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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三王分治,安斯艾爾與塞羅斯矛盾深重,可是對剩下的那位魔王,兩人的態度倒是出人意料的一致,那就是——

嫌棄。

如果說盧斯特城是魔界繁榮日久的大城,安斯艾爾的蘇伯比安城是冉冉升起的花海明星,那麼剩下一位魔王利維的伊迪安城,就是徹頭徹尾的令人糟心。這位魔王集惡魔的劣根性於一身,貪圖享樂,凶狠善妒,既不想著發展主城,又不想著增強實力,反而如陰影中的蛇一般,見不得鄰居好。

魔王利維的邏輯十分簡單——

我很爛沒錯,但隻要你們都跟我一樣爛,彆人就看不出我爛了。

擁有這樣神奇邏輯的鄰居注定不討人喜歡,安斯艾爾也不喜歡,令他扼腕的是,蘇伯比安城此時正處於發展時期,暫時騰不出精力和錢財去吞利維的地盤。反倒是常年養精蓄銳的盧斯特城,正蠢蠢欲動,試圖擴大領地。

想要……

一統魔界嗎?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掠過,安斯艾爾從未放下對塞羅斯的警惕。夢魘牽拉的車駕緩緩降落於第七深淵的大地上,這片大地因紅石呈現特彆的磚紅色,風蝕的蘑菇柱和狹窄的幽沽林立。

第七深淵盛產一種淡紅色的石頭,這種石頭卻沒有什麼開采價值,因為脆弱易碎,魔力含量也極低。但是伊迪安城的西迪想了個主意,她利用這種石塊易碎且遇水發熱的特性,將紅石粉碎後加水,築成臨時防禦工事,一旦入侵者踏入戰線,就會有大量惡魔士兵使用水魔法使紅石劇烈放熱,殺傷敵人。

在第七深淵,這被稱為“紅石陣線”。

安斯艾爾在隸屬蘇伯比安城的惡魔們恭迎之中下車,吸入的是有些寒涼的空氣,大氣中的魔力含量也很低,第七深淵,果真如報告書所說的那樣貧瘠。

雖然貧瘠,卻如同魔界的肚臍盤踞一界中央,是最薄弱處。

所以那些東西才會從這裡……

安斯艾爾一念至此,忽然心有感應地抬頭。他看到在另一個方向上,黑甲惡魔們簇擁之中,黑天鵝羽翼舒張,一齊彎下修長的脖頸,將鮮紅鳥喙指向地麵,以示恭敬。隨著天鵝翅翼一扇一扇打開,西域孤傲而凜冽的魔王緩步走出。

他比安斯艾爾要高出一些,黑發墨藍豎瞳,威嚴的魔角上仿佛落滿霜色冷光。銀翅龍攀附於他右肩,這位在位逾千年的魔王緩緩抬眸,視線越過無數惡魔,精準落到了安斯艾爾身上。

縱使關係緊張,表麵邦交還是要做的,他向安斯艾爾走來。

沒人知道,這位喜怒難測的魔王視線落點是何處。

犄角。

是安斯艾爾的犄角。

那對犄角實在不大,墨色底色中折射寶石碎光,長度絕不超過一個巴掌,看上去簡直能握在手中把玩。犄角之下,就是散開的白發,像雪,像花,像羽毛,目光觸上去就能感覺到那份順滑。

三魔王之間有特殊的感應,伴隨著走近,塞羅斯能感到自己正在走向另一頂魔神遺留之冠的主人。

這個有著與魔界格格不入的白發的惡魔,是貨真價實的魔王。

“利維還沒有到。”安斯艾爾懶洋洋地抱臂,眯起眼睛看著空無一物的天際,“他遲到了。”

兩位魔王心照不宣地同時抵達,剩下的那個,當然不是來得太早就是遲到。

還沒到場的魔王利維:“……?”

你們兩個???

塞羅斯打開隨身的懷表掃了一眼,接著他抬手,手指向後動了動示意,立刻就有一名近臣退出去,想必是去撰寫相關的報導去了。安斯艾爾看著那名惡魔急匆匆的身影,幾乎就能想到報道的題目,無非是什麼“魔王利維不熱心魔界事務”“魔王利維在約定好的時間讓另外兩位魔王等了一刻鐘”之類的。

當然,就算利維提前到達也不行,報導還可以寫“魔王利維提前抵達過分積極恐有貓膩”。

利維,橫豎都要被黑。

安斯艾爾隨口提了一句。

“我轉載。”

“可以。”

加上蘇伯比安城的新聞影響力,整個魔界都將知道魔王利維會麵遲到。

天際終於出現了一個稍顯倉皇的車隊,這支車隊簡直像有火在屁股後麵燒一樣,明明車裡載著尊貴的魔王,為了趕時間還是開得跌跌撞撞。安斯艾爾沒忍住,笑了,他能想象,此時的利維恐怕正在車裡四處滾動,像一顆快樂的冬棗。

安斯艾爾的奇妙比喻√

塞羅斯瞥了他一眼,仿佛見不得安斯艾爾如此愉快。

“如果我跟利維同時抵達,現在狼狽的就是你。”

“噫。”安斯艾爾的反應十分迅速,語氣詞表露出十足的嫌棄,“你要跟利維約嗎?”

他稍稍張開手臂,白發端莊地散在身後,向塞羅斯眨了眨夕陽色的惡魔豎瞳。

“那你的品味真獨特。”

安斯艾爾的外貌絕對是無可挑剔的,沒有人能否定他的好看,再與實際形象乾癟猥瑣的利維一對比,過分強烈的反差讓塞羅斯瞬間彆過頭去。

他不與安斯艾爾口舌爭鋒。

火急火燎的車隊終於降落,落地還砸出了一個坑。魔王之間能相互感應,利維恐怕也感知到另外兩個同行已經到了,那他就成了遲到的一個,各大報紙會怎麼寫他,已經可以預見了。

看著好整以暇站在一處等他的另外兩個同行,利維一陣惱怒,麵上還得擠出個假笑來。

他已然老邁,依舊抓著權力不放,乾瘦佝僂的身體後延伸出兩片蝙蝠一樣的惡魔翼,十指都帶著寶石指環,一雙渾濁的眼睛流露出精明而殘忍的光。與自信的未曾戴冠出行的兩位魔王不同,一頂華麗的冠戴在他頭頂,壓著細瘦的脖子,幾乎讓人擔心他的脖子會被壓斷。魔王利維就像傳統故事中的那種邪惡惡魔形象,與另外兩位魔王站在一起,對比十分強烈。

“沒想到你們約在了一起,怎麼不叫我?”利維假笑道,話音未落,他對麵的兩個人就紛紛抬眼。

“誰?”

“約一起?”

嫌棄之情簡直溢於言表。

利維精神頓時一振,原來隻是碰巧,安斯艾爾與塞羅斯的關係一如既往的緊張,隻要他時常在旁邊煽風點火一下……

“原來不是一起,那麼是誰先到的?”他在心裡已經開始激動地搓手了,“不如我們這次寫新聞,就按照抵達的次序排列名字吧,我在最後也沒關係。”

反正利維常年擺爛,名字永遠都在這兩人之後,隻要能引起兩人的紛爭,在最後也值得!

“應該是塞羅斯陛下先到的吧?我就知道,西域的盧斯特城有多麼強大,我們有目共睹。”

然而利維心裡打得啪啪響的算盤很快被塞羅斯摔爛了。

塞羅斯墨藍的豎瞳掃了他一眼。

“不是我。”

“這、原來是安斯艾爾陛下嗎,還真是意想不到……”

安斯艾爾把利維好不容易撿起來的算盤又搶過來摔爛。

“也不是我。”他斜斜睨著利維,“不過有一件事,是清晰的。”

“確實。”塞羅斯也頷首。

“利維,你來得最晚,讓報紙單獨寫寫你吧。”

利維:“……?”

我他惡魔祖宗的!

你們不是關係很差嗎?!!

第7章

暴雨降臨之前,魔界最為尊貴的三位魔王已經進入搭建好的大帳之中。他們剛剛進入,暴雨就傾盆而下,不過布設了魔法防護的帳篷在雨水之中穩定不動,就連一絲雨水都沒有飛濺進來。

利維剛被聯合擠兌了一通,沒有好聲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那雙渾濁的眼睛轉動,隱蔽地瞥了一眼塞羅斯,見對方也是穩穩落座,看不出什麼表情,於是又轉而看向安斯艾爾。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年輕的魔王沒有急著坐下,反而側眸看著外麵的大雨,白發垂落,浸在雨水折射的細膩微灰的光線中,像一副冷色調的畫。由於光線的緣故,他頭上的犄角並不顯眼,要是頭頂再加上個光圈,就算說他是在至上之天唱聖歌的天使也不違和。

利維心中微微一動,不過不等他細想,塞羅斯已經出聲問道。

“……怎麼了?”

安斯艾爾這才轉過頭來,鋒銳的夕陽色惡魔豎瞳又打消了利維剛才那個詭異的想法。

“有點奇怪的感覺。”

“哪裡奇怪?”

“好像是雨。”

利維耷拉著眼皮,聽兩人一問一答,塞羅斯的追問令他嗤之以鼻,隻不過是安斯艾爾一時的神經過敏而已,在場足足三位魔王,怎麼就隻有安斯艾爾感應出來了?不過是表現自己罷了。

不料塞羅斯卻微微沉%e5%90%9f起來,他喚過另一名近臣,吩咐幾句,不多時,就有人小跑著送了收集的雨水來。

“營地四周的雨水,都有一些在這裡。”

盛在水晶器皿裡的雨水被高舉過頭頂奉給魔王,安斯艾爾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來,他拿起一杯雨水看看,又嗅了嗅,最後搖頭。

“沒有異常。”

利維從鼻腔裡發出一聲響亮的嗤笑。

塞羅斯卻沒有表情變化,微微點頭,吩咐下屬繼續關注雨水。接著,他十指交叉放在桌麵上,以主導者的身份開啟了這場魔王間的議事。魔法燈高懸著,魔王間的圓桌上堆放著各種關於戰線的文件,這位資曆最老的魔王正拿起其中一份。

“戰線的情況,我們都清楚了。”他語氣平淡,“由安斯艾爾發起的聯合戰線,現在已經被證明有發起的必要,我們正在——”

他環視一周。

“我們正在遭受入侵。”

帳篷外響起一聲雷鳴,閃電之光映著魔王們各異的神色。

“也許不是入侵。”利維%e8%88%94了%e8%88%94前牙,慢吞吞地說道,“第七深淵本來就是魔界最奇特的地方,一個肚臍般的位置,藏汙納垢,又常年無人關注,誰知道會產生什麼病變。”

這倒也是有可能的,魔界種族頗多,也許是新種族。可是要是本土的新種族現世,居然需要三位魔王聯手設下關卡防禦,那這新種族為何在以往的時光中藉藉無名?

“不像魔界本土的種族。”

安斯艾爾撐著一側臉頰,長發散下一片稠密的陰影,他從一堆戰報裡抽出了一份。

“前線的戰士們依據敵人的習性,為它們劃分了等級。”他轉動夕陽色豎瞳,“這很奇怪,魔界生物,天生追隨魔神冠冕,就算冠冕一分為三,追逐魔王的本能也不會磨滅。”

塞羅斯原本閉目思索什麼,此刻睜開雙眼。

“信徒、使者、祭司、將軍、太子、皇後……”他念著為敵人劃分的等級,略做停頓,吐出了最高的等級。

“皇帝。”

安斯艾爾垂著睫毛,看似漫不經心,實則警惕非常。

“他們有了自己的【王】。”

利維沒有認真看過這些戰報,聞聽此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