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頁(1 / 1)

風的灰暗城市中。

烏雲密布的天,四處彌漫的霧,安靜的街道和小巷,路邊賣長柄雨傘的店家門口懸掛馬燈,昏黃的燈光照不亮城市的路。

幽綠眼睛的黑貓跳下石牆,祈秋聽見烏鴉扇動翅膀的聲音,一大群,結伴飛向她剛剛走出的回巷。

“圍攻你的人穿教團製服,所以我打算去教堂看看,你覺得呢?”祈秋問。

許淵:“……”

“就算是起霧的地方,大教堂也格外顯眼。”祈秋眺望遠處哥特風的建築物。

“你已經在……我是說,你應該在這裡這裡呆了許多天。那麼主線任務肯定已經在快完成的邊緣了,副本裡的時間線差不多推行到終點,我們沒有悠哉悠哉的空餘。”

祈秋差點脫口而出“你已經在這裡磨蹭了七天”,在穿幫邊緣堪堪想起這不該是Q小姐知道的情報。

“我的人設是Q小姐,一個副本勞模,我在剛剛結束一場遊戲準備進入下一場的空隙間接到了塑料隊友的支援邀請。本著勞模的自我修養,以及把許淵打得太慘產生的微妙補償心態答應了邀請,現在的任務是帶退化成智障機器人的隊友活著通關。”

祈秋快速默念人物設定,她辨認好去教堂的街道,一言不發帶著許淵迅速趕路。

越靠近教堂,仿佛被某個高居於世界之外的存在注視的感覺越強烈。

就像有個孩子趴在圓形魚缸的開口,碩大的眼珠對準浴缸中遊動的金魚。

壓抑的感覺墜在神經上,通往教堂的路越走越死寂,烏鴉不敢扇動翅膀,薔薇不敢搖曳花苞,地上的螞蟻不敢露天爬行,人類不敢大口呼吸。

因寂靜而顯得莊重,因陰鬱而心生懼意,黑鐵教堂重重駐紮在城市心臟,卻與神聖無關。

許淵的呼吸和心跳永遠維持在同個頻率,踩在乾淨地麵上的雙腿卻仿佛積了厚厚的雨水,一步步沉重地邁在淤泥中,背脊隱隱彎下。

他手臂突起的青筋仿佛有生命的遊蛇輕微跳動,指甲縫滲出淺淺的血珠,汗水將額發黏濕在後頸。

祈秋和許淵十指交握的手收緊,她默不作聲瞥了眼天空,忽然拎起鬥篷下擺。

粗壯的繪製漩渦花紋的觸手一下離開黑衣的遮掩,肆無忌憚在無人的空街橫行揮舞!

天空籠罩而下的不可名狀的氛圍被觸手打碎,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恐怖扭曲的不詳氣息。

烏鴉翅膀顫唞,薔薇枝頭垂落,暴露在空氣中的螞蟻被抽乾水分殘骸枯萎成灰,水汽彌漫人的口鼻,刺骨冰冷的海水腥味比壓抑的晦暗更難熬。

“誰還不是個邪神了。”

祈秋冷眼看著石牆上的薔薇在數秒內染上灰黑的黴斑,觸手上倉惶落腳的烏鴉融化成一灘屍水。

新來的邪神遠比舊神更殘忍冷酷。

唯一的例外是站在她身邊的青年,步伐輕盈,脊背挺直,呼吸間滿是清新明爽的空氣。

他被街上飛舞的觸手吸引,空洞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看。

“要說幾遍才記得,觸手不能吃。”新晉邪神一臉無可奈何,歎著氣妥協道。

“知道了知道了,如果那個躲在天上不敢下來的家夥也是海鮮生物,我一定讓你在副本結束前吃到刺身。”

第57章 轉職第五十七天

我不是要她來救我的

黯淡的光透過教堂穹頂的彩窗, 迷離的光斑映在花紋繁複的地磚上,為昏暗的室內增添幾分斑駁亮色。

慈眉善目的老者跪在雕塑前,緊閉雙眼聆聽神諭。

“七日後, 我當歸來。”大祭司無數遍重複他聽見的神諭, 睜開眼喃喃道, “神沒有修改祂的神諭,今天確實是神歸來的日子。”

神祂人呢?迷路找不到自家教堂了?

大祭司麵容愁苦, 他從沒想過神竟然是個路癡。

全身全能的神也要敗在城市施工改建的複雜道路中,人類是多麼可怕的一種生物啊。

“雖說我派人去迎接神降臨的容器,但至今沒有教徒向我回話……”大祭司沉%e5%90%9f,一時拿不準事情發展的走向。

他派去了那樣多的人, 區區容器怎麼可能抵抗教團的力量?如果教徒全部折在那裡,必然是神親自出手。

“一定是偉大的神明將祂虔誠的信徒送往了祂的神國。”大祭司虔誠低語,“多麼仁慈偉岸的神明,祂知曉一切, 聆聽信徒的心願。我的同胞們能將自己的生命獻給偉大的神, 死去的他們又該多麼幸福!”

話雖如此,大祭司倒也沒有自己死一死和下屬們相遇在神國的打算,是個雞賊老頭。

“既然神諭沒有更改, 神必然如約降臨, 不可質疑神。”大祭司仰起頭, 看向巨大的雕像。

那是具非男非女的異形雕塑,雕刻師無法直視神靈的真容, 將其雕刻為藏匿於黑袍之下的神秘存在。

數十根粗壯的觸手探出袍底, 蜷屈的腕足繪製漩渦狀的花紋, 看得久了讓人頭暈目眩, 靈魂醉倒在虛無的夢境中, 由此聽見神的聲音。

“曆來常有容器假扮神明的荒誕醜聞,瀆神者不會得逞。”大祭司著迷地望著畸形的腕足,“以人類孱弱雙腿行走的平庸之輩,怎敢以神靈自稱。”

他不認鬼不認人,隻認神明自帶的觸手。

大祭司在神像前靜默地等待著,如果世間存在以願望化為偉力的神秘能量,他一定是全教會最靚的望夫石。

“大祭司!”

教堂守衛第一次不經通報闖進大祭司禱告的祭壇,慌張地說:“門口來了兩個奇怪的人!”

“噤聲。”大祭司皺眉,慈眉善目的麵相在玻璃彩窗的倒影中顯出異樣的陰鷙神色,“怎可驚擾神靈眷顧之地。”

“非常抱歉是我冒犯!”守衛滿頭大汗手腳並用地鞠躬行禮,“可是真的來了很奇怪的人——不,來的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大祭司先是一驚,隨即欣喜若狂,“那不是更好!”

神終於找對了路,來見祂忠誠的信徒了!

守衛:“啊?”

大祭司:“啊什麼?想想你的身份,想想你的信仰,你的虔誠之心去了哪裡?”

你不是合格的邪神信徒,大祭司用眼神嚴厲地教育守衛,守衛羞愧地低下頭。

神說今天來,肯定今天來,神不會咕咕咕放忠誠信徒的鴿子,身為大祭司的他怎麼能質疑主?

“你退下,我親自前去拜見。”

大祭司理了理身上的祭祀服,莊嚴走出祭壇大門,臨前回頭望了一眼巨大的雕塑。

人首觸手身的神像沉沉俯視萬民,大祭司心中湧現出無限的力量。

他要把神明的模樣裝在眼裡刻進心底,以此辨彆新來的奇怪者是否又是打著神明旗號欺騙百歲老人的風水師傅或江湖騙子。

從神明頒布神諭說要降臨人間開始,一些不法分子借機鑽老人家的思維空子,踐踏他對主的一片癡心。

可恨,堂堂大祭司竟被異教徒的風水邪說忽悠得買了好些個開光桃木劍和護身辟邪符,詭計多端的推銷犯!

“開口推銷的全當騙子拉去祭壇血祭吾神。”大祭司冷酷地想,他與騙取教會經費的無恥之徒不共戴天。

哥特風建築物冷峻壓抑,陽光驅散不了終年的濃霧,陰冷濕氣滲進石牆,寒意從腳底鑽入身體。

天花板的壁畫中惡魔嬉笑著把細長的舌頭伸進女人的耳朵吸食腦髓,無頭的小孩拖著臍帶在火焰邊奔跑,腰斬的男人掙紮著爬向填滿美酒和蒼蠅的溫泉。

長著人頭的蜂鳥嘴裡叼著破碎的玻璃渣,海魚生出慘白的四肢在岸上爬,蜘蛛咬斷螳螂的頭,螞蟻拱起老虎肉,眾生、百態皆入畫。

大祭司欣賞一幅幅色彩鮮豔的壁畫,數也數不儘的地獄中央,一根根觸手汲取罪惡的蜜釀。▲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唯有虔誠信奉主,才能在主賜予的淨化的業火降臨時得以幸存。”大祭司雙手握合,“主啊,前來的異客是您嗎?”

他一定會仔細辨彆,絕對不會認錯神!

大祭司站在回廊這頭,遠遠看見回廊儘頭兩道相攜而來的身影。

迷霧因他們的到來而四散開來,淺淺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回廊的入口。

漆黑的鬥篷遮掩不允直視的真容,寬大的袖口繡著層層繁複的暗紋,糾纏的觸手拱衛著中央的主人,在地麵濕滑蛇行。

張牙舞爪的觸手肆無忌憚占據整條回廊,最長一根徑直伸到大祭司眼前,他能清晰看見腕足上的吸盤,個個碩大如碗。

隻一眼,漩渦狀的花紋讓大祭司眼冒金星,止不住的眩暈感令他差一點跪坐在地,如被綁在過山車上經曆了十幾次輪回,手腳皆不屬於自己。

大祭祀沒看見腕足尖尖一口整齊的牙印,被許淵抱著啃了一口哭唧唧藏進黑袍裡的觸手來了興致,吸盤如長滿尖牙的花瓣展開,對大祭司的腦袋虎視眈眈。

大祭司絲毫不知腦袋的危機,忍著劇烈的不適和耳鳴死死盯著祈秋。

神秘的黑袍!粗大的腕足!凶厲的眼神!

“神啊!”大祭司目瞪口呆,“您的雕像活過來了!”

他第一次見到活的觸手!活的!

大祭司激動又猶豫,想跪拜在地又怕認錯了神,生怕自己剛虔誠低下頭顱就聽見主神秘莫測地說:“朋友,安利了解一下?朋友,辦卡了解一下?”

他的信仰之心會崩潰成碎片的,不要這樣對他。

欺騙百歲老人對你們江湖騙子到底有什麼好處,他隻是個無惡不作的邪神教團首領而已,法律會懲罰他,不要讓神棍教他做人。

“來礙事的?”黑袍下女聲沙啞,對待大祭司的態度冷酷極了。

主本就是慈愛與雷霆兼具的神明,迷路的主是主,冷酷的主也是主,大祭司不會動搖。

大祭司:主的第一句話不是安利也不是辦卡真是太好了,我不能奢求更多。

想來這次不會又雙叒叕被騙走教會經費,要他自掏腰包煮全教會的飯,他好欣慰。

唯一的問題是……為什麼是女聲?

“雖然我已經是半截身體要入土的人了,但視力還有1.0,睡覺能聽見蚊子嗡嗡飛,一拳把異教徒物理製裁獻給主不成問題。”

大祭司喃喃:“我記得,我給主挑選的容器是個男人沒錯啊。”

難道神占據容器的身體後隨手給自己變了個性?如此偉力,不愧是祂,無所不能。

不不不,聖典記載神明既不是男性也不是女性,祂兼具力量與美麗、堅硬與柔軟,同時具備兩性特征。

所以,神隻是看起來像女性,其實鬥篷底下是個人妖?

合理。

大祭司差一點點就要說服自己了,假如他沒有看到祈秋身邊的許淵的話。

“我為主挑選的容器和疑似是主真身的存在,兩者為何裂開了?”大祭司揪痛胡須,滿心疑惑,“他們理應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