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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邊的內室,殷蕙淨麵過後換上一套新做的荷綠色中衣,照例坐到梳妝台前慢慢地通起發來。
她喜歡牛角梳潤澤的觸?感,更喜歡梳齒沿著長發通下來的微微拉扯感,以前無論有什麼煩心事,隻要靜靜地通會兒發,都會好受很多。
外麵傳來腳步聲,殷蕙偏轉身體,看到了走進來的魏曕。
對個眼神,笑一笑,殷蕙就繼續梳頭了,沒留意他手裡是不是拿了什麼東西。
過了一會兒,魏曕站到了她的椅子後,默默地看向鏡子裡的她。
殷蕙正納悶他要做什麼,魏曕忽然從背後拿出一頂迎春花冠,比女兒那頂更大的花冠。
殷蕙呆住了:“您,您編的?”
魏曕沒有回答,隻拿走她手裡的梳子,再把花冠戴在她頭上。
殷蕙莫名臉熱:“我又不是小孩子。”
魏曕也不說話,將她拉離椅子,一手攬上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細細打量起來。
殷蕙怪不自在的,看看左邊再看看右邊,最後又看向他,輕聲問:“好看嗎?”
魏曕:“嗯。”
殷蕙笑了下,垂眸問:“您誇花呢,還是誇我呢?”
魏曕沒有回答,%e5%90%bb了下來。
小小的迎春花瓣便也斷斷續續地飄落,從梳妝台這邊一直延伸到拔步床內,留下一條花瓣小路。
事後收拾時,魏曕還從她淩亂的長發上取了幾片小黃花下來。
殷蕙舒服得不想動,憊懶地賴在他懷裡。
魏曕看著她嫵%e5%aa%9a饜足的小臉,想到了外麵正在籌備的選秀。
她肯定是高興他不會納側妃,才有閒情逸致賞花、插花。
正月底的時候,秀女們都進了宮。
紀纖纖來找殷蕙,問她要不要去宮裡瞧瞧,隻要先去給各自的婆婆請安,再有婆婆帶著去看,便成了。
殷蕙推脫月事到了,沒有去。
紀纖纖隻當她心裡難受,還好聲開解了殷蕙一番,這才離去。
不過她去了也是白去,並沒有見到秀女,李麗妃還訓了她一頓,嫌紀纖纖堂堂王妃不夠穩重,她做母妃的都沒急,紀纖纖著急去看什麼秀女。
徒勞而返還挨了數落,這麼丟人的事,紀纖纖自然不會再來告訴殷蕙。
過了幾日,三公主魏楹出宮了,去她還在修繕的公主府逛了一圈,再去親哥的湘王府陪陪嫂子福善,在湘王府用了午飯,然後就來了蜀王府。
殷蕙在陪寧姐兒玩,今日小丫頭精力十足,還不肯歇晌呢。
聽說小姑姑來了,寧姐兒轉身就往外跑,殷蕙顧忌著儀態沒去追,於是走進來的魏楹,先見到了寧姐兒。
“小姑姑!”寧姐兒嘴甜地喚道。
這麼可愛的女娃娃,魏楹心都要化了,蹲下去接住寧姐兒,一邊親一邊抱了起來。
寧姐兒往小姑姑身後望,在燕王府的時候,每次魏楹去澄心堂都會帶禮物,或是吃食或是玩具,寧姐兒還記著呢。
魏楹果然帶了幾盒糕點,都是剛剛去鋪子裡買的。
寧姐兒笑彎了眼睛。
“怪不得晌午不肯乖乖吃飯,原來是猜到小姑姑會帶好吃的來。”
殷蕙走過來,見女兒捧著一盒糕點恨不得馬上打開的小模樣,假意嗔道。
寧姐兒很擔心娘親會收走她的糕點,抱著糕點從姑姑懷裡滑下來,顛顛地跑了,自有%e4%b9%b3母追上去照顧。
殷蕙無奈地搖搖頭,笑著招待起魏楹來:“妹妹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吃過飯了嗎?”
魏楹親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一邊往裡走一邊道:“上午去瞧四嫂了,在那邊吃的飯。”
四嫂一直都很好吃,早把平城一帶的美食都吃遍了,如今到了金陵,四嫂又發現了一堆新鮮的美食,晌午讓廚房做了滿滿一桌招待她。
魏楹悄悄與殷蕙道:“自從咱們進京,我瞧著四嫂胖了一圈,都不知道是懷孕懷的,還是她胃口太好,吃胖了。”
殷蕙笑道:“那我得去說說她,懷孕的時候可不能放縱胃口。”
魏楹回想四嫂紅光滿麵的樣子,道:“其實這樣也挺好的,我還擔心宮裡選秀會讓四嫂難過,沒想到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說著,魏楹小心翼翼地觀察起殷蕙來。
殷蕙懂了:“妹妹今日出宮,是專程安慰我們這些嫂子的?”
魏楹笑:“隻安慰你與四嫂,大嫂無需我安慰,二嫂嘛,我安慰了也沒有用。”
這話總結地沒錯,姑嫂倆對視一笑,攜手去了廳堂。
魏楹見過這屆秀女了,過來就是想給嫂子們透露一番,五十個秀女,美貌的自然有,但也不是個個都美,畢竟這次秀女都出自金陵的世家望族,重在出身,五官端正就能入選,不像以前,都是從各地先選出當地頂尖的美人來,再一起送到京城。
殷蕙不想魏楹繼續替她擔心,解釋道:“你三哥說了,他不需要側妃,父皇也準了,隻是這事也不好到處宣揚,先前就沒告訴你。”
魏楹一臉驚訝:“三哥不要側妃?”
殷蕙哼了哼:“冰疙瘩一塊兒,說是不想去應酬生人,白白辜負了父皇的美意。”
魏楹看看她,忽地笑了:“三嫂嘴上嫌棄三哥冰疙瘩,心裡不定多美呢,彆的男人恨不得將天下美人都占為己有,隻有三哥情有獨鐘,隻愛三嫂一個。”
殷蕙連連擺手:“他就是冷,才不是你說的這樣。”
上輩子她被人灌了太多這種迷魂湯,真以為魏曕眼裡隻有她,結果呢?
不知內情的魏楹卻隻覺得三嫂在謙虛,看著三嫂不以為意的神態,魏楹又想笑,又十分羨慕。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三嫂與三哥琴瑟和諧,她……
魏楹垂眸笑了笑。
殷蕙在那笑容裡看到了苦澀,她心裡一驚,輕聲問道:“妹妹還沒放下嗎?”
魏楹轉動手腕上的鐲子,話裡竟又透出一絲甜蜜自豪來:“放不下,也不想放。”
平城的人都說他是區區書生,靠姐姐才得了父皇的倚重,可這三年,他替父皇出謀劃策,早已名揚天下。
他默默無聞時她都喜歡,更何況現在。
注意到殷蕙複雜的神色,魏楹笑了:“三嫂放心,我說過,我並不求結果,反正我現在已經是大齡公主了,最好的年華已經耽誤了,我再任性一點,就跟父皇說哪個男人我都看不上,父皇還能逼我嫁人不成?”
父皇都能允許三哥不收側妃,她去撒撒嬌,父皇肯定也會答應的。
第125章
從蜀王府出來,魏楹就回宮去了。
之前她在城裡買了三份糕點,一份給寧姐兒,一份準備分彆孝敬父皇、母妃。
這會兒父皇應該在禦書房看折子,魏楹帶著身邊的宮女往禦書房走,走著走著,看到了年輕的內閣大學士崔玉從裡麵跨了出來。
魏楹放緩腳步,臉上也露出笑來。
崔玉自然也看到了對麵的三公主。②思②兔②在②線②閱②讀②
他今年三十三了,公主也從當初的小姑娘,長成了二十三歲的公主。
在崔玉眼中,二十三歲的公主依然年輕美貌,甚至姿色更豔,可在朝臣與百姓們看來,三公主年紀太大了,是一位被戰事耽誤的老姑娘。
崔玉不介意做一個老男人,可他不忍心公主再繼續這麼蹉跎下去,尤其是為了他。
他明白三公主的心意。
從她十三四歲起,每次相遇,她望向他的眸子都帶著甜甜笑意,崔玉一開始還覺得公主是把他當兄長或小舅舅,畢竟他與世子爺他們年齡相近,公主調皮,有時候會像世子爺他們那樣喚他玉郎,有時又會跟著五爺喚他小舅舅。等崔玉意識到三公主的情意時,他明知不該心動,卻又起了情思。
他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可他知道他與她沒有可能。
崔玉隻盼著,她越來越大,王爺會為她訂下一門門當戶對的婚事,她還小,感情變得也會快。
可崔玉一直也沒有等到她的婚訊。
皇上當初謀劃大事時,因為把他當心腹,曾笑著向他透露過她的那個夢。
皇上把她的夢當吉兆,崔玉卻心跳如鼓,他隱隱覺得,那隻是公主的拖延之策,她編造的那個“全京城最有才學的男子”,可能說的就是他。
怎麼就這麼傻。
三年戰事,王爺再忙,隻要她沒有編造那個夢,王爺都能找時間為她擇婿。遠的不提,王爺身邊就有幾名並不遜色楊鵬舉、馮騰等人的年輕武官。可她狡猾地編了那個夢,王爺奉為吉兆,哪裡還會再急?
都被人說成老公主了,她居然還笑得出來。
崔玉垂眸,朝走近的三公主行禮,一臉清霜,那是刻意做出來的冷淡。
魏楹並不介意,反正都是老姑娘了,她的膽子也更大起來,若無其事地招呼道:“玉郎又來見父皇,是有什麼事嗎?”
崔玉低聲道:“皇上命臣留意進京的考生,若有品貌皆佳者,即可列為駙馬備選。”
魏楹怔了怔,隨即笑了出來。
崔玉第一次隨父皇出征,走得太急太快,她沒有時間與他道彆,直到平城遇難父皇帶兵來救,後來大軍在平城一直休整到過年。父皇第二次出征之前,魏楹終於找到機會單獨見到了崔玉。
戰場凶險,他一個文人,魏楹很怕,她也終於送出自己親手繡的手帕,鼓起勇氣訴說了衷腸。
他不肯收,像現在這般繃著臉垂著眼,拿禮法說事。
魏楹當時就告訴他,她不是非要與他在一起,隻是不想留任何遺憾,隨便他喜歡不喜歡,她喜歡就夠了。
“這樣啊,那就辛苦玉郎了,對了,前幾日我也聽父皇說,他準備趁這次選秀替玉郎選一位名門淑女為妻呢,算算時間,玉郎的親事應該會比我的先定下來,說不定比五弟還先成親,我就等著喝你的喜酒了。”
她的聲音清靈動聽,語氣也歡快,仿佛她真的這麼想。
崔玉飛快看她一眼,笑容溫和道:“臣也等著喝公主與駙馬的喜酒。”
魏楹仍是那無憂無慮的樣子:“那你有的等了,我已經決定協助母後修書了,修書大概要花兩三年吧,修完書我還要去各地走走,代父皇體察各地民情,反正都是做老公主,替父皇替百姓做些實事,總比白白在京城遊手好閒的強。等我在外麵走累了,也許就會回來選個駙馬,不過在那之前,我這個老公主可能會先喝玉郎兒女的喜酒吧。”
說完,魏楹便繞過他,腳步輕快地去了禦書房。
崔玉保持垂眸看地的姿勢,頓了頓,繼續朝前走。
一男一女,背道而馳。
禦書房內,永平帝剛打開新的一封奏折,沒看幾眼,女兒提著兩盒糕點,笑盈盈地進來了。
彆人都說三公主是老公主,可在永平帝眼中,女兒還是那個嬌憨可愛的小姑娘。彆的子女都敬他畏他,隻有小女兒純粹把他當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