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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卻是隱約的疼痛滑過。

她撇過頭,看向窗外那偶爾射過來的霓虹燈,五彩米幻的光線掃過她略顯慘白的臉,也在她眼底浮動的淚光裏折射出璨然的水波。

然而,喬楠的固執也帶著喬楠專屬的顏色——

靜寂的、透明的、無聲的。

他就像是一泓乾淨的清泉放在她的腳邊,她卻不敢低頭去掬起一捧。

當他一再地站在她麵前,她寧願把它理解為巧合,也不願意去相信,每一次在靳氏附近的偶遇是他刻意的等待。

他似乎每一次都處理得很好,不給她造成任何的心理負擔,讓一切過於巧合都合理化,讓她可以自欺欺人,二十八年後的相遇不過是城市太小的緣故。

可是現在,記憶裏的那個溫和的喬楠卻變得執拗而強勢起來。

他不再是隻懂得跟在她身後,在她作畫的時候,當她伸出手,他就會遞過來一種顏料,兩人之間的默契不言而喻。

然而從她第一次接觸喬楠的時候就明白一件事:他們不可能在一起。

沒落的喬家,不會是她父親選擇佳婿的範圍之內。

喬楠隻能是她的書童,伴讀,她父親培養的學生,卻不會是她的丈夫。

也是因為一直都清楚這一點,所以,她自始至終都沒期待過什麼。

她也以為他會一輩子選擇沉默,把這份感情埋葬在心底深處……

虛掩的防盜門外,響起電梯門“叮”地一聲,路過的腳步聲擾亂了她的心緒。

窗外一聲煙花爆破聲響起,絢爛的星火點綴了黑色的夜幕。

公寓裏唯有一番沉默,沒有開燈,在黑暗裏,整個世界仿佛就此安靜了。

蘇凝雪低垂著眼,耳畔卻滿是他壓抑著憤懣的急喘呼吸,帶著熱氣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臉,還有淡淡的煙草味道,讓她的心禁不住地戰慄。

在黑暗裏,他離她那麼近,近到她一顆心都隱隱作痛起來。

淚水控製不住地溢出她的眼角,蘇凝雪抿緊唇,不讓自己哽咽出聲,以為不去想就會忘記,以為隻要不見他就能把那份愧疚徹徹底底淹沒在時光裏。

可是,沒有,一點也沒有忘記,反而,越來越清晰。

這些日子,午夜夢回想起來的那些傷心,都是因為眼前這個男人。

眼淚滴落在他握著她手腕的手上,喬楠隻覺得虎口灼燒般刺痛,他看不見黑暗裏她的樣子,卻也因為看不見而更加遏製不住地心痛。

“二十八年前的那半個月,對你來說,是不是人生中的汙點?你想要忘記,忘記得乾乾淨淨?蘇凝雪,既然你想要忘記,為什麼還要給我希望?為什麼明知道我會等在靳氏的樓下,還要每一天都準時地出現在對麵的咖啡廳裏,你真的喜歡喝咖啡嗎?還是……你隻是不願意讓我浪費更多時間等你?”

“我……”蘇凝雪變得語塞,眼淚卻掉得更凶。

就像是被窺覷了心中的秘密,她抬手慌忙拭去頰邊的淚痕。

可是,越擦越控製不住,身體也不由地輕顫,當她拚命想要去掩飾的那一點齷齪的心思被他敏銳地發現後,她下意識地就想去躲避。

他卻驀地伸手,在黑暗裏準確地扳住了她的肩,那麼大力氣,手指彎曲,像是要嵌進她的皮肉裏,早已顧不上會弄疼她,隻想著該怎麼抓住她。

“s城那麼大,名流貴胄居住的公寓那麼多,你為什麼偏偏要選擇來這裏?是巧合嗎?不,世界上有多少看似不經意的巧合,背後就有多少匪夷所思的努力!你住在這裏,是想要尋找些什麼,還是在回憶什麼?”

喬楠篤定而毫不留情的戳穿,讓她的情緒一陣波瀾起伏,再也控製不住,身體就像一根緊繃的弦瞬間斷裂,她重重地推開喬楠。

黑暗裏傳來他撞到什麼重物的聲音,她的心跳一滯,卻強忍下上前的腳步,對著他所在的方向,冷冷地說:“你何必要這麼執著,我根本不值得。”

她努力想要自己冷漠,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唞,無法抑製的哽咽。

蘇凝雪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才防止不該發出的聲音響起在空氣裏。

她轉身逃跑般朝著門口小跑過去,再也不願意呆在有他氣息的屋子裏。

在玄關處,她就被緊緊地攥住,喬楠不知何時追了上來。

玄關處並沒有完全的黑暗,有些許的燈光從外麵的走廊瀉進來,蘇凝雪轉頭看他,明明暗暗裏,他的眉宇間溢滿了痛楚和不安。

她忘記了自己心中那驚慌的呼喊,隻是靜靜地望著她,整個人定在那裏,看到他的難過,一顆心也跟著隱隱地疼了起來。

“蘇凝雪,你可以自己騙自己,說已經完全忘記那半個月發生的事。可是我不能,你也不能否認它是真實存在過的!”

他一字一句都說得那麼鄭重,眸光也變得冰冷帶著些許的憤怒。

“我……”蘇凝雪張了張嘴,卻發不出更多的音節。

她怔怔地看著他,眼底有酸楚也有遲疑。

喬楠抬起手,指尖溫柔地觸摸著她眼睫上的溼潤,那兒有醒目的淚痕,他一遍遍地抹,心疼至極,鼻子也跟著一酸。

“這麼多年,難道你不累嗎?”她突然仰起頭問他。

他沒有說話,隻是繃著唇線,手上怎麼也不肯鬆開力道。

蘇凝雪本挽得整齊的長髮有些淩亂,她勾起一縷到耳後,微斂的睫毛輕輕地顫著,聲音嘶啞、輕得好似一片羽毛飄落在地上。

“我讓你很累對吧?”她喃喃低語,像是在問他,卻又好像在問自己。

她驀地挽起唇角,眼角卻又滾落一滴淚:“愛一個人很累不是嗎?”

喬楠靜默地凝視著她,許久許久之後,他才開口:“如果是用心去愛又怎麼會累?隻有幸不幸福、值不值得。因為你,那段日子支撐著我孤身一人度過了二十幾年,我從來沒有覺得那份記憶讓我覺得疲憊不堪……”

他的氣息突然變得紊亂,聲音喑啞得不行,似乎這樣一句話就耗盡了他全部的勇氣,手下的力道一變,她猝不及防地跌進了他的懷中。

蘇凝雪的大腦驟然炸開,她驚愕地想要避開這個擁抱,他卻往前一步,緊緊地摟住她,讓她退無可退、躲無可躲。

當她掙紮起來時,他隻好不斷地收緊,將她鎖在自己的%e8%83%b8膛和手臂間。

等了二十八年的擁抱,他怎麼可能再一次那麼輕易地放手?

蘇凝雪的臉被迫貼在他的%e8%83%b8膛上,滿耳,都是他如鼓般狂亂的心跳。

她下意識地揪緊了他%e8%83%b8`前的衣服,指腹觸摸到的是他灼熱的體溫,一聲輕歎在耳邊傳來,她緩緩閉上了眼睛,不再做任何的反抗。

這個懷抱,這些年多少次她曾夢見過?

在她高燒不退時,她暈眩的意識裏,想到的是這雙猶如藝術家好看的手捂上自己的額頭,如視珍寶地把她擁入懷裏嗬護著她飲下甘苦的藥汁。

然而,清醒時卻不敢去多想,每每憶起,有的隻有幽不見底的痛楚。

怕後悔,怕被內疚逼迫到理智的邊緣,怕瘋掉,所以隻有塵封那段記憶。

蘇凝雪靠在喬楠的懷裏,黑暗裏,卻好似有一雙大手伸展開來,將她整個人籠罩,然後將她推入了那時光的漩渦裏。

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記憶,走馬觀花般,在她腦袋中越來越情緒——〓思〓兔〓網〓

……

漫天的晚霞,映紅了大半邊的天,忽然一聲悶雷從天際滾滾而來。

其實她的膽子並不大,隻要一打雷就恨不得躲進被窩裏蜷縮起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即便是裹出一身熱汗,也不願意鑽出被窩去麵對那淩厲的雷鳴。

儘管……這個時候她已經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蘇凝雪低頭望著自己臂彎裏的孩子——

隻有一周歲左右的樣子,此刻正睡得安穩,眼睛閉著,隻是過了一會兒,小身子突地抖了一下,接著嚶嚀地哼了兩聲,帶著些哭腔。

那白嫩的小臉蛋上卻不似往日般光滑,生出了幾顆紅色的斑點。

她們剛從醫院回來,醫生說孩子前幾晚可能夜裏找了涼,有些低燒,發現得不及時,後來才會引發水痘,她聽了之後忍不住紅了眼圈。

天空中的閃電,猶如一條火蛇,每一次躍閃過後,都有一聲巨大的響雷。

她的肩膀顫了一顫,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卻隻能挺直脊樑,故作淡定從容地往前走,走去靳家的大宅,她隻有依靠自己才能保護自己,保護孩子。

她有丈夫,可是她的丈夫有愛人。於是,她跟死了丈夫的寡婦沒兩樣。

算起來,她的丈夫已經兩年沒回家了。

她走在雷聲閃電裏,心痛蓋過了心頭的恐懼。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她恨不得跑到那個參天大樹下站著,也許一道雷下來,就把她和孩子劈死了,那樣,就什麼都看不見,也什麼都不要想。

不用去看她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共譜愛曲。

不用去想父親孜孜不倦的教誨……

她父親教她忍耐,隻要靳家家長站在她這一邊,靳昭東終有一日會回來,所以最後贏得還是她蘇凝雪。

隻是她真的贏了嗎?

她苦澀地笑著,她即便得到了靳昭東又得到了什麼,不過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高傲如她,想要的真的隻是一個行屍走肉的男人嘛?

走到靳家的門口,卻在一腳踏進去之前,聽到裏麵傳來靳父的聲音——

“凝雪呢?帶著琦琦去醫院還沒有回來嗎?”

“誰知道呢?整日擺著一張死人臉,那孩子不病死也要被她克死了!”

孫蘭芳不以為然的抱怨聲,讓蘇凝雪停止了腳步,聽在耳裏是別樣的酸楚。

“怎麼說話的?凝雪好歹是我們靳家的媳婦,你這麼說,要是被外人聽到,傳到她耳裏怎麼辦?要是被親家知道,還不知道要出什麼事?”

靳父的話卻換來孫蘭芳不屑地一笑:“知道啦知道啦,你最近不是想要在蘇家那邊得到一筆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