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叨場子要倒閉了。

他就是有點不願意相信,全都是好好的國家單位,農村人夢寐以求的鐵飯碗,保障的代名詞,工廠竟有一天會倒閉,發不出工資。

遠夏將土豆絲翻炒一下,滴了些醋,撒了些鹽,炒了個酸辣口味的,將土豆盛了出來。

遠德厚看著孫子手裡的碗,說:“你回來了,再炒個雞蛋吧,我給陽陽蒸了個雞蛋,怕是不夠吃。”

遠夏說:“爺爺,你們中午就吃這個呀?怎麼不買肉?”

遠德厚說:“沒有每天買。那他們說的你上報紙的事是真的?”

遠夏笑著說:“對啊。還是小秋采訪的我,她寫的報道。”

遠德厚十分驚訝:“小秋給你寫了還能上報?他們知道你們是兄妹嗎?”

“怎麼不知道?小秋給我寫報道是經過他們領導同意的,他們知道我們是兄妹,特意讓她來采訪我的。”遠夏說著,從碗櫃裡拿出幾個雞蛋,開始煎雞蛋,老人家不舍得吃,買了肉類蛋類都是給孫子孫女吃的。

遠德厚聞言笑了起來,他覺得非常自豪,大孫子上報紙,還是大孫女給寫的,多好!

他又說:“陽陽說,上報紙都是很厲害的人,夏夏你現在也很厲害吧?”

遠夏笑了起來:“還行吧,算有一點點厲害吧。”

遠德厚滿意地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遠夏舒了口氣,爺爺的接受程度要比自己預想的好很多,也是,在經曆過那麼多重大的打擊之後,自己這點事根本算不上什麼。

當然,也得感謝小秋那篇報道,雖然是它透露了自己的情況,但同時也做了很好的鋪墊和緩衝。

遠夏煎好雞蛋,加了點水煮成了湯,老人喝點湯也易消化一些。

飯菜做好了,他們在店裡擺上飯桌,將菜端上去,用罩子罩上,等重陽下課回來吃飯。

遠春上高中,一天三餐都是在學校食堂吃的,隻晚上回來睡覺,學校可以寄宿,但洗澡不方便,她不樂意住校。

遠夏開始琢磨著,要怎樣安排家裡的事。遠春還有一年畢業,轉學是不可能了,讓她獨自在學校寄宿,他領著爺爺和重陽到越城去?最後一年,這樣好像不太好,怕改變影響到她的心境,耽誤學習可不得了。

爺爺的身體看著還算硬朗,再在這裡留一年,遠春考完高考再搬過去?

重陽怎麼辦,明年他就升高中了,直接去越城讀高中怕是行不通,畢竟沒有經過本地的中考。

是不是要提前一年帶他去越城上學,可是初三也是關鍵年,換了環境他能適應嗎?到時候考不上高中怎麼辦?

他突然又想到了鬱行一,他是越大的老師,安排個人去越大附中讀書應該沒問題吧。

遠德厚不知道說了句什麼,遠夏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沒聽到,遠德厚隻好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夏夏!”

遠夏回過神來:“爺爺,怎麼了?”

遠德厚說:“我想問一下,你開的那個廠,有多少人?”

遠夏說:“現在有四十來個人吧。東方姐就在我廠裡上班。”

遠德厚十分驚訝:“是嗎?我聽說東方在越城上班,原來在你廠裡呢。難怪安民兩口子對我們特彆好,經常送吃的,買煤球什麼的也總是會幫我們一起買,還有建軍也是,經常來店裡看需不需要幫忙,我還以為是你讓他們照顧的。”

遠夏笑起來:“也算吧,是我讓建軍有空多來瞧瞧的。馬叔和李姨都是很好的人。”

遠德厚連連點頭:“是、是,這兩口子都是大好人,咱們能幫就幫幫。”

遠夏說:“也不算我幫東方姐,東方姐很能乾的,她來我廠裡乾活,幫了我很多。”

遠德厚看著大孫子,覺得十分欣慰,他一直都知道大孫子能乾,所以當聽到人說他自己開了廠子的時候,初時他是不信的,後來慢慢琢磨,越想越覺得有可能,大孫子就有這麼能乾呀。

遠夏說:“爺爺,我有個想法,您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如從前硬朗了,弟弟妹妹都小,要上學,有個頭疼腦熱的,他們也不一定顧得上,我想帶您到越城去。”

遠德厚愣住了:“去越城?那春兒和陽陽怎麼辦呢?這店呢?不開了?”

遠夏%e8%88%94了%e8%88%94唇:“我剛剛就在想這個事。所以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我有幾個方案,先給您說說,等春兒和陽陽回來了再問問他們的意見。”

遠德厚沒說話,隻是抬頭四顧著這家小店,他在這裡守了八年,每天伴著這些書,看著那些活潑可愛的孩子們一個個慢慢長大,一批批來,一批批走。

孫子孫女們也靠著這個小店一個個健康長大、順利升學,這個店,給了他們太多太多了,離開是無論如何也舍不得的。

遠夏看出了爺爺眼中的留戀,隻能暗暗歎了口氣。恰好這時,學校放學了,有學生陸續從門口經過,還有孩子過來租書、買東西,爺爺立即精神抖擻起來,招呼小客人去了。

遠夏看那些孩子也很禮貌,親切地叫爺爺“遠爹”,跟爺爺租書,連押金都不用,甚至都不登記,直接拿書走人,有的孩子還跑進裡屋去喝水,有膽大的孩子甚至還揭開桌上的罩子看中午吃什麼菜。

這些孩子完全不見外,把這裡當成自己家一樣,有的就直接買個餅,坐在小馬紮上一邊啃一邊看書。

爺爺都不說什麼,笑嗬嗬地收錢收書。

遠夏突然想到,這間書店帶給爺爺的,豈止是養家糊口的收入,更多的是陪伴和慰藉,他們都忙碌的日子裡,還有這些陌生的孩子陪伴著爺爺,讓他永遠都不覺得寂寞。

遠夏又有點動搖了,爺爺跟著自己去了越城,那就是去養老了,肯定不會再讓他做事,他以後怎麼打發日子呢?

讓他在行一那兒住著,每天出去溜達,和街坊鄰居的老人們聊天下棋?可能連語言都不通。還是讓他在廠裡待著,每天在廠裡廠外轉悠著?跟老梁頭一塊兒聊天?

不管哪種,都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開心,每天看著那些春筍一樣生機勃勃的孩子,他的心都會跟著年輕起來吧。

重陽回來了,見到遠夏,興奮地跳上他的背:“大哥,你回來了!”

遠夏背著他轉了一圈,將他放下,說:“去洗手吃飯吧。”

重陽看爺爺一眼,拉著他,小聲地說:“大哥你來一下。”

遠夏好笑地跟著他往裡走:“乾嗎?”

重陽壓低了聲音問:“報紙上報道的那個行遠機械廠是不是就是你開的?”

遠夏點頭:“是。”

重陽往回看了一下:“你什麼時候開的?你跟爺爺說了嗎?”

遠夏說:“說了。他沒生氣,我們廠裡效益不行了,不出來也不行了,發不出工資。”

重陽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祖孫三人圍著小桌吃飯,不時有孩子來租書、買東西,爺爺會說:“自己拿,錢放桌上。”或者“自己去抽屜裡找零錢。”

很顯然,他跟孩子們建立起了一個彼此信任的世界。

遠德厚吃了幾口,說:“夏夏,你在越城有沒有看到中小學生作文書,買些回來,有些孩子想看。”

遠夏說:“好,我回去看看。”

遠德厚又說:“金庸有沒有出新書?有也買幾本回來。那套《天龍八部》,上次有個孩子借去,弄丟了一本,賠了幾塊錢,但書缺了一本,看不完整,你再買兩套回來。”

“好。”

他一一叮囑遠夏,仿佛遠夏之前說的帶他去越城的事沒發生似的。

遠夏隻得一一應下來。

等吃完飯,遠夏收拾好碗筷去洗,重陽擦乾淨桌子,拿出卷子來開始寫作業,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他正在複習階段。

遠德厚跟著遠夏進了廚房,說:“夏夏,爺爺知道你現在過得不錯,爺爺替你高興,但是我不去越城。你弟弟妹妹還要上學,我身體還行,這裡的活也輕快,我能應付得過來。你開廠子肯定特彆忙,我去了也幫不上忙,還得給你添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遠夏不知道說什麼好。

重陽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站在了門口,說:“爺爺,哥,你們在說什麼?”

遠夏對他說:“我本來打算接你們到越城去生活,你去越城上學。”

重陽聽見越城,臉上有一瞬間的喜悅,不過很快又消散了:“我怕去了跟不上,還是在肅陽吧。老師說我的成績有進步,應該能考上高中。我也舍不得這裡的老師和同學。”

遠夏說:“你們都不願意去,那就再說吧。春兒高三了,她肯定不能轉學,最後一年還是要在這裡讀的。”

遠德厚鬆了口氣:“那就先這樣吧。”

遠夏問:“陽陽和春兒還有幾天放假?”

重陽說:“我還有兩天考試,要考三天。二姐比我還晚兩天放暑假。”

遠夏說:“那等你們放暑假了,就來越城吧。”

遠德厚正要準備出去,聽見這話,又站住了:“不是說不去了嗎?”

遠夏說:“冬冬說請你們去偉人故居玩,你們忘啦?”

那對祖孫鬆了口氣:“哦,這個事啊,去。冬冬什麼時候放假?”

遠夏說:“我估摸著也就是這兩天了。他到時候會來接你們。”

遠夏在家住了一晚,跟遠春聊了聊,也跟馬安民夫婦聊過了。

他們都覺得等遠春考完高考再說,爺爺身體還行,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馬安民兩口子說他們會常去店裡看看。

遠夏又買了水果煙酒去拜托周圍的鄰居們,幫忙多照看一下自家爺爺,畢竟八十歲的老人了,萬一有個什麼問題,都不會是小問題,得及時送醫才行。

鄰居們滿口答應,還不願意收東西,老爺子是個熱心腸的人,他會木工,平時左鄰右舍對麵街巷的店家要釘個架子做個桌子之類的,他都樂意幫忙,積攢的人緣比遠夏預想的好得多。

遠夏放心地回了越城。

鬱行一見他空手而歸,完全是預料之中,其實也猜得到,故土難離,老人們尤其如此。

他說:“那等春兒考完高考吧,到時候陽陽也升高中了,先去學校報個到,到時候再轉到越大附中來。我去托人找關係。”

遠夏看著鬱行一:“你認識附中的領導嗎?”

鬱行一說:“我不認識,但是我們學校有老師認識啊。放心吧,包準給你辦妥貼。”

遠夏開始安排工廠的事,訂單已經交付了一半,剩下的一個月內能完成,都能按期交貨。

他跟梁洪昌說明了情況,自己要離開一個月左右,廠裡的事全權由他負責,他會隔段時間打電話回來問問情況。

梁洪昌雖然不太理解鬱行一要去新疆找姐姐,遠夏為什麼還要跟著一起去,但老板這麼安排,他當然不能不答應。

兩日後,遠冬從北京回來,他回肅陽接了爺爺和弟弟妹妹來越城,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