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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有個黑月光 延琦 4277 字 6個月前

話說到此,和尚已經徹底失了往日從容,凝眉閉目,陷入極度的震驚與痛苦之中,就連握佛珠的手都已經顫唞了起來,口中忍不住喚道,“孩子,阿芸,你們,你們……”

那哽咽的聲音隨著他的身體微微顫動,連旁觀的蕭鈞,都仿佛體會到了那種劇痛。

然而拂清卻絲毫不為所動,仍繼續道,“阿娘受儘折磨產下孩子,卻連看都來不及看一眼,就被蕭怡容抱走,若非師父及時出現,她恐怕還要殺了我們。衛離,你可真狠啊,你可知道,我阿娘自此之後便得了不治之症,儘管師父全力救治,也不過兩年就撒手人寰!她這一輩子什麼苦沒有吃過,最後竟然死在了你的手裡!你現在又有何臉麵來跟我問她,提及她!”

再度說起那痛苦的往事,%e8%83%b8中的仇恨又重新翻騰了起來,她也忍不住渾身顫唞,怒道,“今日有旁人在,我不殺你,但你日後小心,我但凡有一口氣在,一定不會饒過你。”

語罷冷冷的瞥了一眼蕭鈞,徑直出門而去。

蕭鈞一愣,要追上去,然走了兩步,卻又停下腳步,回身問衛離道,“我看此事誤會不小,大師絕非會殘殺親骨肉之人,隻是你既然如此在乎她們母子,為何不早些去找她們?反而叫長公主有機會得手?”

話音落下,被痛苦淹沒的和尚終於漸漸回神,

許久,衛離方開口道,“是我的錯,若非我當年畏首畏尾,不早些將她們母子公開,她們也不會受這一番苦……”

語罷又緩了一陣,方慢慢回憶道,“當年我得勝而歸,陛下卻非要將長樂長公主許配與我,我顧念阿芸,婉言謝絕,陛下卻堅持,我無奈之下,隻得將阿芸母子和盤托出,並自請辭官,欲帶著她們回歸田園……”

當然,這原本也是他長久以來的打算。

阿芸是賤籍,朝中又嚴禁貴賤通婚,所以他隻能如此,原本預備著等那一場仗打完,就帶她與孩子們離開京城,哪知卻在向皇帝複命之時,出了意外。

他拒絕了金枝玉葉的蕭怡容,卻為了一賤籍女子要辭官,這著實觸了聖怒,宣德帝將他軟禁起來,逼迫他放棄這個念頭,整整半月,未準他踏出房間一步……

話到此,蕭鈞已是一臉震驚,不由得出聲道,“父皇竟曾軟禁過將軍?”

他實在沒有想到,事態竟會到了那種地步。

衛離緩緩點頭,“陛下當時十分堅決,還是我以絕食抗爭,才使得他收回成命。”

“絕食?”

這令蕭鈞一怔,再度陷入到了巨大的不可思議中。

原來許多年前,父皇與臣子之間,竟還發生過這樣一段事。

他略有遲疑道,“可是本王從未聽彆人說起過……”

衛離淡淡一笑,笑中滿是無奈與嘲諷,“事關皇室顏麵與帝王威儀,消息當然不會輕易走漏。”

這說得倒也是,蕭鈞點了點頭,又問道,“那,父皇既已收回成命,她們怎麼還會遭到毒手?”

衛離頓了頓,道,“說來還是怪我!那時我擔憂阿芸及月兒的安全,卻不得自由,無奈之下,隻得托付身邊一副將,令他前去安置,原以為他是信得過的,可現在想來,或許問題就出在他身上……”

蕭鈞一聽,趕忙問道,“是他向長公主泄了密?他是何人?”

衛離不置可否,隻是答道,“他姓常名乾。”

“常乾!”

蕭鈞一怔,這一切已經有了答案。

這個叫常乾的,現如今乃是長公主駙馬,在朝中任職一品龍虎將軍……

事到如今,雖沒有真憑實據,也已能窺見真相了。

畢竟,這世上最難看透的便是人心,在許多人麵前,榮華富貴可以抵得過一切,更何況是彆人的性命。

——常乾生出私心,趁機向長公主告密,長公主氣惱之下,便做出了那等惡毒之事。而等半月之後衛離重獲自由,慘劇已經發生,阿芸母女被人救走,他便再沒有見過他……

蕭鈞已經明白了整個故事,心間歎了聲造化弄人,忍不住問道,“大師便是為了此事才最終遁入空門的嗎?”

窗外夜色幽深,隻聞蟲鳴息息。

和尚再度頓了頓,歎道,“君臣恩義,自那時中斷,我卸甲辭官,整整找了她們五年,後來卻得知,她們已被月兒生父接走,一家幾口和和美美,一時間心間萬念俱灰……”

想他戎馬半生,為家國立功無數,卻連心愛之人都留不住,同為男子,蕭鈞並非不能體會當時他的痛楚。

可現在看來,事情卻有很大的誤會。

蕭鈞道,“大師當年或有考慮不周的地方,但也實屬無奈,事情既已發生,還請節哀才是,當下要緊的,是該同那位姑娘早日解開心結才對。”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衛離聞言忙問道,“對了,月兒現在身在何處,殿下可知道?”

蕭鈞點了點頭,道,“她現在的落腳之處我的確清楚,隻是如果大師還想隱世,還是不要現身的好。”

畢竟晏楚前些日子還特意向自己提及過他,此時若是見到,衛離的日子就彆想安生了。

隻是思及晏府與那姑娘的關係,他還是有些不解,頓了頓,試著問道,“大師可知,她的生父是誰?”

卻見衛離搖了搖頭,“當年阿芸受傷至深,始終不願再提及從前,我便沒有細問過,隻知是一官宦人家,因她的出身而始亂終棄,甚至從來沒有承認過月兒。”

話到此,蕭鈞已能大體猜測出那姑娘的故事了,誠然,她的阿娘是一個苦命的女子,可她,似乎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不知怎麼,心間有些沉重,他默歎了口氣,道,“大師還是先等著,我去看看她,若有機會,爭取化解她的誤會。”

衛離聞言,沉默一下,道,“當初是我害了她們,她若要我償命,我也絕不貪戀殘命,隻是她一個女孩子,這些年到底經曆了些什麼?阿芸走後,她又是怎麼長大的,還有她的師父是誰……這諸多一切,我暫時無法放下,我還想見一見她問個清楚,否則便是去死,也唯恐無法向阿芸交代……”

這些擔憂,完全符合一位父親對孩子的關切,哪怕方才那丫頭放了狠話還要殺他,衛離還是眼下關心的,卻還是她是否安穩,或許他是真的將這丫頭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隻歎一場誤會,竟險些叫他喪命於她的手上。

蕭鈞心間複雜,頜首道,“大師不必過憂,以本王的觀察,她武功雖然狠辣,心思倒不算有多壞。”

畢竟查了這麼多天了,他目前暫未發現,她與寒雨堂真的存在什麼關係。

和尚聞言稍稍放了放心,又來向他道謝,“此事勞動殿下奔波,貧僧感激不儘,但如今身無長物,唯恐無以為報。”

蕭鈞微微笑了笑,道,“當年本王率軍困於黑水河畔,若非大師及時出現,莫說本王,恐怕五千將士會無一生還,若論恩德,無以為報的恐怕是本王,這點小事,大師無須客氣。”

第二十章

說實話,除過父皇,蕭鈞這一生甚少敬重過什麼人,但衛離卻是其一。

他幼年時便聽聞這位將軍立下的赫赫的戰功,甚至一直將其奉為自己的榜樣。

隻可惜他尚未長大,衛離卻辭官遁世了,若非三年前的那場相救,兩人或許到現在也不會有什麼交集。

從前蕭鈞一直很困惑,但凡武將,必有一腔熱血,又是什麼原因,會叫衛離這樣的一代名將看破紅塵?

直到今日他才明白,無非是失望與心死。

原來失去了所愛,再勇猛的男人,也會失去鬥誌,看破紅塵。

然而須知造成今日這般局麵,姑母蕭怡容,駙馬常乾,甚至自己的父皇宣和帝,都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夜色深重,時間已是不早,他斂起複雜的思緒,對和尚道,“大師早些歇著吧,本王先回去了。”

和尚沒有挽留,目中仍然殘存深深的悲傷,就這般目送他出了山門,融入了茫茫夜色中。②思②兔②網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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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路快馬,時候不久,他便入了城門。

隻是他今次並未急著回王府,稍頓之後,悄悄調轉方向,再度回到了晏府,先前跟那姑娘說話的地方。

蕭鈞明白,今夜舊事揭開,心如刀絞的不止衛離,她也是痛苦的,當時那雙倔強的眼眸中隱約閃爍的淚光,至今還閃在眼前,回想起來,總叫人有些於心不忍。

所以他現在才鬼使神差的再次回到這裡,或許隻是想看一看,她是否已經回來了吧……

夜風寒涼,輕拂起他的袍角,他靜靜立著,眼見那窗中的燭火跳動,隱約映出她的身影,時候不久,卻又熄滅,窗中一片漆黑,再也沒了動靜。

料想她該是睡了吧。

他漸漸回神,不由得自嘲般笑了笑。

她非一般弱女子,回個晏家還不是輕輕鬆鬆?自己今日這般跟過來,是不是有些多此一舉了?

而眼看天色將亮,再待下去,恐怕會叫早起的下人給發現,他便斂起思緒,悄無聲息的出了晏府。

也罷,先叫她睡個好覺,其他事,下回見麵再說。

~~

蕭鈞的願望雖然很美好,隻可惜,拂清這一覺,睡得並不怎麼好。

一夜夢魘糾纏,幼年的情景仿佛重又回到了眼前,可憐她腦間雖清楚那已經過去了很多年,夢中卻依然難免痛哭與憤怒。

如此噩夢糾纏了半宿,後果可想而知。

天亮之後,小翠進房要伺候她起床,還未張口問好,先被她紅腫的眼睛給嚇了一跳。

小丫頭鮮見她這副模樣,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問道,“姑娘莫不是哭過了?眼睛怎麼這樣紅?”

拂清尷尬地笑了笑,道,“昨夜做了噩夢,沒睡好而已。”

小翠猶豫的哦了一聲,不敢再多問,忙去端了水來伺候她洗漱。

等她淨好麵,又拿了脂粉匣子來要給她撲粉,道,“姑娘白淨,如此眼袋便很明顯,還是上些妝吧,瞧起來精神一些。”

她沒有拒絕,點了點頭,由著小翠忙活,忽然間想起一事,便問道,“對了翠兒,你知不知道,昨日可有哪位姓周的男賓來赴宴?”

小翠一愣,道,“昨日賓客可不少,光男賓好像有百來十位,至於有沒有姓周的,還真不好說……姑娘為什麼這樣問?”

拂清便將昨日花園裡遇見醉鬼的事給說了一遍。

小翠聽完,登時就瞪起了眼睛,罵道,“這人也太過分了,來彆人家裡做客,喝醉了不說,還能跑到後院調?戲姑娘?不成,您一定得把這事稟報給相爺,不能叫他白白欺負了您。”

拂清道,“可我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如何去告狀呢?還有,這人不聲不響的從旁邊出來攔我,可不像誤打誤撞的,沒準兒一直在旁邊等著呢,而且看似一身酒氣,卻還能立刻認出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