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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81 字 5個月前

隻是說道。

她停了下來,背對著他。

“兕兕,明早我就要走了。下麵的這些話,本來是我打算今晚和你講的。”

他頓了一頓,望著身前的那道背影。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我也知道你從小到大的艱難。我不敢說我能和你感同身受,因為我的過往,實在稱不上有何艱難。但是我想告訴你,我希望你能放鬆些。”

“在彆人的眼裡,你是將軍,你要保護弱者,抗擊狄人。但在我的麵前,你真的沒必要也這樣。讓我知道你很難過,又會怎麼樣?當然,如果你當真不想看到我,我可以走,今天晚上就走。上次在楓葉城,你把話和我說明了,你以為我這趟來,還是求著或者是逼迫你與我好嗎?不是的,我束慎徽就算再喜歡一個女人,也不至於如此作踐自己。我隻是不放心,想過來陪你,順便再完成我早先許下的諾言,如此而已。你既當真不需我的陪伴,我也已祭拜了你的母親,事畢了,我不會再強留惹你心厭。”

他看了眼蒼茫暮色籠罩下的昏昏四野。

“早些回城罷。我走了。”

他說完,從她的身旁走過,沿著那道石階走了下去,最後翻身上馬,疾馳而去,身影漸行漸遠,終於,消失了野道的儘頭。

薑含元一直那樣立著,直到天徹底地黑了下來,周圍誰也看不見她了,絕了的眼淚忽然仿佛崩了閘的水,從她那乾涸得仿佛連眨眼都困難的眼中湧了出來。她想忍,拚命地壓抑,非但沒有忍住,眼淚反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後她終於繃不住了,開始低聲抽泣,再後來,又坐在了地上,將自己的臉埋在膝頭,泣不成聲。

束慎徽心頭挾著被她激出的微怒,一口氣縱馬回到了雲落城的城門口,徘徊了片刻,始終不見她歸來。他的怒慢慢消散了。他看著變得越來越黑的天色,眺望著遠處那座石山的黑影,躊躇了片刻,恨自己終究還是放不下,一咬牙,調轉馬頭,又趕了回來。

再次登上那道石階的時候,他在心裡和自己說,他不過是為了彌補皇家之人當年對她造成的傷害而已。無論如何,也不能將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就算她是鬼見愁的女將軍。

他漸漸靠近窟口,忽然,夜色之中,一道斷斷續續的,壓抑至極的低泣之聲,鑽入了他的耳中。

他一呆,反應了過來,幾步並作一步,迅速衝回到了那座摩崖石窟前,一眼便看到那道身影。她正坐在窟口,身體縮成一團,埋首在哭。他整個人頓時慌了,方才對她的所有的惱全都無影無蹤。

他停在她的麵前,起初不敢靠近,更不敢出聲,片刻後,當聽到她哭得仿佛成了一個撞了氣的孩童,他再也忍不住,走到她的身邊,彎下腰,伸臂,試著將她輕輕地抱住了。

他怕她掙紮,不讓他靠近。她卻沒有。他順利地將她摟住,讓她撲在自己的懷裡哭。她起初依然那樣抽泣著,哭個不停,慢慢地,終於停歇了下來,最後任他抱著自己,一動不動。

束慎徽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他隻是靠坐在窟壁之上,解了自己的外氅,將她的身子連同自己一起緊緊裹住,兩人裹成一團,再繼續抱著她,讓她靠臥在自己的懷中。

樊敬知道薑含元來了這裡,天黑仍然不見她回,不放心,帶了人尋了過來,到了山道之下,他看見了停在下麵的雙騎,便命人停步。

他抬頭,眺望著山道儘頭的那座石窟,片刻後,悄然轉向,帶人離去。

第79章

天明,第一道朝陽的光,射入了窗欞。

這是坐落於穀地裡的一座廬舍。

在晨曦的一片柔和光影裡,無數的輕塵,無聲無息地上下翻舞。

窗畔的一張榻上,束慎徽睜著眼眸,望著枕畔和自己並頭而眠的薑含元,昨夜的一幕一幕,在他的腦海裡一一浮現。

……他不見她回,想來這裡接她,最後卻在那摩崖洞內尋到了她。分明深浸悲傷,卻仍如她這二十多年所過的每一天一樣,什麼都要自己一個人背負。他終於被她的倔強激怒,最後丟下她走了。但是這一回,他怎可能做得到再像那個雨夜的自己一樣不再回頭。他回頭了,發現她一個人在黑夜裡飲泣。他抱著哭泣的她,一直到了下半夜,她倦極,徹底平靜了下來,他方將她抱下山,和她同乘一騎,將她護在懷中,緩緩走馬,回到了這片穀地。

他知道,這裡是她願意回的地方。在這裡,長眠著她的親人。

樊敬沒有走遠,始終帶了人,在後悄然跟隨。而她則安靜而沉默地將她整個人交給了他,背靠在他的%e8%83%b8懷裡。他一手輕輕圈在她的腰上,另手執著馬韁。隨了坐騎前行的輕晃,他的下巴時不時地貼碰到她腦後的一片柔軟發絲上。

彼時,遠處雪山靜謐,頭頂是片深藍色的夜穹,星漢燦爛,照著其下曠野裡的一雙同騎之人。

那段路,沉靜得猶如是在夢中。

送她回到這座供燕氏家族之人來此守陵的房舍中後,她便繼續在他的懷抱之中沉沉地睡,直到此刻,天明了。

昨夜無數次,他盼瞬間變成永恒,日出永不要顯現。然而天還是明了,半分也沒有因他的願望而推遲它的到來。

束慎徽沒說離去,薑含元也沒開口催他走。他們仿佛不約而同地忘記了這件事。

他在她親人長眠的這座穀地裡,接連又陪伴了她整整三天。

夜間,他和她同宿一榻,什麼都沒做,除了伴她入眠,長長一覺。白天,他則隨她縱馬在雪峰之下,沿著湖畔,攀上高崗,越過溝壑,直到日暮夕陽,星野升空。或者,哪裡也不去,隻伴她坐在穀地口,對著雪山和那片湖水,一看就是一天,從朝到暮。

這樣的日子,他此生從前從未曾有過。似乎單調。但他絲毫也不覺乏味。他喜歡這個寧靜的地方。唯一所恨便是朝朝暮暮,稍縱即逝。

第三天。

這是一個深秋的午後,天氣晴朗,秋陽高照。空氣乾爽而潔淨,鼻息裡,猶如彌漫了來自雪山和湖水的清冽氣息。

他們一起靠坐在穀口的那株樹下,靜靜地看著對麵那百看不厭的雪峰和湖水。

穀地三麵山巒環抱,擋住了風,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兩人誰也沒有說話——事實上,在過去的這三天裡,他們彼此沒有說過一句話。她漸漸地困了,眼皮沉重,他便將身上的氅衣脫下,蓋住她,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腿上。

她睡了過去,睡得很沉,長睫垂覆,蓋在眼皮之下。

幾片枯黃的落葉,時不時慢慢地從頭頂無聲無息地飄下,落在兩人近旁的地上。沒有一絲的風。

耳邊靜謐極了。

她睡了很久,從午後豔陽高照,一直睡到此刻,日暮黃昏。

束慎徽感到自己的腿被她枕得開始發麻了,但他卻不願將她喚醒,或是挪動半分。他倚靠著身後的樹乾,在來自穀口之外的那斜斜射入的一片金黃色的暖暖夕照裡,閉著眼,回味著他片刻前跟著她睡著而做的一個白日夢。

就在此處,這株秋樹之下,他夢見有個小女娃站在他的身旁,歪著腦袋,睜大眼睛,狀若好奇地看著他。那小女娃生得如玉似雪,眼睛和她一模一樣。她的頭上紮著雙髻,身上穿著美麗而精致的小長裙。她在衝他笑,眼睛笑得彎彎。看到她那張笑臉的第一眼起,束慎徽便覺自己被她深深地俘獲了。他在夢裡想,就算她想要天上的星辰,他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答應,然後想儘一切辦法,去把星星摘下,親手送給她。他盼望她能一直都那樣笑,無憂無怖,一生順遂。+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當束慎徽醒來的時候,他的唇角微微上揚,他仿佛還能感覺的到來自夢中的那充塞著他%e8%83%b8膛的滿滿的溫柔和喜悅。

他睜開眼睛,下意識便低頭去看她,發現,她不知何時已是醒了。

薑含元仰麵靜靜臥他腿上,望著他低頭俯視著自己的那雙眼。

在這男子的眼底,恍恍惚惚,她仿若看到了雪山下的那一片湖色。

她看著,看看,眼角漸漸地泛紅。

束慎徽和她四目凝望了片刻,抬起手,朝她伸來,最後,指尖輕輕地碰到了她的臉。

這是這三天來,他第一次伸手碰觸她。

她繼續凝視著他。他用拇指的指腹,溫柔地撫了下她泛紅的眼角,慢慢地,極其自然地俯身向她靠去。他的麵一寸寸地壓向她,最後,和她口唇相接,碰觸到了一起。

他開始親%e5%90%bb她。一開始,他的%e5%90%bb很輕,仿佛帶著些試探,唯恐驚醒了她——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感覺,她猶如依然身在夢中,其實並未真正地醒來。但很快,他便感覺到,她沒有拒絕,也不曾避讓。她是如此的柔順,前所未有。他情不自禁,深深地%e5%90%bb住了她。當再片刻過後,她抬起了手臂,如藤蘿般緊緊纏繞住了他的脖頸,回%e5%90%bb起了他。

他怎禁得住她如此的回應。當感到她臂纏住自己,溫軟的舌和他勾纏在了一起,他的心狂跳,%e8%83%b8腔裡熱流激蕩,皮膚之下若有萬千的牛毛針頭在不停地刺他。他倏然鬆開了她的口,微微地喘了幾口氣,便胡亂拖著那件還裹著她的溫暖氅衣,將人從地上一把抱起,快步送她入了那間廬舍,放在了他已伴她同眠了幾個夜晚的榻上。

和她不是頭回親密,但他為她褪著衣的手指,竟在微微地顫唞。他的眼因為一陣激蕩而來的熱流而變得朦朧。他覺自己猶如一個正在和心上之人初次約會的少年。

落日下沉。天黑了。穀地的上空,星子轉亮,燦若燃燈。他心想,近旁安眠著的她的親人和祖先們,他們應當會大度地諒解他對她做的這一切。但是,縱然他們覺得會受到冒犯,他也是顧不得了。他的眼中已是容不下任何的彆物。天地上下,日落月升,乾坤翻覆,今夜今時,惟剩下她薑含元一人而已。

自他皮膚毛孔裡滲出的滾燙汗水,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肌膚之上。束慎徽感到自己快樂無極。但即便是如此,在他的心底深處,依然還是如影隨形著另外的一種感覺。

他總覺得,從她醒來仰臥在他腿上靜靜凝視著他的那一刻起,直到此刻,即便他對她做著如此激烈的情事,她也好像仍在夢中,始終未醒。

她似乎將他當成了另外的彆個什麼人。

這種感覺極是強烈。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她曾說過的那一句話。他怎樣都無法忘記。

一陣酸楚之感,連同著極大的逍遙和快意,仿佛一頭惡龍,驟然自他心底深處咆哮,破膛而出,張開巨口,將他整個人吞入了腹。

但是,隻要她能得到撫慰,能徹底地忘記她的傷悲,哪怕隻是短暫的此刻,他就不在乎了。他心甘情願去做她發泄情緒的那個人。甚至,為此而感到些許的欣慰。

他的臂膀將她攏納在了懷中,令她和自己纏在一起,肌膚相貼,緊緊黏連,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