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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遠夏可沒打算直接用自來水洗衣服,那麼一大盆,冷水洗完估計骨頭都疼了。

燒水的時候,遠夏去樓下煤棚去提蜂窩煤,發現剩下的煤球不多了,隔壁李玉英家的比他家稍微多點兒,頂多也就是用到年後。

回頭跟李阿姨商量一下,一起買一車回來,買多了他家的煤棚也放不下。

忙活了一下午,遠夏終於將衣服洗好,將家裡收拾乾淨了,開始準備晚飯。

早上沒去菜市場,傍晚的菜市場已經沒什麼菜可買,遠夏隻買到了一些豆腐乾和幾個雞蛋,一根蔬菜都沒買到。看樣子以後要早起去買菜,一次性多買點囤積在家,好在天氣冷,蔬菜能儲藏。

李玉英下班回來時候,看見遠夏正在用筷子打蛋,她笑著說:“遠夏你會做飯嗎?”

遠夏說:“不太會,試著做。”雖然很久沒做飯了,但他會做,是上輩子母親改嫁後學的,可能有點天賦,做得還行。

李玉英笑著說:“需要幫忙的話直接跟我說,阿姨教你。”

“好的,謝謝阿姨。阿姨,我早上沒買菜,下午去的時候沒菜賣了。你家有小蔥沒?”

“有,有。沒菜來我家拿點去,我買了菜的。”

遠夏說:“我就要點蔥花,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買菜。”

“好。”李玉英滿口答應下來。

李玉英回家給遠夏不僅拿了一把小蔥,還拿了一棵大白菜,她是典型的東北人,喜歡囤菜,哪怕是在南方,到了冬天,還是喜歡一堆一堆往家裡買菜。

她家經常有來不及吃蔫掉的胡蘿卜、白蘿卜、土豆和蔬菜等,夏天更是多到壞掉,不過今天倒是讓遠夏兄妹賺到了。

這天晚上,兄妹五人圍坐在小飯桌前吃飯。葷菜隻有雞蛋羹,遠夏沒嘗,讓給了弟弟妹妹,他吃了些素炒香乾和醋溜白菜。

重陽用他的小湯勺將雞蛋羹的碗刮得乾乾淨淨,他覺得大哥蒸的雞蛋羹太好吃了,又嫩又香:“大哥,我們明天還吃雞蛋羹嗎?”

遠夏笑著說:“明天我看看,要是沒有彆的菜,我就給你蒸雞蛋。”

雖然家裡條件現在很艱難,遠夏並不打算在飲食上過於儉省。父親還在的時候,家裡雖然孩子多,生活水準並不差,母親在吃穿用度上舍得花錢,家裡沒餘錢也是這個原因。

這也是父親去世後,母親急於改嫁的緣故。家裡斷了收入來源,維持不了原來的生活水準,一聽到郭誌強是個六級工,工資比父親還高,她便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吃完飯,遠夏將前幾天馬安東拿的錢給送回去,李玉英死活不肯要。

遠夏最後說:“阿姨,你和叔叔的好意我心領了。我知道你同情我們兄妹幾個。我現在還沒到山窮水儘的地步,真到那個時候,我會親自開口跟你借的。現在這個錢我不能收,我的自尊心不允許。”

李玉英聽見他說到自尊心,這才不再堅持:“那你如果真的缺錢,一定要跟阿姨說啊。”

遠夏點頭:“我會的。”他又跟李玉英說起了買煤的事。

李玉英立即說:“我家也要買煤了。明天下午我去煤廠買一車煤,拉六百塊過來,我們兩家一家三百塊。大概需要八塊多錢。”

遠夏說:“好的,就麻煩阿姨了。”

回到家,遠春在燈下寫作業,遠冬則對著一本書在搗鼓著一台被大卸八塊的收音機,重陽蹲在一旁看。

見遠夏回來,遠冬停下了,將膝蓋上的書放到床上,伸手去掏口袋:“大哥,你給我的生活費還剩了六塊七毛五,給你。”

遠夏看到這些錢,就明白過來:“你們早上和晚上都在李阿姨家吃的?”

遠冬點頭:“嗯。我給她錢了,她不要。”

遠夏將錢接過來:“好,我知道了。你們以後需要買東西,就問我要。”

遠冬垂下眼簾,點頭:“嗯。”又蹲下去搗鼓那個破收音機。

這台收音機是遠冬最喜歡的,父親去世前被重陽不小心摔壞了,本來父親許諾,等下個月發工資就買一台新的,結果他一去不複返。

買新收音機的事一直都沒人再提,哪怕是拿到父親的撫恤金,遠冬也沒跟母親提過。

他這麼大的孩子,本來是到了開始叛逆的年紀,但父親的死讓他一夜之間長大,他已經會站在成人的角度考慮問題了。

遠冬試著將那個摔破了的收音機修好,然而大卸八塊之後,卻沒能將它裝回去。

他又拿起那本攤在床上的書仔細看了看,皺著眉頭再看自己手裡的零件:“是這麼說的,怎麼沒用呢?”

遠夏走過去:“看的什麼書?”

遠冬將書遞給他:“跟我同學借的書,上麵有一篇修收音機的文章。”

遠夏接過一看,原來是《無線電》雜誌,這可是七八十年代的神書,他一度還借助一本《無線電與電視》的雜誌,動手組裝成功了一台電視機。

遠夏將文章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再看看收音機的零件,說:“當初可能就是摔壞了電子管,但是現在拆得沒幾處好的了。修不好了。”

遠冬無比懊悔:“唉,我之前不懂,拆壞了。”

重陽打了個哈欠,仰頭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遠夏:“哥哥,修不好了嗎?那還是聽不了小喇叭?”

遠夏將東西放下,抱起重陽:“陽陽是不是困了?洗洗睡吧。冬冬彆弄了,回頭等哥賺了錢,給你們買個新的。”

遠冬瞪大眼睛:“哥,你怎麼賺錢?買個新的好貴,最便宜的也要二十幾塊錢呢,我同桌家裡新買了一個,是四管的,花了32塊錢。要不咱們按照書上說的這樣,買幾個礦石,自己組裝一個礦石收音機吧,咱家的收音機有些零件還是能用的,最多需要兩三塊錢就能弄好了。”

遠夏意外地看著遠冬:“這麼便宜?”看樣子他對收音機研究得很透徹了。

遠冬點頭:“嗯,我去百貨商店問過了,一個固定礦石才一角多,活動礦石貴一點,四角多。咱家收音機的調台變容器還能用,可能都不需要買,喇叭也有,運氣好,幾角錢就能做好了。”

遠夏看弟弟說這些的時候眼睛發光,看來他是真的很喜歡這些,便說:“我給你一塊錢,你去買需要的零件。”

遠冬則搖頭,嘿嘿笑:“不用給我了,我這裡還有錢。”

遠夏明白過來:“你是不是留了錢準備買零件的?”

遠冬難為情地說:“哥你彆生氣,我留了一塊錢,本來想買電子管的。”

遠夏摸摸他的腦袋:“我不生氣。不過你記住了,你這種行為叫做中飽私囊,你在家這麼做,不算大事,但你若是參加工作,昧下公家的錢,那就是違法犯罪,要受處罰甚至坐牢的,懂了吧?”

遠冬忙點頭:“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

遠夏滿意地點頭:“要牢牢記住了。”

“嗯。等我買完零件,剩下的錢都給你。”

遠夏沒有拒絕:“不夠再問我要。”

第5章 朋友

弟弟妹妹都睡後,遠夏坐在燈下翻看他帶回來的幾何書,看著上麵的內容,陌生又熟悉,令他百感交集。

他知道現在自己正是高中畢業班,還有不到半年時間就要高考。

高考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過遙遠陌生。

當年父親離世,母親帶著撫恤金改嫁,迫於生計,他不得不頂替父親的職位去廠裡上班,與高考失之交臂。

後來他參加工作,深感學識淺薄,不得不花費更多的時間去參加自學考試,其間的辛苦可想而知。

而且未經係統學習訓練,總感覺吃力,雖然做得不比人差,但花費的時間和辛勞則是他人的倍數。

再後來也跟風上過MBA之類,但他知道,社交的性質遠大於知識的學習。

現在上大學的機遇擺在眼前,遠夏不想再錯過。隻是四十年前的學業重新拾起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等到快十點,馬建設才下晚自習回來。 思 兔 文 檔 共 享 與 線 上 閱 讀

他和遠夏是同班同學,在肅陽高中上學。國家恢複高考,學校對此非常重視,對畢業班抓得比較嚴,早晚都要上自習,披星戴月就成了日常。

馬建設回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敲遠夏家的門,遠夏迅速開了門,兩人壓低了聲音在門口說話。

“小秋病好了?”

“動了手術,還得休養一陣子。”

“那你還繼續上學唄?”

“上。我請假老師說什麼了沒?”

“沒說什麼,就是有點擔心你的功課。”

“回頭我努力補上來。”

“我給你抄筆記了,回頭拿給你。我先回去吃點東西,一會兒咱倆走。”馬建設拍拍他的肩。

“好。”遠夏滿口答應。

他們兩家都是一樣的格局,都是一個一前一後的小套間。

馬建設家有四個孩子,馬建設是老二,大姐馬東方參加工作後住到廠裡的集體宿舍去了,下麵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遠夏家人更多。孩子長大了,兩家都住不下。

李玉英便和胡美蓮商量,一起在廠子附近的本地人家裡租房子,兩個大小夥子就在彆人家借住。

之前遠冬也跟著遠夏過去住,現在父母不在了,家裡能住下,遠冬就不用去了。

馬建設的弟弟馬建軍是跟著他們一起去的,他已經14歲了,跟遠秋同級不同班,也讀初二。

過了大概一二十分鐘,馬建設從家裡出來了,他吃了點餃子,泡了個熱水腳,縮著脖子跟遠夏說:“快走快走,一會兒我的腳又冷了。”

遠夏已經抱重陽起來撒了泡尿,以免睡到半夜尿床。他拿起手電筒和鑰匙,將燈關上,再用鑰匙輕輕扭開鎖,將門關上,拔出鑰匙。

馬建設回頭說:“建軍你死快點,彆磨蹭,電視都沒信號了,還你在看啥?”

馬家是雙職工,兩個人的工資加起來過百,還有差旅補貼,經濟條件比單職工高出一大截。

馬安民經常跑車,門路也廣,不知道從哪裡買到了一台12吋的黑白電視,那可是稀罕物,全廠也就隻有廠長和他家有。

不過電視機隻有晚上六點到十點有信號,能收看節目,過了這個時間,就全是雪花點子。

馬建軍愛看電視,馬建設鄙視弟弟的時候說他對著牆上的手電筒光都能看上半天,馬建軍反駁:手電光他看不了,但是雪花點子他能看上一整天。

馬建軍磨蹭了一會兒出來了,往脖子上纏圍巾:“太冷了,不想出門。咱家什麼時候才能住上大房子啊。”

馬建設瞥他一眼:“這你就彆指望了,等你參加工作後分房吧。”

這是實話,房屋土地不允許買賣,除了有宅基地的本地人能自己蓋房子,他們這些工人階級隻能等分配,要麼就隻能租房子。

農機廠的職工宿舍就是分配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