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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你若想要去參加這刺繡比賽, 便必須要將這婚先結了。”蘇町地躺在床榻上,握著蘇知魚的手, 表情堅定。

天氣漸漸冷了起來,蘇町地床鋪上的被褥一層疊一層,他躺在那裡, 麵頰凹陷,雙眸微呆,鬢角處白發攀生, 肌膚如失去水分的樹皮,每分每秒都在流淌出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蘇町地知道,自己若去了, 蘇知魚必要守孝三年。

他更知道, 自己一去, 外頭那些豺狼虎豹就會來吃了他的寶貝女兒。或明搶暗分贓,或威逼或開席散財直到吃儘。

重要的是, 他的女兒生得太好,如今這社會, 女子柔弱,若想生存,必得倚靠男性。

他的女兒年輕尚輕,不懂其中彎彎繞繞, 隻以為憑著一腔孤勇,便能與這世界對抗。

“知魚,聽我的話。”

蘇町地緊緊攥著蘇知魚的手,緊到指骨泛白。

蘇知魚麵露猶豫,在蘇町地渴望的視線下,她終於緩慢點了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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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娘子點了頭,蘇町地立刻吩咐管家開始操辦婚事。

自蘇知魚小時起,蘇町地便為她開始準備嫁妝,那是傳說中的十裡紅妝,到時必將驚豔整個蘇州城。

管事先是拿著嫁妝單子給蘇知魚看了,然後又將蘇町地寫好的賓客名單遞給她看。

蘇知魚略看一眼,頷首道:“除了京師大伯那份請帖,其餘的都可以發。”

管事沒有問為什麼,躬身要去之時,突然被蘇知魚喚住。

“京師那邊,可有什麼消息傳出來?”

管事想了想道:“聽說聖人病危,太子正在宮內守孝。”

“還有其它什麼消息嗎?”

“其它的倒是沒有聽說什麼,”說到這裡,管家搖了搖頭道:“素聞這位太子荒唐,大周日後堪憂啊。小姐,你說這新帝繼位,可會影響咱們繡坊?如今賦稅沉重,咱們已經要撐不下去了……”

就連遠在千裡之外的管家都如此感慨,可想而知那位太子到底是有多麼荒誕。

蘇知魚雖然不知道陸時行在搞什麼鬼,但她知道,他一定不是太子陣營的人物。

若是太子順利繼位了,那麼……小娘子的表情變得凝重。

她雖不懂朝政之事,但如今大周徭役賦稅沉重,普通百姓連飯都吃不飽。若是不能妥善處理這些事情,□□是必須的。

人都吃不飽飯了,還能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蘇知魚仰頭望向天際,“不管是誰,隻要百姓安居樂業便好。”

管家也深深點頭,“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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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人的病情一日壞過一日,禦醫們束手無策。

太子與皇後一直陪在聖人身邊,他們期盼著聖人駕崩的那一刻不知期盼了多久,而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皇宮內外已被禁軍管轄,堂堂太子,連宮門都出不了。

“我沒想到,禁軍竟也是你的人。”沈庭安坐在公主府內,給對麵的陸時行沏茶。

陸時行麵色嚴肅地坐在那裡,望著窗外。

秋去冬來,落葉卷地,小娘子已去數月。

雖然陸時行每隔幾日便能收到來自蘇州的密信,但他卻從未拆開過。

昨日,大事將成,他忍不住拆開了一封,然後看到了上麵刺目的“喜事”二字。

她才回去幾月,便要成婚了。

“霽白,你今日怎麼心不在蔫的?”沈庭安伸手在陸時行麵前揮了揮,“我說,要心不在蔫的人也應該是我吧?”

陸時行回神,“哦,大局已定。”

沈庭安:……這奇怪的雞同鴨講。

“你實話跟我說,這局棋你安排了多久?”

從沈庭安接受陸時行的建議開始奪取帝位之後,這局棋的棋麵在他麵前便愈發清晰起來。

“這局棋,並非我安排的,我隻是接手。”陸時行端起麵前的茶盞輕抿一口。

“接手?”

“從先太子去世開始,我祖父就已經在籌謀了。”

沈庭安的雙眸霍然睜大,他端著茶盞的手微微顫唞。

“你是說,將我送到公主府內,也是你祖父的安排?”

“是。”陸時行毫不避諱,“不過你可以放心,常樂長公主雖知情祖父的安排,但曾經反對過。她認為,希望你可以選自己想走的路,不要被身份約束住了。”

“事實證明,你果然是先太子的兒子,身體裡流淌著的也是先太子為國為民的血,你終歸放棄不了你的百姓。”

沈庭安聽到陸時行的吹捧,卻隻是一個勁地搖頭。

“不是,我隻是一個自私的人,一開始,我隻是希望我身邊的人好好活著。”

“人總是一步一步走的,現在的沈庭安能舍身為人的救身邊人,以後的沈庭安也能舍身為人的救天下人。”

陸時行知道沈庭安在擔憂什麼。

他寬慰道:“你是最好的人選,沒有人比你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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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婚期倉促,但蘇府的排麵半點不差,管家在蘇町地的催命之下,費儘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是將這個蘇州城近年來最大的婚禮完成了。

作為蘇州首富,蘇知魚又是蘇町地唯一的女兒,這次婚禮,轟動的不止是蘇州,還有京城。

初冬之日,紅綾飄展,蘇家婚宴為這蕭瑟的季節增添上了一抹亮麗之色。

前來參加婚宴之人也是非富即貴。

蘇町地在管家的服侍下穿戴好新製的袍子,他伸手撫摸著這上等的綢緞襖子,再披上黑色的大氅,然後轉頭詢問管家,“大哥一家呢?”

“老爺,京師到蘇州要個把月呢,現在天氣冷,河道大部分都凍上了,怕是趕不回來了。”

蘇町地恍然點頭,“是啊,可惜了。”

管家不再說話,隻是替蘇町地將身上的腰帶束緊。

管家與蘇町地一般年歲,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管家看著蘇町地極瘦的身體,裹在華麗的衣袍中,更顯出那份蒼白病瘦來。

“怎麼樣,好看嗎?”

因為是喜事,所以蘇町地的精神看上去也好了不少。

管家點頭道:“老爺半分未丟年少之時的風采啊。”

蘇町地也大笑起來,“當初知魚她娘就是看中了我這張臉,才願意嫁給我的,隻可惜,我沒有照顧好她……好了,好了,今日大喜,不提往事。時辰差不多了,我該出去迎客了……咳咳咳……”

“老爺,風大,您在裡麵坐著吧,我去外頭迎客。”管家連忙拉住蘇町地。

蘇町地推開管家的手,“我人還在呢,今天是知魚的大日子,我怎麼能不站在門口迎客呢?”說完,蘇町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拉上大氅,然後便自己伸手推開門出去了。

蘇府門口,賓客迎門,熱鬨非凡。

“新婿呢?”蘇町地在門口迎了幾位客人,轉頭詢問管家。

管家忙道:“還在試喜服呢。”

“快些讓他出來,我帶他認認人。”

“是。”管家躬身去了。

那頭,趙懷安穿好喜服,神色緊張地坐在實木圓凳上。

“姑爺,您穿好了嗎?”

門口是兩個伺候的女婢,因為新姑爺不習慣她們伺候,所以便將她們一齊趕了出去。

她們在門口等了一炷香時辰,裡頭也沒個動靜。

“要不我們進去看看?”

“可是姑爺不讓我們進去啊。”

兩個丫鬟湊在一處說話。

“你們兩個不進去伺候姑爺,在這乾什麼呢?”管事突然出現。

那兩個小丫鬟被嚇了一跳,趕緊解釋原因。

“姑爺不喜歡被人伺候,讓我們在外頭等著。”

管事看她們一眼,走上前去敲門。

“姑爺,老爺讓您去府門口迎客。”

屋內沒有聲響,管事想再敲第二聲時,裡頭傳來新姑爺緊張的聲音,“我,我想見見蘇小姐。”

管事笑了笑,“姑爺,今日新婚,小姐不能與您見麵,到了晚間,您揭了蓋頭,就能看到小姐了。”

管事說完,裡麵又沒了聲響。管事將耳朵貼上去,湊到門上靜靜地聽。

“啪嗒”一聲,門開了。

趙懷安穿上了新製的喜袍,身形空落落地勒出纖細的腰肢,他束著發,顯出瘦削的身段。

“姑爺,您出來了?我帶您去找老爺。”││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趙懷安麵色發白,他強裝鎮定,“嗯,勞煩管事了。”

管事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安慰他道:“姑爺第一次成親,難免緊張,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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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該換嫁衣了。”

“等一下。”蘇知魚坐在書案前,緊盯著麵前的畫。

喜婆在旁催促,可小娘子就是不為所動。

“小姐,誤了吉時可就不好了。”

可能是因為太緊張這次刺繡大賽,所以蘇知魚始終沒有選定繡樣。

“吵死了!”

小娘子心情不好,身邊的喜婆還在不知輕重的催促,惹得她當場摔了毛筆。

喜婆也是第一次瞧見成婚之日還盯著畫案,並且脾氣如此之大的新娘子。

她瑟縮著往後退了一步,臉上的表情不怎麼好看。

一直守在旁邊的雀蝶趕緊上前,往喜婆手裡塞了一袋銀子,“您先去外頭等一會兒吧,我們小姐一會兒就好了。”

喜婆被雀蝶勸著出去了,屋內瞬時安靜下來。

雀蝶將喜婆勸出去後,卻也不敢出聲。

她靜靜地站在那裡,守在門口,時不時地看一眼外麵的天色,然後又趕緊看一眼坐在那裡的蘇知魚。

小娘子畫過一張,揉碎一張,最後氣得將整張桌案都掀了,然後指著窗子外頭罵道:“那個鼓吵死了!”

雀蝶脖子一縮,不敢吭聲,等蘇知魚氣頭過了,才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小姐,今日是您的大喜之日。”

“大喜?”蘇知魚這幾日都沒有休息好,圖畫不出來,父親的病情也弄得她心力交瘁,渾渾噩噩之際發了一通脾氣,好不容易穩定下來,就聽到雀蝶的話。

她伸手抓了一把頭發。

她忘了。

“喜婆呢?人怎麼沒來?”

“剛才,被您趕出去了。”

蘇知魚:……她想起來了,原來剛才那個極其聒噪的玩意就是喜婆。

“先換喜服吧。”

“是,小姐。”

雀蝶上前,替蘇知魚穿戴喜服。

她手腳利落勤快,不一會兒就將一套喜服替小娘子穿戴完畢,然後又開始給蘇知魚上妝。

鏡中的美人冷著一張臉,雖美,但沒什麼生氣。

雀蝶手上動作一頓,“小姐,您笑一下吧?”

蘇知魚抿唇,想笑,卻笑不出來。

她道:“沒什麼好高興的。”

第45章 一更

喜樂高唱, 新人入場。

喜婆笑盈盈道:“一拜天地!”

蘇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