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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連的,上麵還有榮譽記載:優秀共青團員,勞動能手。但是記錄到1971年時,後麵寫了幾個字:失蹤,被追認為烈士。

鬱行一的眼淚瞬間決堤,這正是他最害怕見到的結果。

遠夏縱使知道姐姐沒死,但見鬱行一這麼傷心,他的眼眶也跟著溼潤了。

老何看見兩個年輕人哭得如此傷心,也忍不住唉聲歎氣起來,儘管這些年他看過了很多生死。

當年剛過來肯屯墾的時候,條件那叫一個艱辛,夏天溫度高達四十多度,冬天則是零下幾十度,沒有房子,戰士們就住在地窩子裡。

缺醫少藥,一旦有個什麼急病、受個傷,都隻能聽天由命。野外還有各種野獸,處處都是危險。他的戰友犧牲的不在少數。

等鬱行一情緒穩定了些,遠夏去跟工作人員打聽具體情況,對方說:“我記得那年九師的牧場爆發了一種傳染病,好像是羊腸毒血症,是從牧民的羊群裡傳出來的,傳播得很廣,損失慘重,當時把整個塔城區的獸醫都調過去防治了。我們團裡也派了幾支救援隊過去支援,有一隊就沒能回來,連遺骸都沒能找到。”

遠夏說:“那就是說,並沒有確定我姐姐已經死亡對嗎?”

工作人員說:“是沒有找到遺體,所以我們的檔案寫的是失蹤。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都沒能回來報到,隻怕是凶多吉少了。”

遠夏說:“我姐姐走的是哪條路線,能說得更具體一些嗎?”

對方搖了搖頭:“這個時間太過久遠,也不是我安排的,我真不知道,要不然你去連隊問問?”

遠夏說:“好的,謝謝您!”

第86章 姐姐

鬱行一哭泣的時候是無聲的,隻是默默地流淚,傷心到極點會喘不過氣來,隻能無聲地張著嘴劇烈地喘熄。

遠夏看著心疼死了,恨不能將他抱在懷裡,%e5%90%bb去他臉上的淚水,也想告訴他,姐姐沒有死。但他隻能圈著他的肩,在他背上輕撫著安慰他。

一直等到他情緒穩定了些,才將手帕遞給他,溫聲說:“行一,檔案上寫的是姐姐失蹤,並沒有見到姐姐的遺體。我覺得,我們不能就這麼回去,怎麼也得去姐姐走過的地方看一看,跟當地人打聽一下情況,看有沒有人知道當時的情況。”

鬱行一雙眼通紅,他閉了一下眼,眼眶裡的淚水滾落下來,他用手帕擦去臉上的淚水,點了點頭:“嗯。”

從團部出來,老何給他指明了17連所在的位置,離團部有十幾裡的距離,沒有班車,隻能靠步行。

遠夏在鎮上看了一圈,看到一輛拖拉機,上麵還安裝了鐵柵欄,看起來是裝牛羊的,一問,果然是送牛羊到鎮上屠宰場的,跟他們的目的地是一個方向,隻是不到那兒。

兩人也顧不得車上臟臭,爬了上去,能省一程算一程,畢竟大夏天的,又是中午,步行十幾裡那是要把人累中暑的。

兩人在滾滾飛揚的塵沙中坐到了終點,司機好心地給他們指路:“往前走個三四裡,就到17連了。”

“謝謝大哥。這個您拿著嘗嘗,我們老家的香煙。”遠夏一邊道謝,一邊塞了香煙到對方手裡,出來的時候帶了兩條煙,就是為了求人辦事用的。

司機沒想到順路帶兩個人,還能得一包好煙,簡直是喜出望外:“你們太客氣了。要不要上我家喝口水再走?”

“不麻煩了,大哥,前麵就到了。”遠夏道了謝,轉身和鬱行一趕路。

走出一段,遇到一條小溪流,兩人過去洗了把臉,發現水竟然冰冷刺骨,看樣子是天山的積雪融水。

太陽很大,他們埋頭疾走,一路上連個陰涼處都難找,很少有高大的樹木,終於接近了目的地,一個叫野地的村子,名字起得實在是過於隨意。

鬱行一此刻已經收拾好情緒,他其實很早以前就已經預想過這種結局,但真到聽到消息這一刻,他還是難以遏製地悲傷。姐姐太可憐了,在異地他鄉去世,竟還屍骨無存。

所以當遠夏說要去走一下姐姐走過的路,他沒有拒絕,他想從認識姐姐的人那裡打聽更多姐姐的消息,甚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遺物。

他們進了村,這裡的人對他們的到來並不意外,說起來興奮更多一些,畢竟他們中有很多人好多年都沒回過老家了,對內地的消息非常好奇。

遠夏找到村委,也就是連隊支部,開始打聽鬱知文的下落,連長詫異地看著他們兩個:“你們是鬱知文同誌的家人?你們不知道嗎?她已經不在人世了。”

遠夏點頭說:“我們已經從團部知道了這個消息,我們就是想來打聽一些姐姐在這裡的事,還想了解一下,她最後到底是去了什麼地方。這裡有沒有為她保留一些東西。”

連長的表情有些沉痛:“鬱知文是個好同誌,她有文化,工作能力突出,樂於助人。可惜好人不長命。”

鬱行一再次問:“那您這裡有保留我姐姐的遺物嗎?”

連長說:“時間太久遠了,我這裡恐怕很難找到她相關的東西了。非常抱歉,讓你們白跑了這麼遠的路。她出事之後,我們發過電報給她的家人,看樣子你們是沒有收到。”

鬱行一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

遠夏說:“連長,我們趕了一天路,天色已經晚了,想在您這裡借宿一晚。”

“應該的應該的,我們支隊有招待所,專門用來招待戰士親友的。我領你們去。”連長說。

很快,村裡的人都知道了遠夏和鬱行一是來找鬱知文的,有關係跟鬱知文比較好的人過來和他們說起了鬱知文的過往,還有人帶他們去看鬱知文以前住過的房子,不過那房子如今早就荒敗無人住了,裡麵的東西自然早已沒了蹤跡。

其中有一個說鬱知文從前的東西都被一位關係好的女知青收了起來,不過那位女知青今天不在家。

鬱行一和遠夏決定等到對方回來再走。

一直到了深夜,天總算黑了,他們準備睡覺,又有人過來敲門。

遠夏過去打開門,來訪者是一位中年女性,她見麵就說:“你們是鬱知文的親人嗎?我是鬱知文從前的好友,才剛回來,聽說你們來了,我這裡有一些她的東西要交給你們。”

遠夏趕緊將人讓進來:“快請進來。”這就是他們要等的人。

女人進來之後,將一個袋子放下,又從口袋裡拿出來幾張黑白照片:“這是她留下的照片。你們看,是不是你們家人的?”

遠夏將照片遞給鬱行一,鬱行一湊近煤油燈,一眼就看出來了:“這是我們全家在南京照的,那年我6歲,姐姐剛考上大學。這張是我和姐姐一起照的,我離開南京前照的。”

鬱行一一邊看,一邊溼潤了眼眶。

女人又指著鬱行一手裡的那張照片說:“這是我們幾個知青一起在石河子拍的照片。知文那麼聰明能乾,多才多藝,又那麼漂亮,我始終不相信她已經不在人世了,我覺得她應該還在某個地方活著。”

遠夏說:“大姐您貴姓?”

女人笑笑說:“我叫單佳音。”

“您怎麼沒回城?”

單佳音說:“我都在這裡結婚生孩子了,還回什麼呀。”

遠夏說:“單大姐,您為什麼會認為知文姐姐還活著?”

單佳音說:“當時我跟知文一起學獸醫,但是我怕血,就放棄了,她膽子特彆大,接生接骨樣樣都能乾。甚至還學會了開槍,還能打獵,槍法還不錯,真是能文又能武,連隊裡麵的小夥子們都喜歡她。那年他們去額敏支援,恰好是天寒地凍的季節,還不是最冷的時候,但是已經下雪了,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可能遭遇了狼群。彆人都有散落的東西,還有血跡,但是沒有知文的。”

遠夏忍不住說:“我在團部聽說,他們那一隊遺骸都沒找到,檔案上寫的是失蹤。”\思\兔\網\

單佳音聲音低沉:“是的,所有人的遺骸都沒找到,但是有其他人的東西,沒有知文的。我跟知文最熟悉了,我去辨認過,沒有她的。所以我始終相信她沒死。”

鬱行一激動地問:“那如果她沒死的話,為什麼不回來?”

單佳音看著他,說:“也許是她不想回來。”

鬱行一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為什麼?”

單佳音說:“我之前跟你說了,你姐姐很優秀,喜歡她的人很多,她曾經和一個男知青處對象,就是照片上這個,他叫傅皓。但隊裡有些青年意見很大,甚至還打過架,連隊為了緩解矛盾,隻好將傅皓調到外勤去了,讓他跟車隊去給哨所的戰士們送補給,結果有一次出了車禍,傅皓犧牲了。知文偷偷哭了很久,認為是自己害死了他,想調到彆處去,但連隊不放人。我在想,她是不是趁這個機會躲到彆處去了。”

遠夏看著照片上那個叫傅皓的青年,長得很斯文俊秀,他忍不住問:“大姐,這可不能亂說,知文姐是部隊的人,她這麼乾不就是逃兵嗎?”

單佳音笑了:“她算什麼逃兵,她是知青,又不是部隊戰士。頂多算個民兵,我跟她一樣。”

遠夏說:“可是我在團部看到她的檔案了。”

“那是她出事後轉過去的。”單佳音說,“跟她一起出事的那些知青都轉過去了,都被追認為烈士,打算將來補償他的家人。其他人好像都補償到了,隻有知文沒有,你們應該去找團部要撫恤金。”

遠夏笑了:“你不是說知文姐沒死嗎?那還要什麼撫恤金。”

單佳音說:“我也希望她真的沒死,要不你們真去找找看?出事的地方在額敏縣喀拉也木勒鄉,那兒的哈薩克牧民很多,一年到頭都住在山上,與世隔絕。一個人若是想隱姓埋名在那裡過,是很容易的。”

單佳音一說那個地名,遠夏就有了印象,當時鬱知文也說過這個地名,因為太長他沒記住。

他趕緊說:“單大姐,麻煩您幫我寫下這個地名吧。”

單佳音說:“可以。不過我有些字不能確認是哪個字,你拿著到額敏去問,應該有人知道。農九師駐紮在那邊,有不少漢族。”

遠夏掏出紙筆,單佳音將幾個字寫了下來。

遠夏回頭看一眼鬱行一,鬱行一眼中充滿了熱切的渴望,很顯然,他也很心動。

當晚,又跟單佳音聊了許久,她才離開。

鬱行一很激動,一晚都沒怎麼睡好。

第二天大清早,他們就動身了,要趕到沙灣去,趕唯一一趟去額敏的班車。

沙灣到額敏將近四百公裡,路況不好,坐車需要十多個小時,好在新疆夏季白晝有十七八個小時,否則一天都趕不到。

他們緊趕慢趕,還是趕上了那趟車,還不是在車站坐的,而是在路上等到的。

上車之後,兩人倒頭便睡,因為頭天晚上實在沒睡好。

睡醒之後,路程才過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