人來往了幾個月,突然發現,其實對方隻是拿他當替身……”
“不是,誰敢拿我們堂妹當替身?”韓浚一副隨時要替她出頭的架勢。
“……我沒無中生友。真是我朋友,不是我。”
“男的女的?”
“男性朋友。”
“你想問什麼?”
“就……假如這事兒發生在你身上,你會是什麼想法?”
“一般人都接受不了吧。”韓浚說,“尤其男的……”
葉青棠看他一眼。
韓浚笑說:“聽我說完,我沒打算發表性彆刻板印象的言論。我的意思是,尤其男的,在脆弱的自尊心這塊更甚一籌。
“意思就是,你不會原諒?”
“彆人我不知道,換我我肯定沒法釋懷。我雖然條件不算好,但自認也不差吧,結果呢,其實條件如何壓根不重要,因為在彆人眼裡就是個高仿,這誰受得了。”
葉青棠默然。
韓浚繼續說:“勸你那位男性朋友放下吧。一時忍下來了,免不了後麵還是會意難平。這事兒長痛不如短痛。”
葉青棠拿起啤酒罐抿了一口,“你話好多。”
“……大小姐,是你找我谘詢,還怪我話多。”
這時唱著歌的Vic轉過頭來看,葉青棠立馬笑著舉起沙錘,敷衍地晃了幾下。
韓浚笑了,“不會這些你一個都瞧不上吧?什麼時候眼光變這麼高了。”
“哪裡高。是你眼光差。這都什麼庸脂俗粉。”
“庸脂俗粉?就現在唱歌這哥們兒,明年就要去參加選秀了,經紀公司直接買了出道位的。”
“還沒出道就塌房,惡心。”
“……”
葉青棠拿著罐裝啤酒坐到了角落裡,默默喝酒,不再搭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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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第四屆書展辦得異常成功,有好幾家媒體做了全麵報道,已經有一些出版社開始谘詢下一屆是什麼時候。
第五屆將於一月份舉辦,雖還有近半年的時間,先期的工作也要開始準備了。
場館是第一個定下來的。
定的南城美術館的一號展廳,麵積很大,能夠滿足書展擴容的需求。
此後,葉青棠把之前一直構想的文創產品提上了日程,聯係了工廠,訂立長期合作的協約,並先將之前展會上賣得較好的幾款產品進行量產,在網店上新。
一件一件瑣碎的事情忙下來,不知不覺間,夏天已經過去了。
林牧雍的婚禮,葉青棠沒去。
外人一般都叫他林頓,但葉青棠剛認識他那會兒,他自報家門的就是這個名字,她也就一直稱呼他的原名,一個因循的習慣。
她給林牧雍和Sienna寄了一份新婚禮物,自家茶園產出的茶葉和一套精致的茶具。她不確定漂洋過海地寄過去茶具會不會碎,好在林牧雍收到之後,發郵件告訴她毫發無損。
因《The Cuckoo Bell》在書展上直接售罄,葉青棠又請林牧雍聯係出版社,郵寄了一些過來,掛在工作室的網店售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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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0號是伍清舒生日。
葉青棠陪她在南城天街逛街,意外在奶茶店裡碰見了孫苗,她跟姚暉一起,手裡提著MUJI的購物袋。
葉青棠正在手機點單,便直接幫他們兩人也點了。
四人找位子坐下排號。
葉青棠問起自家茶文化博物館的進展怎麼樣。
孫苗說:“施工圖設計文件已經提交住建局審查備案了。”
“意思就是還得等?”
孫苗笑說:“是的。這個也沒辦法,年底之前施工許可證應該能下來。但開工之前還有很多準備工作,真正動工可能要到明年開年了。”
“你們都辛苦了。”
“我和姚暉還好,我們更多是做的輔助性的工作,核心都是應老師完成的。我們上個月幾乎都在加班討論設計方案,每次我們走了之後,應老師自己還會在工作室留到淩晨。”
葉青棠先前過馬路時被人塞了一張火鍋店的店促海報,說話間心緒紛亂,不自覺地將其一角卷了起來。
她笑了笑說,“……回頭我讓我爸請你們吃飯。”
孫苗笑說:“那要等應老師回來再說了。”
葉青棠一頓,“他人不在南城?”
“去新加坡了。那邊有個項目要準備動工,之前是我們另一個老板楚老師負責的。楚老師似乎是家裡有點事,應老師就自請過去幫忙了。”⑥思⑥兔⑥網⑥文⑥檔⑥共⑥享⑥與⑥在⑥線⑥閱⑥讀⑥
“這樣。……會去很久嗎?”
“至少兩三個月吧。”孫苗以為她是擔心自家的項目沒人管,趕緊又補充說,“你們茶園那邊的項目,後續有些統籌的工作,會由楚老師暫時代管。放心,楚老師的專業能力和應老師不分伯仲。”
葉青棠笑笑,“嗯。那我就放心了。”
一會兒,奶茶做好了,又閒聊了一會兒,孫苗和姚暉要去看電影,便跟她們分道揚鑣。
葉青棠挽著伍清舒,進了商廈,往扶梯走去。
伍清舒突然腳步一停。
葉青棠也被帶得一頓,回過神來,“怎麼了?”
伍清舒盯著她,“你剛才拐彎抹角說了一堆話,就為了打聽應如寄的近況?”
葉青棠沒作聲,咬著吸管吸了一口奶茶。
“你們不是好聚好散了嗎。”
葉青棠垂眸,輕聲說:“我隻是覺得可能還欠他一句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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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過了11月,一切又忙起來。
但有前麵幾屆的經驗,一切都忙而不亂。
葉青棠午飯過後離開工作室,打了個車,抽空前去某出版大廈跟一位編輯會麵。
有個美籍芬蘭裔攝影師的圖文集,在工作室的網店銷量很好。
該攝影師授權了葉青棠做代理人,請她幫忙問詢引進中文版權的事宜。
葉青棠在朋友圈裡發了消息,有好幾位編輯伸出橄欖枝。
今天會麵的編輯來自一家資深的出版社,該社做攝影集、畫集之類的印刷物較多,渠道也相對穩定,但報價不甚理想。
這也是葉青棠今天會麵的目的,希望對方能夠提高一些版稅或者首印。
出版大廈一樓有家Costa,兩人就約在這裡。
見麵以後相談甚歡,一直聊到五點半。
編輯說會跟領導彙報,爭取提高報價,回頭再告訴她彙報結果。
因還有事情要收尾,編輯乘電梯上樓繼續去工作了。
葉青棠離開咖啡店,走到大門口,才發現適才覺得天色昏暝不是因為天黑了,而是因為在下雨。
正逢下班高峰期,大樓的台階上密壓壓地占滿了人。
葉青棠後悔今天出門沒自己開車。
她打開打車軟件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排了五六十號人。
一搜地圖,附近幾百米有個地鐵站。
沒有猶豫,她將包舉在頭頂上,就這麼衝進了雨裡。
路燈已經亮起來了,路麵濕漉漉地發著光。
十一月末的冷雨淋下來,飛快帶走了體表的溫度,經風一吹,她隻覺牙關都在打顫。
“葉小姐!”
忽聽一道女聲。
葉青棠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一個穿灰色套裝的女人,撐著一把黑傘,正快步朝她走來。
葉青棠驚訝,“沈小姐?”
沈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