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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再見到溫禪的思想準備的梁宴北沒想到,隻隔了一夜,第二早又見到他了。

他一大早被請去皇宮複命。

深秋的早晨有極重的霜露,寒氣逼人,梁宴北披了一件較厚的黑袍紅袖外袍,踏著冷風來到皇帝的議事殿。

遠遠就看見,議事殿的石階下跪著兩個人,一前一後,腰板挺直。

白霧彌漫,梁宴北微微眯眼,還沒把人看清楚,心就一跳。

走進之後,才看見那熟悉的輪廓。

聽見腳步聲,溫禪暫時忽略了有些疼痛的雙膝,轉頭看來,黑眸蒙著微光,清晰的倒映出梁宴北俊秀的身姿。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平淡,目光隻停留一瞬,便又垂下,斂了眉眼,老老實實的跪著。

今早他求見皇帝,被拒,於是自覺的跪在殿前。

溫禪知道皇帝不會重罰他,畢竟他身份特殊,最多給些小懲罰,做做樣子。

皇帝處事果斷,刑罰分明,但是對上溫禪就不是這樣的,原因要從十幾年前說起。

據說溫禪一出生母妃就亡故,年幼時體弱多病,有一次病得嚴重,又碰上“東旱南洪”這樣的大天災,眾人紛紛猜測九皇子是天上神仙轉世,若是九皇子此次病逝,西涼將死無數人陪葬。

而奇怪的是,小溫禪的病一拖數月,災情一點改善都沒有。

礙於輿論,並不喜愛溫禪的皇帝無奈發布皇榜,千金求醫。

皇榜剛放兩天,就有一位老和尚進宮拜見,廢話不多,直接提出要看九皇子,皇帝便派人抱來了奄奄一息的溫禪。

老和尚道,“此子多病纏身,命係西涼隻因名字出了問題,若是將名字改一改,則可緩解他身上與西涼的羈絆。”

說罷便大手一揮,寫了個“禪”字出來,這便是溫禪名字的由來,老和尚臨走時還帶走了溫禪的胞弟,特地叮囑不可給溫禪冠字,否則會重蹈覆轍。

自那日以後,溫禪的病竟真的漸漸好轉,西涼的天災之難也終止,皇帝感念老和尚,撥款將京城方圓的寺廟全都修繕一番,每座寺廟中,都有一個“禪”字。

溫禪能在皇宮中安安穩穩的生活,和太子一樣獨享一宮,即使沒有母族傍身,也瀟灑自在,不論犯了什麼錯,皇帝都是輕飄飄的給個不癢不痛的處罰,皆是托那老和尚的福。

命係西涼的溫禪,在皇宮中就是個特殊的存在。

這次偷跑出宮,擱在誰身上都是大罪,可換了溫禪,也許就這麼跪一跪,事情就翻篇了。

可是這些,旁人都不知道。

梁宴北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忽而走上前來,停在溫禪身邊,什麼話也沒說,動手解下了自己的外袍,反手披在溫禪身上。

溫禪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做,驚了一下,抬手要脫,“你做什麼?”

梁宴北輕輕按住,低聲道,“晨起寒露重,應該穿厚些,小心凍涼。”

溫禪不想牽連梁宴北,“我穿得夠厚,用不著你的。”

他握住溫禪的手腕,因為離得近,漂亮的眼眸直直的看著他,裡麵似藏著莫名情緒。

梁宴北道,“好好披著。”

不知為什麼,溫禪突然說不出拒絕的話,因為梁宴北看起來比他要更堅定。

說完梁宴北起身,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輕捏了一下溫禪的臉頰,他的手很溫暖,在溫禪涼涼的臉上留下令人悸動的觸覺。

梁宴北也沒再議事殿留多久,出來時還帶著皇帝身邊的貼身李總管。

李總管小跑而來,親自彎腰去扶溫禪,“哎喲九殿下,您這金貴的身子,哪能受得了,陛下見了豈非心疼,快起來!”

阿福一喜,也幫忙攙扶。

溫禪起來的時候看了梁宴北一眼,見他正一臉笑意,知曉是他在皇帝麵前說什麼了,他歎一口氣道,“無事,本宮特來請罪。”

他沒想到梁宴北會這樣魯莽,生怕皇帝一個牽連,把才立了功的梁宴北冷落。

“可彆這麼說,陛下請您進去呢。”李總管笑嗬嗬道。

跪了有一會兒了,溫禪膝蓋疼得厲害,他微笑著正打算應答,卻聽梁宴北道,“李總管,我離京的這幾個月,陛下`身體可安康?”

幾人都沒想到他會突然關心起皇帝的身體來,李總管神情一愣,繼而道,“陛下龍體甚好,除卻前些日子換季的時候患了幾日風寒,一切都好。”

“奧——”梁宴北一臉擔憂,“換季的寒流確實需要多注意,離京幾月,我對陛下的聖體甚是掛念,回來的路上途徑一城,城旁有座長滿野人參的山,城中人都以買人參生活。”

“據說這種野人參比普通人參有靈氣得多,十年以上就可強身健體,治些小病小患,五十年以上可治疑難雜症,超過百年就可洗精伐髓,換骨重生。”

“我正巧得了根五十年的,改日給陛下送來,聊表心意。”梁宴北道。

溫禪見他一串睜眼瞎話說下來臉不紅心不跳氣不喘,莫名的感覺好笑,哪有什麼野人參,分明就是他為了拖些時間跟李總管瞎扯而已。

果然李總管被哄得一愣一愣的,聽聞梁宴北要從人參,臉上才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跟在皇帝身邊數十年,早就見慣了各種途徑他手給皇帝送東西的官員,因此見怪不怪,道,“梁公子真是有心了,您的心意我會如實轉告陛下。”

“多謝李總管。”梁宴北應道,目光一轉看向溫禪,“九殿下看著身體弱,改日也給殿下送一棵。”

“多謝梁公子。”溫禪這次倒沒再說不必,大方的收下。

“既如此,臣便先行告退。”梁宴北衝溫禪行一禮,又衝李總管道了彆,才轉身離去。

待目送梁宴北走遠之後,李總管才再次出聲提醒溫禪。

經過梁宴北一番拖延,溫禪的腿已經沒那麼痛了,剛走動身上的衣袍就往下滑,匆忙扶著時,才想起來梁宴北的袍子還沒還給他。

衣袍上帶著暖意和梁宴北的氣息,縈繞著溫禪,讓他覺得無比溫暖。

下次見麵再還吧。他想。

進了議事殿,殿內雖然沒有外麵冷,可也有些凍人,深秋是個尷尬的時節,若是燒暖爐,又會覺得熱,可不燒吧,這空蕩蕩的大殿又漫著寒氣。

溫禪去了外袍走向內殿,見了在案桌上批閱奏折的皇帝,便跪下行禮,“兒臣拜見父皇。”

皇帝一見到他就感覺頗是頭痛,他覺得麵前這個不是他兒子,倒像是個活神仙,每天都得供著。

“起來吧。”皇帝平淡的聲音傳來,“出去的這幾個月,可有遇到有趣的事?”

溫禪尋思著在自己爹麵前也沒必要隱瞞這些小事,於是誠實道,“確實比在皇宮中有意思許多。”

皇帝不動聲色,暗自思量了一會兒,道,“老九啊,你既不願念書,也不願習武,宮裡也沒個人陪伴你,確實無趣了,不若朕為你尋個皇妃,好過你獨自一人生活。”

突然間這般體貼,溫禪簡直有些驚悚,忙道,“父皇,臣還沒有尋皇妃的意向。”

“你也不小了,是時候成個家了。”皇帝道,“有了皇妃之後,朕封你個王爺,在京城裡賜宅與你,總好過在皇宮裡孤單。”

不小了?他才十六!上輩子納妃也是在二十七歲,怎麼這一世要早十一年?

“太子還未納妃,兒臣怎敢越矩?”溫禪把太子拉出來擋箭。

誰知皇帝道,“也是,那朕也一並給他納個妃子,喜上加喜?”

溫禪一聽這還得了,把太子也給拖下水了,慌張的跪下,“父皇恩賜,兒臣無福消受。”

皇帝似乎料到他會拒絕,繼而道,“既然你不願納妃成家,那我便將你送入京城寧興書院習書,你可願意?”

溫禪一聽便知道他要在這兩個之中做出選擇,兩弊相衡取其輕,他果斷選後者。↓思↓兔↓在↓線↓閱↓讀↓

忙道,“多謝父皇,兒臣定當改過自新,好好學習。”

第62章 甲等

寧興書院是京城中相當有名望的書院, 裡麵都是些官宦子弟和富貴公子,傳聞最小的學生十五歲,最大的學生近三十。

這個時候還未創辦男女共讀的書院,所以一般進寧興書院的公子,非是將來的朝廷重臣就是富甲一方的名門大族。

溫禪是一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進民間書院念書的皇嗣。

一大早就被阿福從溫暖的床榻上叫醒,溫禪困得眼皮子直打架。

他要乘車出宮, 前往書院,所以要比旁人早起一些時辰,眼下東方剛剛破曉, 雞鳴聲遠遠傳來,彰顯著皇宮的寧靜。

洗漱更衣過後,阿福端來了早膳,對溫禪道, “殿下,聖上特地下了令, 不準奴才跟著伺候,筆墨紙硯以及書院要習的書奴才都放進了書袋,殿下若還有其他需要,奴才現在就去準備。”

一聽不能帶阿福, 溫禪的尚是惺忪的眉毛微微皺起,隨後又鬆開一些,“你找個食盒,裝些糕點我帶著去。”

阿福聽令, 把糕點裝好放進書袋中,找出了溫禪要穿的大氅,又催了兩邊,溫禪才不緊不慢的出殿。

門口的馬車早就候著,溫禪上了馬車接過書袋後,對阿福道,“你在殿中閒著無事就多教話話說幾句,之前學的它是一句都不會說了。”

話話就是梁宴北送來的那隻鸚鵡,溫禪走的這五個月,殿裡的下人儘心儘力的照顧,昨日回來一看發現肥了幾圈,越發懶了,溫禪逗了好一會兒它都沒叫。

“奴才領命。”阿福低首行禮。

溫禪點點頭,降了簾子,“走吧。”

一路出了皇宮,街道已有了來往的行人,不少店鋪開門,迎接著晨曦的寒冷。

溫禪把手縮進大氅內,縮著脖子在馬車搖晃中迷糊睡去,不過沒睡多長時間,就又被叫醒了。

寧興書院雖不是在繁華街道中心,但也不在偏遠之地,馬車行過幾條街,明目張膽的行駛到書院大門前。

來上早課的人不少,但是大家都知道一個規矩:不能把馬車行到書院門口。

這是書院的夫子特地強調的事情,因為怕擁堵,然而初來乍到的溫禪卻不知,每日都來得極早的文學夫子正巧看見了這輛囂張的馬車。

被叫醒後,他拿起放在一邊的書袋,下意識背到身上,背上之後又覺得有些傻,想拿下來拎在手中,可又覺得那樣更傻,於是還是背著從馬車上下來。

簾子一撩開就是書院的大門,他下來的時候發現一旁站著幾個人似乎在議論他。

站定後馬車離開,溫禪背著鼓囊囊的書袋,整了整衣袍,儼然一個乖巧的學生,抬頭打量寧興書院。

書院是皇帝撥款建的,他還親自來看過,單是一座大門就修得氣派非常,上方掛著皇帝禦筆的四個大字,無不體現權貴。

寧興書院雖然不許寒門子弟和女子入學,但也在京城鼎盛十數年,直到後來鐘家造反,把書院砸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