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1 / 1)

不屬於她的故事。

台下,下一個即將成為卡珊蒂亞的無知女玩家仰望死去的同胞。

%e5%90%9f唱完歌劇、摘取完玫瑰,徹底報廢的屍體被埋在公墓中,永遠朝向沉睡的卡珊蒂亞。

玩家是卡珊蒂亞的替代品,安迪還能是誰?他隻可能是故事中卡珊蒂亞“一看見他,我胃裡撲扇翅膀的小家夥七上八下。一定是命定的緣分,一定是天賜的姻緣,我想,我對他傾心不已”的愛情對象。

卡珊蒂亞的故事可以概括成:大戶人家的白富美愛上花園乾農活的窮小子,對他一見鐘情,不顧父母阻攔執意要下嫁給他。

覺得女兒不可理喻的父母將卡珊蒂亞關在房間裡,她看著花瓶裡戀人送給她的玫瑰愈發傷心,胃裡的蝴蝶飛舞不歇。卡珊蒂亞吃下玫瑰的花瓣,蝴蝶紛紛飛出她的喉嚨,替她腐化陽台的鐵鎖。最後,卡珊蒂亞從陽台高高躍下,化作蝴蝶投向戀人的懷抱,Happy Ending。

很童話很祝英台的故事,用“胃裡有蝴蝶在飛”形容女孩子心動時的忐忑十分含蓄貼切——如果它隻是個單純的比喻句,祈秋會欣賞它。

“歌劇的結尾直到卡珊蒂亞化蝶與情郎再會,沒有更多的劇情。”

祈秋不知道卡珊蒂亞是怎麼死的,也不知道她是暫時性化蝶還是永久性化蝶,下葬的時候埋的是人的屍體還是蝴蝶屍體——人的壽命不比蝴蝶長?卡珊蒂亞這波轉換種族是換虧了啊。

可怕,戀愛腦真可怕。

夜晚寒風簌簌,祈秋掩嘴咳嗽兩聲,駐足在最中心的墓碑前。

打磨光滑的石壁在燭光下閃爍細碎的亮點,一看便是時常有人掃墓精心打理的結果。

在雜草旺盛生長的公墓裡,唯有卡珊蒂亞的墳前種了一片紅玫瑰。

與安迪送到玩家手裡嬌豔欲滴熱烈如火的玫瑰不一樣,看上去隻是普通的玫瑰,不夠芳香,不夠鮮豔,平平無奇。

“我能摘一枝嗎?”祈秋突然問。

她麵對安迪猛然看過來的目光,鎮定自若地說:“親愛的,我們可是在約會。這叢玫瑰定然是天賜的定情之物,你不覺得我應該摘一枝麼?”

“不妥當吧。”安迪溫和勸阻,“這是開在墳前的玫瑰,是獻給卡珊蒂亞的花束,我們貿然去摘是很沒有道德的行為。”

“你說的沒錯。”祈秋點點頭,“我沒有道德,所以我可以摘。”

道德是什麼?良知是什麼?她需要這些東西嗎?

見祈秋詭辯,安迪溫和的表情驟然變得陰鬱駭人,猛然放大的瞳孔直勾勾盯住祈秋,黑氣翻滾。

昨夜在門外被晾了一整晚的他,情緒都沒有這麼大的波動起伏。

“卡珊蒂亞是他的痛點啊。”祈秋權衡片刻,選擇退讓。

不讓摘卡珊蒂亞墳前的玫瑰就不摘唄,他們今夜的目的本來也不是摘花。

——是挖墳。

卡珊蒂亞的玫瑰祈秋可以不要,她的墳祈秋不可以不挖。

祈秋退一步,安迪也退讓一步,豈不是皆大歡喜?

“我也太貼心了。”祈秋忍不住誇誇自己,“我對NPC、對前同行也太有人情味了,我一直在考慮他的感受呢。”

在安迪暗潮洶湧的注視下,祈秋主動離卡珊蒂亞的墳墓遠了些,轉頭去打量其他墓碑,一副“有必要那麼警惕嗎我對屍體又沒有什麼奇怪的癖好是你戴有色眼鏡看人才覺得彆人都是壞人全是你的錯”的事不關己模樣。

“卡珊蒂亞的位置找到了,差不多逗留了足夠多的時間,許淵那邊……OK,前期準備工作完成。”祈秋無聲自語。

確定了卡珊蒂亞的墳墓,接著輪到怎麼開挖的問題。

卡珊蒂亞沒惹他們任何人,但祈秋和許淵這對喪心病狂的玩家組合下定決心要掘人家的墓。

挖了,可能得不到線索。

不挖,一定得不到線索。

當然要挖。

如果公墓隻有祈秋和許淵,他們想把墓地挖成月球表麵都沒問題,但還有個礙事的安迪懟在這兒,煩人。

不如當著安迪的麵把他白月光的墳挖了算了,如此缺德的主意許淵一定喜歡。

祈秋瞅了眼假笑男孩安迪,遺憾地歎了口氣。

她得想辦法把安迪帶離卡珊蒂亞的墓碑,但又不能立刻結束約會回家,得給許淵把遺體挖出來、查驗屍體、把人家埋回去、燒點紙錢表達歉意的時間。

“親愛的。”祈秋拉拉安迪的袖子,認認真真對他說,“你知道情侶來墓地約會十大必做之事的榜首是什麼嗎?”

安迪:首先,根本不會有情侶來墓地約會,你在用偽命題驗證什麼?

他溫和紳士地順著祈秋的話說:“是什麼呢?”

祈秋把白蠟燭湊到下頜,幽幽燭火照亮她陰氣森森的臉,又輕又軟的嗓音如泣如訴,仿佛女子細細的哀啼聲:“當然是,坐在墳頭,講鬼故事。”

“我為今天的約會準備了一千零一個鬼故事。”祈秋輕輕抓住安迪的胳膊,指甲一點點陷進他肉裡,“你一定會認真聽的,對不對?”

她語速越慢越輕,越讓安迪毛骨悚然。

同一種聲線,想要表達的感情不同,聽在耳朵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像許淵聽啾啾說話,要麼是覺得她在無意識撒嬌,要麼是覺得她的聲帶脆弱到講話聲音稍稍大些就會生啞,偶爾聽出抱怨和不滿的語氣,也是弱弱軟軟的。

但對安迪而言,好像長了另一雙耳朵。

是林間樹葉摩挲的聲音太響,還是天暗得出奇?風吹過野草的簌簌聲中混著若有似無的哭聲,眼前女生烏黑亮麗的長發在風中飄搖,安迪卻在她背後看到鬼影重重。

燭光照耀巴掌大小的地盤,映出地麵交疊的影子。一定是他眼花了,一定是風吹得燭火搖晃,所以兩個影子才扭曲著靠近,偏纖細的影子慢慢膨脹,張開無牙的黑色巨嘴吞向呆立在旁邊的男人影子。

【要在影子被吞下前、聽她的話。】

針刺般的念頭在安迪腦海中閃過,他急切地、迫切地、幾乎把自己嗆到咳嗽地說:“……好。”

“太好了。”祈秋笑起來,“為了更有代入感,我們去找一對埋在隔壁的一男一女的墳頭坐著講鬼故事吧。”

圍繞卡珊蒂亞的墓碑全部來自死在副本裡的女玩家,男人的墳墓隻有小鎮的居民,坐落於公墓的外圍。

祈秋以“越偏僻的地方越有氛圍”為由,把安迪帶到完全背對卡珊蒂亞墓碑的地方坐好。

從公墓的任何角落都能看到位於圓心的卡珊蒂亞的墳墓,祈秋不能讓安迪回頭,一回頭他們的計劃全盤敗露。

“那麼,我來給你講一個從出生起就被警告不許回頭的男人的故事。”祈秋拍了兩下掌,清了清嗓子,“我開始了。”

講故事的聲音掩蓋了踩在草叢上的腳步聲,祈秋餘光看到一個黑點直奔公墓中心,完美融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

她又劃了根火柴,燭光大亮,安迪的注意力不可避免被光明吸引,被迫聽起了鬼故事。

許淵悄無聲息走到公墓中央,駐足凝望。

“要挖的是這座墳?”許淵彎腰,手掌抹過墓碑上的刻紋。

他最後確認一次,握住鐵鍬用力向下一鏟。

一鏟土,再一鏟土。

鐵鍬擦過粗糙的石子和沙礫,聲響掩蓋在夜晚呼嘯的風中、掩蓋在祈秋講鬼故事的嗓音中,一下又一下。

墓地空曠風大,祈秋提高嗓音講述的鬼故事一字不漏隨風落入許淵耳中。

她聲調提得太高,在風裡講了半天嗓子肯定要啞。

又咳嗽了,嗆了兩口風在喉嚨裡,怕是眼淚都咳出幾滴。

故事講得意外蠻好的嘛,又陰間又細思極恐。哦,對,她在現實世界也寫小說,程家洋那家夥津津有味通讀全篇,八個字總結:陰間文學,怪且上頭。

許淵想到他不靠譜的發小,據說程家洋近期沉迷追啾啾寫的陰間小白花霸總文學,邊吐槽怪啊實在是太怪了都是什麼陰間玩意兒,邊天天念叨為什麼不更新太太咕咕咕今天就把鴿子捉去狠狠煲湯。

許淵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手下用力,越挖越深,直到鐵鍬碰到硬質棺材。

出棺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提起鐵鍬,一個角一個角撬開釘死棺材的釘子,用力掀開棺材板。

棺內的景象讓許淵不自覺挑了挑眉。

開棺前他猜過裡頭可能是一群蝴蝶的屍體,可能是一具看不出形狀的白骨,可能是聊表紀念的衣冠塚,連裡頭被老鼠安家一開蓋鼠爸爸鼠媽媽鼠曾祖父和他say hello的可能性許淵都想過。

唯獨沒想過,棺材裡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女屍。

鮮活,美麗,柔軟細膩的臉頰上紅暈未散。她安靜地躺在鋪有棉被的棺材裡,仿佛隻是暫時進入一場沉睡的好夢,隨時會睜開眼睛看向打擾她安眠的惡客。

真像活著一樣。

假如許淵不是在棺材裡看見她,他完全不可能做出她死了的判斷。

許淵無畏無懼地低頭打量這位“睡美人”,伸手探了探她的呼吸和脈搏。

死得透透的,但不排除詐屍的可能性,副本之大無奇不有。

“這下麻煩了。”許淵苦惱地說,“骨灰、遺書、陪葬品……隨便什麼至少能當個線索拿回去,她這樣子我連死因都看不出來,怎麼辦呢?沒法和啾啾交代。”

是心臟麻痹死的,還是喝了稀奇古怪的毒藥死的?許淵大學學的又不是法醫,難為死他算了。

“本來想著拿點線索就把你埋回去讓你繼續睡,這下不行了。”許淵搖搖頭。

他不知從哪摸出一個巨大的麻布口袋,在空中抖開。

祈秋遠遠望見許淵的動靜,瞳孔地震。

他在做什麼啊!她隻是讓他挖墳,又不是讓他盜墓,什麼陪葬品要用麻袋裝!

不對!那個麻袋的形狀怎麼像——

“怎麼了,親愛的?”安迪奇怪地看向祈秋,腦袋微微扭動想要回頭看一看。

他剛剛一動,腦海裡祈秋給他講的不能回頭鬼故事的無數細節在安迪腦海裡瘋狂跑馬燈,各種血淋淋打滿馬賽克的恐怖幻想讓他生生止住了動作。

不怪他慫,實在是某個人講鬼故事的能力驚天恐怖。

“沒事,不用在意。”祈秋把安迪的頭扭正。

她端著寧靜的微笑說:“我再給你講個新故事吧,一個變態半夜挖墳結果對屍體見色起意非把她扛回家的鬼故事……你覺得怎麼樣?”

多浪漫啊,涵蓋一見鐘情巧取豪奪靈異神怪奪舍重生等多個要素,美好到祈秋想殺人。

今晚,許淵就算是死,也得給她滾去和屍體同睡沙發。

沒得商量!

第46章 轉職第四十六天

願你安息主懷

窗外夜風淒厲, 屋內空氣凝重。

祈秋許淵一站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