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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331 字 5個月前

束戩頷首:“也好。那三皇叔你快去!她看到你,一定會很高興!”

束慎徽微微一笑,轉身出來。

大赫王和劉向正等在外麵,見他現身,立刻上前迎接。

大赫王直到此刻,才慢慢地回過味來。

大魏的攝政王竟突然現身於此。

裡麵的人,他還沒親眼見到過,但之前,攝政王妃將一個投奔她的少年安排住在這裡,此事他也是有所耳聞。

現在想來,那個少年十有八九應當就是大魏的少年皇帝。

除了那種身份的人,放眼天下,還有誰能讓攝政王奔走數千裡地親自來此相見?

他不知內情到底如何,但不該問的不問,這道理他豈會不知。見人出來了,恭敬行禮,對大魏的出兵襄助再三表示感恩,隨後笑道:“小王有幸,今日能隨王妃一道犒賞將士。殿下行路辛勞,可在此稍候。小王這就出去,將王妃請來相見。”

束慎徽阻止,“不必,你自便。本王自去見她。”

大赫王不敢勉強同行,連聲應是。

束慎徽點了點頭,吩咐劉向也不要跟來,領人安頓下去,自己便就單獨去了。

他走在楓葉城的街道上。這裡到處還能看到戰火燃燒過後的殘損的房屋,但街上所見的人,顯得十分精神,眼睛裡有希望的光。城門附近更是熱鬨,民眾和軍士混雜在一起,往來不絕,士兵有魏人,也有當地的八部軍士。人人麵上帶笑,氣氛猶如節日般熱烈。

他繼續往軍營去,起先步伐迅捷,幾乎是迫不及待,心跳也控製不住地加速。但當那座大營終於出現在他不遠之外的前方,夕陽滿天,丹朱流火,空氣裡能聞到烤肉和美酒的香氣,那放大的喧囂聲也驟然隨風湧入耳中,他又放緩腳步,最後,慢慢地停了下來。

那個狂風暴雨之夜的種種,再一次地浮上他的心頭。

她決絕到了那樣的地步。他也說出了最難聽的傷人的話,沒有給彼此留下半分的餘地。

就要再次見麵了,開口的第一句話,他應當說什麼才好?

從雁門來此的路上,他曾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但是直到此刻,他發現,自己竟還是沒有想好。

束慎徽又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

雖然未曾照鏡,但他也知,他此刻的模樣,應當不大適合叫她看見。

正猶疑時,近旁走來幾個勾肩搭背打打鬨鬨狀若微醺的年輕士兵,看見他,停下,打量起他。

束慎徽一頓,逐散縈繞在心頭的雜念,上前,問長寧將軍是否就在裡麵。

士兵又看他幾眼,再相互對望,最後,其中一個點頭:“將軍就在裡麵,和我們一道慶功!”

束慎徽停在原地。等到晚霞隱去,大營裡燃起了一團團跳動的營火,終於,再次邁步前行。

他來到轅門口,向執勤的守衛出示了他從隨從那裡拿的一隻腰牌。他走了進去。

篝火熊熊,周圍到處都是歡聲笑語。

犒宴雖將近尾聲,將士們紛紛醉酒,但除了那些倒頭醉眠的,剩下的人,依然狂歡不減。有的趁著酒興高歌,唱著豪邁的邊塞曲,有的摔跤角力,炫耀武功,博取來自夥伴的陣陣喝彩之聲。

整個軍營,今夜充滿了雄渾而陽剛的氣勢,比之平日,還要多出幾分放縱的狂野。束慎徽顯得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但是並沒有人留意到他的存在。他穿過軍營,朝著大帳的方向走去,快要到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就在大帳之前,三五人一堆,聚了不少的士兵。束慎徽看見蕭琳花紅衣紅裙,在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旁,正翩翩起舞。她的麵容如火般酡紅,步足變幻萬千,身姿靈巧如鹿,隨著回旋,裙裾飛揚,舞姿奔放而優美。

篝火的對麵,鋪開一張地氈,上置一條長案,案上擺著美酒佳肴,一人一手端著酒壺,另手執著連鞘的長劍,正斜斜地靠坐在案側,姿態隨意,又透著瀟灑。

這是一個女子。她身穿甲衣,未戴兜鍪,一把烏發如男子般束於頭頂。

她應是微醺,麵帶笑容,望著麵前正在起舞的少女,借著那幾分酒意,和著少女舞步的韻律,正用劍柄叩擊案角,發出一下一下宛如鼓點的節奏之聲,為這少女伴舞。

一舞既罷,蕭琳花興奮地隔火喊道:“將軍姐姐!你擊節擊得真好!我再為你跳一支舞,為你助興!”

薑含元舉起手中的酒壺,隔空朝她敬了一敬,放聲大笑:“極好!”

她大笑時,那跳躍的火光映著她的麵容,那張臉光彩照人,灼灼耀目。

周圍的士兵隨她笑,也發出了陣陣的喝彩之聲。

束慎徽從未見過她如此的模樣。

甚至,倘若不是今夜他親眼所見,他根本不敢相信,她竟也會笑得如此肆意而張揚。

他停在了幾個士兵的身後,定定望著火光後的那道身影,一時看得呆了。

這時,他的身後,有人無聲無息地靠近。一道聲音在他的耳邊響了起來。

“你何人?尋將軍何事?”

束慎徽如夢初醒,猝然回頭,對上了一雙年輕男子的眼睛。

對方看著像是軍中的小將,一張娃娃臉,但此刻的神色卻極是嚴厲,兩道投向他的目光,充滿戒備。

束慎徽遲疑了下,又望了一眼前方。

蕭琳花已再次起舞。她繼續那樣斜靠著長案,一邊喝酒,一邊笑%e5%90%9f%e5%90%9f地用手中的劍為蕭琳花擊節伴奏。

“也不是急事。不必立刻驚動將軍。我等等便是。”

束慎徽想了下,應道。

楊虎愈發疑慮了。

雖然戰事算是結束了,但保不齊還有細作流竄。誰知道他向守衛展示的腰牌來自何方?何況,又那樣在轅門外徘徊了許久。真有事,直接進來不就行了?

直覺告訴他,麵前的這個人行跡可疑。

“腰牌給我!”

束慎徽無奈,隻好摸出來,遞了過去。

楊虎反複翻了幾回,又盤問他的姓名。

束慎徽苦笑:“這位小將軍,如何稱呼?”

“你管我這麼多!你姓甚名誰?入營到底何事?”

張密正從近旁路過,看見楊虎在盤問人,看了幾眼。目光定住,繼續盯著對方的臉,再看片刻,終於,想了起來。

實在是當年的印象極是深刻,縱然已過去多年,但此刻,他還是很快就聯想到了當年的那個人。

他又看了眼前方不遠之外的女將軍。雖然困惑,不知他何以會突然現身於此,但愈發肯定了自己的猜測,見楊虎還在盤問,一把拽住,望著對麵的人,小心地道:“敢問,可是攝政王祁王殿下?”

和少帝無人認識不同,束慎徽這趟來,知雁門軍中有很多老將老兵見過自己,想隱瞞身份,並不現實,也沒那個必要。

來到這裡,完全可是說是他南巡後接著北上,巡視北境。既已被人認出,便也沒否認。微微頷首。

張密慌忙下拜。

楊虎卻是震驚萬分,看著麵前的這個年輕男子,怪叫一聲:“誰?攝政王殿下?怎麼可能!”

他的嗓門極大,立刻吸引了周圍士兵的注意力,紛紛看了過來。

“楊虎!不得無禮!還不拜見攝政王殿下!”

張密喝了一聲。

楊虎僵了片刻,終於,慢慢地下拜,仿佛帶了幾分勉強。^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束慎徽瞥他一眼,從他手裡拿回自己的腰牌,淡淡道:“你便是楊虎?小名七郎?”

楊虎低著頭,一言不發。

張密急忙替他回答:“稟攝政王,他正是楊虎,小名七郎。他方才不知是攝政王駕到,有所冒犯,請攝政王見諒。”

周圍的士兵驚疑不定,也沒人看王女為女將軍獻舞助酒興了,交頭接耳,低聲議論。

薑含元也留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隔著火光,遠遠隻一眼,便認出來那道身影。

她略一沉%e5%90%9f,看了眼周圍的將士,示意蕭琳花停下,自己放下酒壺和長劍,起了身,在四周投來的注目之中,朝著那道身影走去。

束慎徽立在原地,望著她朝著自己走來,一時竟緊張萬分,心跳又一陣加快。

薑含元到了他的近前,站定,目光落到他的麵上,四目相對之時,她朝他點了點頭,隨即,唇角上揚,笑道:“殿下來了?怎不叫人通報我一聲?”

她的語氣,聽起來極是自然。便如夫婦昨天才剛分開,今日不經意間,又見了麵。

第75章

薑含元這話一出,如同身份明證無疑。

附近那些方才還在觀望的將士也再無猶豫,全部下拜行禮。

這消息方才早也已迅速傳開。將士聽說有位疑似攝政王的人入了營,誰不知道他和女將軍的關係,又哪個不感到好奇,除了那些醉了酒的,其餘隻要還能走得動路的,正都紛紛往大帳這邊湧來,見狀,有些在後麵的,連前頭那人是什麼模樣都沒看清,便也胡亂跟著下拜。

這座片刻前還響徹著歡聲笑語的大營很快便變得靜悄無聲,拜了滿地的人。蕭琳花看見那個凶神竟到了,早就往後退去,垂著頭,生怕自己會被他看見。

大帳之前,那簇熊熊跳躍的火堆附近,最後隻立著攝政王夫婦二人。

束慎徽的目光離開了她,看了眼四周,微微提了口氣,隨即發話:“諸位起來!本王是奉當今皇帝之命而來的。這趟北上,兩件事。一是巡邊,二是督戰。此戰實屬不易,然用時不到兩個月,便大獲全勝,全是今日在場諸位將士奮勇殺敵的功勞!待本王歸京,必將捷報上達天聽,朝廷論功封賞!”

他話音落下,將士無不喜笑顏開。

攝政王親臨這種邊陲戰地,於他們這種遠離天庭長年守邊的將士而言,本就是天大的驚喜了,恰又叫他親眼目睹了勝利,於將士而言,更是莫大的榮耀,眾人轟然謝恩。在場的許多老兵老將,又想起多年前攝政王少年北巡的往事,心情愈發激動,高呼起了攝政王千歲。

“攝政王在哪裡?攝政王當真來了?”

周慶因傷,今夜忍著未曾喝酒,早早便入帳歇了下去。此時聞訊奔來,推開人,疾步上前,俯首便就下拜,激動地道:“末將周慶,拜見攝政王殿下!”

束慎徽目光落到他的臉上,隻一眼,便就頷首:“本王記得你。當年本王雁門巡邊,你便是大將軍身邊的一員得力乾將了。前些天我在雁門見過大將軍了,你的事,他隨同捷報和我說了。此番八部之戰得以速決,你功不可沒。我大魏有周將軍你這樣不畏死的勇猛良將,何愁戰事不勝!”

他讚完,又關切地詢問他的傷情。

周慶又是激動又是慚愧,哽咽道:“殿下謬讚。此番戰事能夠速決,末將無尺寸之功。非但如此,也是仗了王妃的破敵之力,我當日方能僥幸活命。”

束慎徽上去,親手將周慶扶起,叫他好生養傷。周慶連聲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