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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的走廊內幽綠色的光一道道亮起,數量多得讓人毛骨悚然。

不隻是地麵,天花板和牆壁上密密麻麻爬著四肢觸地的貓化人,天羅地網將許淵籠罩其中。

許淵拋了拋手中的長刀,沒有繼續往後逃,反其道而行之,直直衝向貓爪印最多最集中的方向。

任何有理智的人都不會這麼做,但他是許淵。

樂趣至上主義者。

“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興致。”

在數不儘的怪物潮水深處,低沉沙啞的女聲如約而至。

“彎腰,到我的鬥篷底下來。”

耳畔嘶長的貓叫聲不絕如縷,許淵半蹲在地,思考這一切是怎樣發生的。

他自殺式找樂子不是一次兩次,旁人無法想象的驚險刺激不過是被他甩在身後的風景。

活下去的自信一點兒不缺,死在樂趣裡也不算虧。

哪種都是他血賺。

許淵沒想到說走就走不見人影的Q小姐會這麼突然地出現在遊輪四層。

甚至顯而易見是為了找他才來的。

一言不合地跑路,悄無聲息地出現,她總是這樣,神神秘秘,奇奇怪怪,非敵非友。

沉默的女生貼著牆角站著,許淵半蹲在她麵前,灰袍籠罩著他們,小小的密閉空間內流淌濃稠的黑暗。

“你的鬥篷有隔絕氣息的效果?”

“是,在NPC眼裡我們是一塊石頭。”

“效果能維持多久?”

“如果你不亂動,我想它能再維持個幾分鐘。”

許淵不說話了。

隔著一層鬥篷,貓化的怪物在走廊徒勞地尋找他們的蹤跡,他們行走間爬動的悉悉簌簌聲響個不停,鬥篷內卻一片寂靜。

安靜得連輕輕的呼吸聲都仿佛貼在耳邊響起。

鬥篷不是修身的款式,因此能勉勉強強鑽入一個人。要維持隱蔽氣息的效果,一絲空氣都不能泄露出去。

許淵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但他知道,Q小姐離他很近。

近到他鼻尖劃過的一絲涼意,大約是她垂下的手背。

這可能是他離Q小姐真身最近的一次。

她出現的時候總是遮得嚴嚴實實,嗓音低沉沙啞,偶爾有一縷黑發露出鬥篷,也很快被主人勾回陰影中。

許淵一開始以為她是人狠話不多的類型,臉上永遠隻有一種表情,冷酷,不太耐煩。

今天之後才知道不是。

羅裙曼麗的朱麗葉顧盼生輝,紅裙蘿拉巧笑倩兮,被他捧住臉頰時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又不服輸地盯住他的眼睛,直到親%e5%90%bb落上額頭。

鮮活又真實。

但那些都不是她真正的樣子。

一個……讓人心癢癢的秘密主義者。

每揭開她一點兒麵紗,仿佛在某個難度極高的遊戲裡獲得階段性勝利,巨大的滿足感如山呼海嘯席卷而來,一點不輸給許淵被無數敵人包圍時興奮不已的心跳。

微熱的呼吸撲灑在祈秋手背上,她不適應地蜷了蜷手指。

旁人從外麵看過來,隻看見披著鬥篷的女生安安靜靜站在角落裡,誰會想到她的鬥篷下還藏著一個人?

明明許淵不說話也不動作,像隻收斂了頑劣天性的小黑豹乖乖蹲在人腳邊坐好,可祈秋就是無法忽視那股強烈的存在感。

短短十分鐘,漫長得像十個小時。

等到最後一隻貓化NPC因嗅不到他們的氣息離開四樓,祈秋一把掀開鬥篷,向外退了一大步。

“行了,我們走吧。”

許淵沒接話。祈秋疑惑地扭頭看他,隻見依然維持著半蹲姿勢的青年無辜地抬起頭,比了個投降的手勢。

“腿麻了,拉我一把。”

祈秋無言。讓你平時老是口嗨小白花廢物點心,終於也輪到自己吃癟一回了吧!

她從鬥篷下伸出手給許淵握住,向上用力。

手掌交握的瞬間,強勢的力道反客為主撲向祈秋。

她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後仰倒在地毯上。

一隻手臂眼疾手快地墊在祈秋腦後,許淵自上而下壓在祈秋身上,哪裡有半點腿麻的樣子?

“……你演我?”祈秋難以置信。

“嗯,是啊。”許淵眼帶笑意地俯視她,“你質問我,是覺得我會愧疚嗎?”

必然不會,祈秋演許淵演了那麼久,良心是一點不疼的。

“你應該愧疚。”祈秋咬重語氣,“鑒於你的翻臉不認人、狼心狗肺、恩將仇報和背信棄義。”

“那還真是抱歉。”許淵沒誠意地說,“辜負了你對我的美好期望。”

祈秋:並沒有美好期望,變態!

她不想說話,她隻想換個眼神能殺人的馬甲和許淵同歸於儘。

“你看,現在很安全,整個副本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地方。”許淵安撫地說,“我們有足夠的時間聊點兒題外話。”

“比如——”他的手勾住祈秋鬥篷兜帽的邊緣。

“讓我知道你是誰。”

第20章 轉職第二十天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

壓在祈秋身上的是一隻好奇心旺盛躍躍欲試的大型貓科動物。

不看場合, 不守規矩,本能驅使行動。

現在最吸引許淵的是Q小姐,於是滿船怪物都成了背景板, 被興趣缺缺的青年拋在腦後。

他找到了新的樂趣, 但祈秋不是能給他玩的樂子。

“你可以試試。”

被許淵壓在地毯上的女生氣定神閒, 絕對弱勢的地位絲毫不減她從容的氣場,灰色鬥篷裹住消瘦的身形, 一根頭發絲都不露給許淵看。

祈秋:笑死,兜帽能掀開算我輸。

她一副袖手旁觀的架勢,甚至有閒心出言催促:“要脫就脫,搞快點, 你是不會解扣子嗎?”

許淵聽得出Q小姐語氣中看好戲的意味。

他難掩失望卻也不太意外:假如這麼好搞定,豈不是一下就失去了樂趣?

“掀不開。”許淵來回擺弄柔軟的灰紋布料,稀奇地隔著鬥篷戳祈秋的臉,被她不客氣地拍開手背。

“玩夠了就起開。”祈秋低聲警告, “彆的玩家被NPC攆得滿船亂跑, 我們在這裡演什麼八點檔!”

八點檔都算好的,再演下去直奔夜間付費頻道,有人考慮過VIP觀眾的感受嗎?

“是是。”許淵不情不願站起身, 護在祈秋腦後的手臂順帶把她一並扶起來, “是我的錯, 見諒啦。”

道歉道得毫無誠意,理直氣壯不是個東西的玩意兒。

為了安撫不爽的Q小姐, 許淵主動提供了他不斷作死得到的情報:“對了對了, 我先前看見一個玩家在地上爬。”

“喵喵喵地爬, 好凶, 想伸爪子撓我。”許淵舉起手學貓爪揮了揮, “明明三分鐘前我才看到他在一群熱情NPC包圍下左擁右抱,隻過了幾分鐘,他怎麼就不做人了呢?”!思!兔!網!

許淵搖頭歎氣:“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人不如貓。”

“哦,對,他的身上也被烙了個熒光綠的貓爪印,你知道在哪兒嗎?在他地中海的禿頭上!”

許淵自己把自己說笑了,笑得前仰後合。

“那他運氣還挺好。”在男生哈哈哈的笑聲中,祈秋若有所思,“我這邊隻看到過玩家掉落的人頭。原來除了殺死之外還有轉化成同類的選項嗎?”

“如果,我是說如果。”祈秋問許淵,“被轉化的玩家一直苟到躲貓貓遊戲結束,他會變成什麼樣?”

“我不知道。”許淵聳聳肩,“做個實驗?”

得到“被NPC抓傷會被同化成怪物”情報的玩家不止祈秋和許淵。其他人要麼揣揣不安聯想到先前的喪屍副本把自己嚇得臉色發白,要麼撕開窗簾把自己%e8%a3%b8.露的每一寸皮膚裹成木乃伊人,要麼捂著腦袋屁股朝外躲在酒桶裡藏個天荒地老……

隻有他們,兩個腦回路不正常的家夥,跑去船醫室搶了個空白病曆本,一本正經設計起來實驗方案——至少三個對照組,三組重複實驗,三份空白樣品。

“我去找我們珍惜的樣本,你來布置實驗場地。”祈秋分好工,“禿頭男人地中海,貓爪印在腦門正中央,特征鮮明,好找。”

許淵蹲在地上把大把大把道具卡扔出來,挑挑揀揀像在菜市場挑豬肉,頭也不抬地比了個OK的手勢。

他不搞事的時候還是蠻靠譜的,祈秋姑且再相信許淵一次。

“地中海、地中海……”祈秋念念叨叨,努力想在黑暗中尋找一顆顯眼的禿頭。

前方三十米有強烈反光——太強烈了,初步判定是光頭,pass;左轉十五米是誰在室內戴高頂帽?擼下來看看——好的,也不是;左轉再右轉頭發都挺濃密——嗯?好像濃密過頭了。

祈秋腳步一頓,抬手按住嘶吼著朝她揮舞手臂的中年男人。

“以你的年齡,這個發量有點不太對。”祈秋踩住中年男人的肩膀騰出手,一把薅起他的頭發。

瑩亮的綠色貓爪印出現在祈秋眼睛裡。

“我是說為什麼在你身上找不到貓爪印。”祈秋歪了下頭,“許淵看到的你沒有戴假發。”

要麼是有人心懷不忍,不忍心看到中年男人失去作為人的最後一絲尊嚴冒著危險給他戴了頂假發。

要麼,是他自己戴上的。

“沒有理智的怪物可不會注意外貌問題。”祈秋掰著中年男人的臉盯著他渙散的瞳孔,他的瞳仁劇烈搖晃著,仿佛在經曆某種莫大的恐懼。

“怪、怪物!”禿頭男人一邊揮舞著尖利的指甲一邊大喊,“走開!離我遠點!怪物!”

他的聲音混在含糊的貓叫聲中,祈秋耐心聽了好幾遍,表情逐漸古怪。

不,怎麼說都是四肢著地喉嚨喵喵的你比較像怪物吧?做什麼要冤枉三好人類祈秋?

禿頭男人嘰裡咕嚕地大喊,聽在祈秋耳朵裡全是高低不同的貓叫,偶爾才能捕捉到隻言片語的“怪物”和“走開”。

“你瘋了,但沒完全瘋。”鎖鏈纏住禿頭男人的身體,祈秋像拖一條出門玩嗨了不肯回家的哈士奇一樣拖著他往回走。

“醫生會努力治療你的。”雖然中年男人聽不懂,祈秋依舊本著人道主義精神安慰不斷掙紮的他,“不要看我沒有行醫執照,治精神病和癲癇都還蠻有經驗,試過的病人都說好,全五星零差評。”

【SR·囚徒】不好用,她還有【SR·太平間屠夫】和【SSR·鬼醫】備選,包他滿意。

抓到了中年男人,祈秋拖著他連帶一長串被甜香味吸引來的貓化NPC開火車開到她和許淵圈定的實驗場地。

“這邊!”許淵蹲在窗戶外的空調架上,指了指給祈秋空出的一小塊兒地方。

真有創意,也不怕小金屬架被兩個成年人的體重壓斷裂進海裡。

祈秋腳尖點地如羽毛輕飄飄落在空調架上,和許淵肩擦肩並排蹲蘑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