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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河南的魯豐年,剩下兩個是本省的,遠夏和越城本地的武勁鬆。

一屋子南腔北調,交流起來特彆有意思。好像除了遠夏和徐團結,就沒人正兒八經說普通話,就連劉楊,都是舌頭都懶得捋直隻說北京話。

徐團結和遠夏是差不多的背景,建設兵團也都是五湖四海的人,他從小隻能靠普通話交流。

八個人的背景迥異,邵金山年紀最大,已經27歲了,並且已經結婚生娃了,他是下鄉知青,為了返城,他連考了三年。

武勁鬆第一年沒考上,複讀一年考上越大,可以說相當厲害了。遠夏覺得這個可以寫信告訴馬建設,以此激勵他。

隻有肖雲生和魯豐年是來自農村的,其他人都是城鎮戶口。

遠夏很敬佩肖雲生和魯豐年,這個年頭農村出身能考上重點大學,智商和毅力絕對都是出類拔萃的。

每個人的性格都不相同,住在一個屋子裡,需要好好磨合。遠夏已經打定主意,要跟每個人搞好關係,將來這些同學說不定就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呢。

買完書,遠夏便開始寫信,給家裡報平安,也給馬建設寫了信,分享自己的大學生活。

郵局就在學校附近,遠夏寄完包裹,將信貼上郵票,塞進郵筒時,看著從眼前駛過的19路公交車,心中一動,去軸承廠看看?鬱行一現在應該在那裡上班了吧。

越大是一所偏理工科的大學,越城機械廠跟學校有著長期的合作關係。

尤其是機械類專業的學生,各種實習都是在機械廠進行的,甚至有些實操課都是在機械廠修的,所以學校和機械廠之間有直通公交車。

軸承廠也是機械廠的一部分,也在這條線路上。

等遠夏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坐在公交車上了。他看著窗外後退的景色,心裡明白,就算去,也未必能見到鬱行一,可是知道他就在那裡,他說服不了自己不去看他一眼。

遠夏在軸承廠公交站下了車,他沒有直接去門衛室尋人,他怕門衛記住自己。

要是鬱行一知道有個人三番五次點名道姓去找他,而這個人他又完全不認識,且從未有交集,這難道不詭異嗎?

遠夏在工廠外的林蔭道下徘徊,等了不多久,便有大批工人進廠,這是準備上夜班的工人。

遠夏努力睜大眼,掃過人群,希望能夠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過了這麼多年,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一眼就認出鬱行一來。

不過鬱行一很好辨認,不管在哪兒,他都是鶴立雞群的一個。進廠的人越來越少,都沒有看到鬱行一。

很快,下班鈴響起來,遠夏再次打起精神。

大批騎自行車的工人如潮水一般湧了過來,走前頭的都是青年男女,自行車鈴叮鈴咣當一陣亂響。

他不敢眨眼,生怕一瞬間就錯過了鬱行一,但是騎車的人流慢慢散去了,再也沒有人出來,他也沒看到鬱行一的身影。

遠夏滿腔激動漸漸消散下去,失望逐漸籠上心頭,是漏看了?還是他還沒到這裡?或者是他今天沒上班?

遠夏慢慢蹲下來,抱著膝蓋,猜想種種可能,說不沮喪那是不可能的。

鬱行一,你到底在哪兒呢?

不知道過了多久,遠夏終於決定離開,他歎了口氣,撐著膝蓋站起身,抬頭一瞬間仿佛被點%e7%a9%b4一樣定在原處,他瞳孔猛收,腦海一片空白,連呼吸都忘記了。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英俊男人推著自行車,站在離遠夏不到兩米的距離,正一臉探究地側頭看向他。

注意到遠夏震驚的表情,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然後抬起頭,微笑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仿佛連他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甜美起來。

遠夏隻是失神了片刻,很快就回過神來,扭過頭去,卻控製不住鼻子開始發酸,他努力抿著唇,生怕將“鬱行一”三個字喊出來,嘴唇與下巴卻控製不住開始顫唞。

鬱行一見狀,試探著問:“小同誌,你——怎麼了?”

遠夏用力吸一下鼻子,垂眸搖頭,不敢看鬱行一:“沒什麼。”

鬱行一問:“那你在這裡做什麼?你也是我們廠的嗎?”

遠夏搖頭:“不是,我是越大的學生。”

鬱行一眼睛一亮,笑了:“越大啊,很好的大學。那你在這裡做什麼?”

遠夏迅速看一眼鬱行一,低下頭:“聽說我們專業以後會在這裡實習,我想進去參觀一下,門衛不讓。”

鬱行一驚訝地說:“是嗎?可能你沒有介紹信,廠裡是不讓外人進去的。我領你進去吧。”

遠夏退後一步,擺手:“不了,謝謝你。等以後實習了,就能名正言順進去了。我先回去了,再見!”

他退了幾步,然後轉身,拔腿就跑。

鬱行一露出微微驚訝的表情,看著那個仿佛怕人追跑得飛快的漂亮男孩,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肯定是覺得尷尬了。

遠夏跑得飛快,他的心跳得快要從%e8%83%b8膛中掙脫出來了,跑出老遠,他才停下來,回頭去看,鬱行一已經不在原處了。

他雙手撐住膝蓋大口大口地喘熄,嘴角的笑容止不住,眼中的淚水也控製不住湧了出來,他終於見到了鬱行一,鮮活健康的鬱行一!

他再也不願控製自己的情緒,以手掩麵,任由淚水肆意奔流,說不上來是喜悅、激動還是委屈。

不知過了多久,遠夏的情緒終於平複下來,他看著滿手的淚水,又忍不住自嘲地笑起來,多久沒有這麼失態了,他以為自己再也不會哭了,沒想到,碰到鬱行一,他還是會破防。

遠夏回頭,看向跑來的方向,鬱行一早已不見蹤影。

天色將晚,晚霞布滿了天空,將天地間染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這是遠夏有生以來看過的最美的晚霞。

得知鬱行一就在那兒,遠夏的心終於放進了肚子裡。他要努力,爭取早日名正言順跟他相識。

國內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把大學比作象牙塔,遠離現實和塵世,是一個夢幻般的世外桃源。

早期國內的大學生確實是象牙塔內的天之驕子,上大學免學費,補貼生活費,國家包分配工作,如此優越的待遇,不是世外桃源是什麼?

對很多大學生來說,上了大學,就等於上了終身保險,捧上了鐵飯碗,沒有了壓力,自然學習的動力也降了下來。

所以也曾有一度流行一個口號,“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不少人上大學後一頭紮進風花雪月中,不再埋頭苦讀。

作為一個目睹了世事變遷的曆史見證者,遠夏深知,不論任何時候,掌握真本事是不會錯的。

何況現在正處於大變革的開端,要做時代的弄潮兒,必須要有過硬的真本領。

遠夏是整個宿舍甚至整個機械工程係最刻苦努力的人,他上課永遠都是坐在靠前的位置,認真聽課、記筆記、做題,積極回答問題,提出疑問,是最受老師青睞的學生。

他的時間排得滿滿的,除了上課,課餘時間被鍛煉、學習以及打工占滿了,鮮少有娛樂活動。

開學沒多久,遠夏就去學工部報了名,打算勤工儉學。

很快就找到了一份家教,是給一個上小學五年級的小男孩輔導語文和數學。

學生家長是乾個體戶的,有門路從上海倒騰商品,錢不少掙。

但沒有正式工作,被人瞧不起,所以希望孩子捧個鐵飯碗,對孩子教育很重視。這年頭很少有人請家教,這學生家長就請了,可見思維也比人活泛。

遠夏一個星期給這孩子上兩次課,周三晚上和周日上午,一次兩個小時,一小時五角,一周能掙兩元,一個月有八塊。他把這筆收入攢下來以備不時之需。

平時花銷就靠國家發的每月19.5元生活補貼。遠夏精打細算,每個月還能省下兩三塊錢買日常生活用品。

平時吃飯主要是素菜,隻是每天堅持吃一個煮雞蛋,一個星期會給自己買兩次葷菜打牙祭。

宿舍裡跟他一樣儉省的還有肖雲生和魯豐年,其他幾人則要寬裕一些,因為除了學校的補貼,家裡每個月還會寄一點生活費來。?思?兔?網?

第18章 家教

星期三晚上,遠夏做完家教坐最後一班19路公交車回學校。

路過軸承廠的時候,他忍不住引頸朝廠門口看,自然是看不到鬱行一的,他經過這裡好多次了,一次都沒看到過他。

車子再次在機械廠站停下,有人上車,不過不是從前門上,而是跟司機打招呼後從後門上的。

上車的人帶了件很重的行李,搬上車時非常吃力,遠夏扭頭一看,那不是教他機械製圖的屈俊清教授嗎?

他趕緊起身下去:“屈老師,我幫您。”

屈俊清正費力想把那個蛇皮袋往車上提,奈何東西太沉,他又太瘦弱,一直都搬不上去。遠夏過來幫忙一起抬了上去。

車門終於關上了,屈俊清拍著發紅的手掌,看著遠夏,高興地說:“是遠夏啊,真是多虧了你,謝謝。你這是打哪兒回來呢?”

大一的專業課不多,機械製圖是其中之一,遠夏學得非常用心,他對機械圖紙的理解自然跟其他人不一樣,以至於屈俊清對他印象深刻。

遠夏說:“我剛做完家教回來。教授坐這邊吧。”

屈俊清挨著遠夏坐下來,他有些意外:“你還勤工儉學了。”學校發了生活補貼,夠基本生活,很少有學生還會打工,因為沒那個意識,除非家境特彆困難有需要的學生。

遠夏笑笑:“鍛煉一下。老師您是從機械廠出來嗎?”

屈俊清問:“你怎麼知道?”

遠夏笑了:“我知道咱們學校一直跟機械廠有合作啊。剛剛又是機械廠的站台。”

屈俊清笑著說:“對,是剛從機械廠回來。你這家教收費標準如何?”

遠夏沒有隱瞞,如實說了。

屈俊清笑道:“倒也算合理。”

屈俊清又問起了遠夏的學習生活情況,問得很巧妙,並不涉及隱私。

到站後,師徒二人一起下車。遠夏又主動幫屈俊清將塑料袋搬下車:“老師,我幫您提。”

屈俊清說:“我們一起抬吧,這液壓泵有點沉。我帶回去研究一下。”

遠夏知道液壓泵是機器液壓係統的動力元件,國內產能有限,而且質量一般,主要靠外國進口,他裝不知道:“這就是液壓泵啊?機械廠還生產液壓泵嗎?”

屈俊清歎氣:“不生產。液壓泵是機器運轉的核心部件,咱們國家仿國外的液壓泵也有一些,但是質量和性能總是不如人意。這是從進口機器上拆下來的報廢零件,我想帶回去研究一下,看看咱們跟國外的差彆究竟在哪裡。到時候也可以給同學們做教學模型,畢竟圖紙和實物差異巨大。”

遠夏沒有說話,中國從來就不缺乏像屈教授這樣有理想有追求的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