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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寧將軍 蓬萊客 4282 字 5個月前

,他為了趕路,竟忘了我。三皇嬸,我已經餓了一天了!”

“不過,三皇嬸放心,我真不會和此人計較。謹慎也是應當的。”

他方才談及出走原因之時的那滿腔的怒氣,早已消失了,又用帶了幾分撒嬌和討好的語氣說:“三皇嬸,你就不問一聲,我是怎麼出的宮,路上又是怎麼過來的?”

他大約自己覺得頗為得意,不待薑含元問,便繪聲繪色地道:“宮內每晚都有不同的通行口令,有時我若有興致,還是我自己定的。那天晚上,我假借早睡,命人不許打擾,天黑後,我換上太監衣裳,走窗出來,提著敬桶去汙房,遇到巡邏查問,就報上口令,說是沒刷乾淨,立刻去換。我低著頭捏著嗓子說話,也沒人留意我。我一路到了汙房。那裡做事的太監平日不允許靠近內宮,沒人見過我,我拿出自己寫的蓋了內府戳印的憑條,說我犯了事,被罰來這裡做事,他們全都信了。進去後,我趁著沒人注意,藏在車上,出了宮!”

他說著,大約是回憶起了當時的情景,摸了摸鼻子,麵露嫌惡之色,隨即又接著,興致勃勃地道,“然後你猜怎麼著?他們根本不可能想到我會來雁門。尋我不見,隻會以為我去找三皇叔了。所以我也不怕他們查。出京兆後,我便進了驛點,拿出敕令,說要北上秘密公乾。那些人好像不信,但我有敕令,他們又不敢多問,當即給我安排腳程最快的好馬,我就這樣沿著官道上來,到了雁門,我不想驚動三皇嬸你的父親,我知道你在這邊,恰好又遇到了送糧的大隊,我就跟了上去,沒想到被發現,後麵的事,三皇嬸你都知道啦!”

不待薑含元開口,他自己又搶著道,“三皇嬸你想什麼,我也知道。隻是從前我一有事,身邊人便受責。他們知道我要乾什麼,不敢報,所以有罪。三皇叔說這樣不好。所以這回,我就自己出宮,誰也不知!何況,我也不想帶人!”

薑含元聽完,對此事的前因後果,心中已是雪亮。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又陪他坐了片刻,起身道:“你剛到,想必累了,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先去了。”說完站了起來。

束戩一愣,跟著起身,腳踩地上,大約感到疼,呲了一下嘴,“三皇嬸你不住這裡?”

薑含元道:“我住城門附近的兵營裡。”

“我也住那裡去!”他立刻說道。

薑含元搖頭:“那裡太亂,什麼人都有,你不能住。城中先前起火,燒了不少房舍,還好此處無礙,是大赫王的一處宅邸。自然比不上皇宮,不過,也算乾淨,陛下先暫時落腳。後頭還有個園子,等腳好了些,可以過去逛逛。有任何的需求,打發人來告訴我。”

她的語氣很是溫柔,但那意思十分堅決,沒得商量。束戩無可奈何,頓了一頓,忽然想了起來,又道:“那你不要現在就把我來這裡的事說出去!我還不想回!”

薑含元乾脆拒絕:“不行。至少,我必須要告訴我的父親你在我這裡。”

“三皇嬸!”束戩麵露焦急之色,一下提高聲量。

“陛下!”見麵後,薑含元第一次用如此的稱呼。

“陛下既然來找我,恕我冒犯,鬥膽問一句,陛下難道真的下定決心,一輩子也不回皇宮了嗎?”

束戩頓時為之語塞,一時應不出來。

薑含元注視了他片刻,麵上露出笑容,又安慰道:“陛下出來的時日不算短了。何況,等我父親將消息送到長安,那邊再派人來接,至少是兩個月後的事了。兩個月,還不夠陛下散心?”

束戩繼續啞口無言。

“還有,彆人也就罷了,陛下不告而彆,你三皇叔如今心中會如何焦急,不用我說,陛下你應當也知道的。恐怕他此刻正在為你的下落而憂心如焚,寢食難安。”

“陛下,你三皇叔把你看得比他自己的命還重要。你若有個不好,他會負疚一輩子的。”

束戩怏怏地低聲說道:“三皇嬸,你發信吧……”他的聲音聽起來有氣沒力。

薑含元笑道:“那就這樣了。好好休息。我有空就來看你。”

薑含元走了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叫來樊敬,讓他負責看護束戩。自然了,她沒有說出身份,隻道裡麵的少年是個極重要的人,請他加倍小心。城裡可以走,但是一定不能讓他隨意出城。如果他要出去,就讓樊敬通知自己。

樊敬應是。

樊叔做事,她一向是放心的。安排好這邊後,立刻又寫了一道信,以密信的方式,命火速傳去雁門,交給大將軍親啟。

第71章

半個月後,九月中旬的一個深夜。雁門大營。

薑祖望臨睡前,在大帳中又坐了片刻。

就著案頭的燭火,他的目光落在白天剛收到的一道信報上,眉頭微蹙,心中猶豫不決。

這是一則來自西麵的雲落城的戰報。

上月,西麵也傳來了起戰的消息。時隔多年之後,北狄再次糾集起一支雜合人馬,再一次對大魏的西關發起了騷擾和攻襲。

這是狄人為了配合八部之戰而發起的攻襲。一東一西,遙相呼應。

這些年來,大魏恩威並施,在西關一帶,以雲落城為中心,已打造出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緩衝帶。周圍除了那些反複橫跳的小國和部族,其餘皆已歸附。此外,大魏也在西關駐有一支軍隊,以歸德將軍劉懷遠為統領。此人也素有將名。生亂之後,劉懷遠和雲落城主燕重相互配合,局麵很快就得到控製,西關再次穩定了下來。

這自然是捷報。但是同時,也帶來了一個不大好的消息。

燕重受了傷,傷情反複,情況不是很好。

西關也起戰的消息,薑祖望除了通報朝廷,也沒有瞞女兒。在隨後的往來戰報通傳裡,他第一時間就告知了她。他相信這個消息絕不至於會令女兒分心。戰場之上,她具有一種罕見的臨危不亂、勇於擔當的冷靜品格。這種品格,加上對全局的掌控,以及足夠的威望,是成就一個能夠獨當一麵統領萬軍的統帥的必要條件。

隨著時日推移,到了最近這一兩年,薑祖望愈發覺得,自己不會看錯人。

如今捷報飛抵,但卻來了這樣一個他沒有想到的壞消息。

要不要現在就送信去告訴女兒?

女兒和她的舅父從小親近,感情深厚,遠甚她和自己的父女之情。

薑祖望遲疑良久,最後終於做了決定。

他很快修書完畢,召人來,連同西關捷報一道,命發送出去。

不早了,他該休息了。女兒這趟走之前,曾叮囑過他,要保重身體。

薑祖望從案後起身,正待脫衣上榻,忽然這時,他聽到帳外傳來一陣疾奔靠近的腳步之聲。

直覺告訴他,應是來了一道剛剛送抵的緊急消息。

無論是西關還是八部,戰況的進展都算是順利。此刻深夜卻又來急報。

是燕重病情加重,甚至噩耗?還是八部那裡又起了新的變數?

薑祖望立刻停了動作,轉過身,帳外也傳來了親兵的通報,薑祖望命人入內。

親兵說:“大將軍,大營外剛到了一隊人馬,請大將軍立刻出營相見!”

薑祖望一怔:“什麼來路?”

“沒說,隻傳入此物,請大將軍過目。”

親兵呈上一麵用布裹著的物件,薑祖望接過打開,見是一麵腰牌。

禁軍將軍的腰牌。

劉向?

竟然是他深夜到此!

他在長安,和自己已多年未通音訊,隻在幾個月前女兒回來之後,從樊敬的口中,薑祖望方知劉向也正隨同攝政王南巡。

此刻,他怎突然來到了雁門?

薑祖望迷惑不已,整過衣冠,立刻出了大帳。

邊地入秋得早。長安的這季,當還菊黃蟹肥,方添秋衣,但在這裡,卻已是草黃蘆殘,入夜,更是寒風颯颯,天地肅殺。

薑祖望跨步,匆匆出了大營,停在轅門之外,朝前展眼。思兔在線閱讀

夜空裡掛著一輪秋月。泠寒的月光之下,前方一箭之地的一處緩坡上,正靜靜地停了一隊幾十人的人馬。望去,皆作常服裝扮。當中一人翻身下馬,朝他疾奔而來。薑祖望也走了過去。隔著十幾步的距離,他便就認了出來,這正向著自己奔來的人,確係劉向無疑。

“大將軍!末將劉向見過大將軍!”一個照麵過後,劉向持當年的舊禮參見,畢恭畢敬,聲音有些不穩,可見此刻內心情緒之波動。

驟然見到闊彆多年的昔日部將,薑祖望一時諸多感慨,回了禮,隨即顧不得寒暄敘話,問道:“你可是有事?”

以他如今的身份,突然奔赴雁門,絕不可能是來敘舊。

劉向附到薑祖望的耳邊,低語一聲。

攝政王束慎徽竟然親自到此,連夜等候在大營之外!

薑祖望猛地再次抬眼。坡上另外的一道身影這時也下了馬,朝著這邊邁步走來。

薑祖望回過神,立刻也大步迎上。

月光照出了一張青年的麵顏。薑祖望曾經見過此麵。雖然那是多年之前的一張少年的臉,但卻是給薑祖望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此刻,麵前的這位青年,他的眉目,儀態,甚至是他迎風邁步走路之時的身影,隻一眼,便叫薑祖望將他和當年的少年重合了起來。

“殿下!攝政王殿下!臣將不知是殿下駕到,有失遠迎,請殿下恕罪!”

薑祖望壓下%e8%83%b8中翻騰著的意外和激動的感情,到了近前,納頭,正欲下拜,束慎徽便伸出雙手,將薑祖望一把托住,扶了起來。

“大將軍不必多禮。”束慎徽說道。

他麵含微笑,看起來風度超然,正是薑祖望印象中的樣子。但是此刻距離近了,借著月光,薑祖望立刻便發現,自己的這個女婿,他風塵仆仆,麵容似帶倦色,不但如此,嗓音也嘶啞了。

他看起來十分疲倦。

薑祖望原本心中疑慮無數,不知他深夜突然遠途趕到,目的為何。

如今的戰事,遠沒到需要他親自前來督戰的程度。

如果不是為公,那便是私。

難道是為女兒來的?但感覺,又好像不像。

薑祖望立刻開口,請他入營。不料他搖頭,接著,低聲問道:“大將軍這裡,可曾見過陛下?”

薑祖望怔道:“陛下?”他一時沒回過神。

束慎徽問完,見薑祖望神色茫然,便明白了過來。

和他猜測得一樣,束戩不會等在這裡的。他必定繼續去往八部了。

雖然開口之前,他對這個結果就已有了準備,但此刻,他的心中還是控製不住,湧出了一陣如同沸水煎熬般的焦灼之感。

隻來雁門也就罷了,平靜沒有戰事。但是八部,甚至去往八部的路途之上,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

束慎徽穩神,用儘量平穩的聲音解釋道:“大將軍,本王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