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供奉的神明也沒有降下任何神諭。”
槿姬的姿態擺得更低：“都是槿姬的錯，槿姬沒能侍奉好神明。”
“不是的，跟你無關。”撫子終於受不了她總是時不時地行個大禮，伸手將槿姬扶了起來，“不管是守護京的龍神也好，還是貴船山的高龍神也罷，甚至是三貴子和伊邪那歧都已經不在了。”
“您、您的意思我不明白。”她不是不明白，那驚恐又不可置信的眼神說明，她隻是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我的意思是，此世已經沒有神明了，這次平安京的危機，要靠人類自己來解決。”
槿姬驚呆了，回過神來後第一反應就是衝動地抓住了撫子的手。
“那您呢，您也要放棄我們嗎？”
“啊？”撫子明顯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我當然會幫忙了，好歹也占著黑龍神子的名號，總要做點事的。不過你昨天也看到了，我現在是有心無力。”
她鬆了口氣，將撫子的手舉起，貼向自己的額頭。
“隻要您還在這裡，就能給我們勇氣，此世僅存的，仁慈的……”
地麵突然一陣搖晃，屋內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歪倒在地。
震動斷斷續續地從腳下蔓延開來，屋外傳來了命婦們驚恐的尖叫。房屋的支柱吱吱呀呀，灰塵秫秫而落，掛在牆上的神明畫軸接二連三地滾落在地。
“所有人都到外麵去，快！”
一把抓住想要去撿畫軸的槿姬，撫子抄起她就往神殿的廣場那邊衝去。
地麵的晃動越演越烈，短短百米的距離撫子卻覺得舉步維艱，隻好踏空而行。等將槿姬安置好了再回過頭去救那些行動一樣不便的命婦們。好在神社中的人並不多，來回了四趟，總算將所有人都救了出來。
不一會兒，轟然巨響中，大地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吞沒了神社的主殿和位於它正後方的偏殿。
“神罰，這一定神罰！”“神明拋棄我們了！”
震天的轟鳴聲中，幸存的人群開始惶惶不安起來。
“不準胡言亂語！”
槿姬小小的身子挺得筆直，在這地動山搖之中努力地站著。她必須站著，作為神子，這一刻，她代表著神明的注視與威嚴。撫子明白她的擔當，出手支撐著她的脊背，支撐起她的尊嚴。
“神明沒有放棄我們，神明永遠也不會放棄我們！在這般可怕的天災中，你們毫發無損站在這裡，難道不是靠神明的庇佑嗎？”
眾人慌亂地趴在地上，抬起頭看向唯二兩個直立的身影，仿佛天塌地陷也無法彎曲她們兩人的脊梁。
那是他們的神子，是神明在這世上的代言人。
見到眾人不再亂說話，槿姬鬆口氣的同時看向撫子，生怕對方因為他人的不敬而產生不悅的情緒。撫子並沒有身為神明的自覺，發現小女孩的視線後回了她一個笑容。
“神……”
“撫子大人！”
銳利的風瞬間從半空中墜落而下，那是一張薄如蟬翼的紙，似被巧手剪成了燕子的形狀，在這混雜著砂石的狂風中，翻滾著停在了金眸少女的麵前。
“是老師的式神嗎？”
“是的，主人讓我來通知您，他找到了京裡陰氣蔓延的源頭。”
撫子的這位音樂老師，即便是失去記憶也沒能影響他履行自己陰陽師的職責。一發現京目前的陰陽不平衡，就開始每天出門勘察五行，檢查地脈流向。
撫子也是以陰氣作為淨化怨靈的標的物，兩人的目的地偶爾會重疊，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的京裡碰到。
十多天的檢查計算，終於在今天有了結果。
這或許會成為解決如今困局的突破口，撫子對此有著強烈的預感。
“主人已經跟百鬼夜行對上了，請撫子大人您儘快。”
“馬上帶我過去。”
剛走了一步，撫子又轉過頭去看一直安靜站著的槿姬。後者會意地笑了笑：
“請您不必憂心，槿姬已遣人去通知父親，相信等震動過去，很快就會有來人的。”
“好，那你自己小心。”
說完她就騰空而起，化為一道金色的流光消失在風中。
槿姬恭謹地跪倒在地，虔誠地禱告：“此世最後的神明啊，敬祝您武運昌隆。”
作者有話要說： 撫子：我真的不是神明！你們相信我啊！
老師：好，你說不是就不是。（不想承認就算了）
槿姬：請您不要開玩笑。
撫子：……
第61章 黃泉女神
眾所周知, 平安京是仿照唐朝的都城長安而建, 以天皇的禦所為中軸, 建立的極為對稱的都城。這樣的建造方式固然大氣恢弘，但京的地脈山川走向與長安並不相同, 強行使用一樣的結構總會留下禍患。
當年的陰陽頭曾經上書天皇, 但天皇崇唐之心甚重, 無視了陰陽寮的諫言，一意孤行建造了如今的京之都。
多年過去, 禍患已成。
在禦所的東北方, 艮位之上形成了陰陽交界的鬼門。陰氣長年累月通過鬼門向陽間蔓延, 雖有曆代陰陽師封印怨靈平衡陰氣, 但人力終有極限，京內的陰氣日複一日地增加。
再過幾日, 便會壓過陽氣, 讓這個平安京徹底成為鬼怪橫行的陰間。
好在在這個節骨眼上，自己的老師發現了這個秘密。
京裡那麼多的陰陽師, 甚至連最厲害的陰陽頭，那個召喚黑龍神子的賀茂忠行都沒有找到的問題，老師僅憑自己一個人，竟然在短短的十幾天裡就找到了源頭。
聽了他在式神上的留言, 撫子不禁感歎起來。
真的不是一般人物啊！
倘若那個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在世, 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吧~
等等！
沒記錯的話，安倍晴明似乎就是平安時代的人吧？
難道說……
“師傅辛苦了！師傅我來幫你啦！”
於是，正同百鬼苦戰的白衣陰陽師大人, 突然就被自家從天而降的徒弟嘴裡那過於諂%e5%aa%9a的語氣給……
惡心到了。
嘴角一抽，咒語念錯了一個音，要不是結界還在，差點沒被跳起來的小鬼一口咬死。
“呃，那個，師傅您休息，休息，剩下的交給我了！”
感受到自家老師殺死人的視線，撫子嚇得咽了口口水，乖乖抽出燕返，怪叫著衝進了鬼怪群中。
“哇呀呀呀，吃我一刀！”
“有本事衝我來，不要欺負我師傅！”
“師傅是世間的珍寶，你們這些家夥不準碰他一根毫毛！”
徹底被扔在後方的陰陽師：……
今天的神明大人，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陣瘋狂又不忍直視的屠殺過後，原本鬨哄哄的大街上靜得鴉雀無聲。
撫子收刀，興衝衝地跑回自家老師麵前，雙眼亮晶晶地盯著他。
“師傅師傅，百鬼消滅完畢！”
看在他的眼裡，感覺這丫頭背後那九條尾巴就跟犬類似地瘋狂甩了起來。
“恩，辛苦你了，做得很好。”
啊啊啊，他誇我了誇我了誇我了，我要表演一個原地爆炸升天！
那表情實在是太過於慘烈，即便是修養良好的陰陽師大人也沒能忍住，伸手輕輕彈了她腦門一下。
“疼！”■思■兔■網■
撫子捂著腦門，總算回神了。
“師傅，我們接下來做什……疼！”她委屈地抱怨，“為什麼還彈我？”
“手癢。”
撫子：……
今天的老師，是不是吃錯藥了？
陰陽師沒有再去管撫子，邁開大長腿沿著大街朝北繼續走。
自知腦抽的撫子三兩步跟上他，試圖挽回一下自己跑偏了的畫風：“那將鬼門封印了就可以了嗎？”
“鬼門是無法徹底封住的。陰氣會不斷侵蝕封印，必須每隔一段時間加固一次才行。”他頭也不回地說，“封印之時，怕是陰間和陽間所有的怨靈和鬼魂都會有感應，必傾巢而出來阻止我。”
“師傅您儘管專心做封印結界好了，護法的事就交給我了。您就是為了這事才把我叫來的吧？”
陰陽師用餘光瞟了眼撫子的表情，後者敏[gǎn]地跟他視線相交。不僅沒有半點生氣抱怨的意思，那笑容裡還透出了三分討好之意。他無奈地移開視線，再次深刻地體會到這位神明大人真的是個心十分大的存在。
換了以前他打過交道的那些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神明們，彆說用式神通知她過來幫忙了，大抵光是見麵不行禮就已經是瀆神的罪行，更彆提讓她開口閉口把師傅掛在嘴邊了。
兩人一路急行，到了月上中天之時，在一條戾橋前停下了步子。
橋的另一半仿佛架入了虛空，黑色的陰氣完全遮蔽了月光，隻餘下一片混沌。對岸的景物已經完全不可見，說不定早已跟記憶中的完全不同了。
鬼蜮，已經開始侵蝕現實。
“要在這裡開始設立結界嗎？”撫子問。
“不行，離鬼門所在還有段距離。”
言下之意就是必須進入那段未知的區域了。
陰陽師取出一張符紙開始念咒結印，做好了自身的防護結界後看向撫子，發現後者點亮了自己的護體金光，連陰氣的暗都驅散了不少，妥妥的就是個人形燈籠。
“走吧。”她向前一步，走在了陰陽師身前，向他伸出了手。
“在這種場合就該我來保護師傅啦，這可是我身為徒弟的榮耀！師傅可不要拒絕我啊，我會哭給你看的。”
“那就有勞了，撫子。”
她鄭重地握住那人的手，承諾道：“放心交給我吧！”
兩人一同踏上了那座通往另一個世界的橋。
那是一片無聲的世界，靜得隻能聽到彼此的腳步聲和衣料的摩攃聲。
也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分不清楚前後，難以辨彆南北。除了撫子身上的光照亮的狹小區域以外，什麼也看不到。
最奇怪的是，這個世界好像什麼也沒有。兩人朝著陰氣最為濃鬱的方向走了許久，按理說也該到鬼門所在了，卻既沒有碰到鬼怪攔路，也沒有發現任何建築。
“這是個幻境。”陰陽師率先停了下來。
“幻境？”撫子轉頭看向他，“該怎麼做？”
“但凡幻境必有陣眼存在，找到陣眼破壞掉，自然能走出幻境。不過，眼下倒有個更簡直直接的辦法。隻是用這法子，接下來的麻煩可就沒完沒了了。”
“沒事，趕時間要緊。”真等鬼門徹底洞開，她的任務倒是沒什麼，不過這平安京怕是要徹底毀滅了。
“那就麻煩撫子，再開一次神域吧。那般程度的神氣，再強的幻術也能衝開。”
撫子聞言一愣，確認了一下：“沒問題嗎？”
上次她打開神域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