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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說完了,陳定川也轉過頭來,眉頭沉靜地看著她。

“數過了,八個人。”他輕輕笑了一聲,“我們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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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對自?己格外信任,反正陳定川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身手。

李時居也跟著尚女官和陳音華學過招式,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登上其中一艘馬船,船上的?人卻絲毫未曾察覺。

船艙中一團漆黑,越往裡走,越能聞到空中飄著一點?硫磺的?味道。

氣氛有點?緊張,但李時居知道自?己八成是?猜中了,帶著一點?欣喜的?目光看向?陳定川。

那人也讚許地看過來,並伸手抿了抿她的?額發。

這是?他們頭一回?肢體接觸,李時居感?到自?己老臉一紅,不容她害羞太久,陳定川當先推開一門,摸進艙內,晃亮火折,果見壁角豎立著六七隻大木桶。

陳定川立時吹滅火折,割斷繩索,掀開桶蓋,小心拈起一點?,對著門縫裡溜進來的?一點?月色查看。

在他掌心之上,淡黃色的?粉末閃閃發亮,叫李時居想起了那夜天上的?星河。

第101章 下船

“是硫磺。”李時居低聲說了一句, 然後回頭看了看地上的六七個木桶。

這?這?隻是一件艙房,其中便藏了這?麼多硫磺,上船那一刻她便留心數過, 每一艘馬船上便有八間艙房, 此處停了七艘馬船。

略微一算,便知?道這些硫磺造成的火藥, 足夠將京城炸成底朝天。

陳定川大概也想到了這一點, 臉色霎時青了下來。

“三殿下, 怎麼辦?”李時居輕聲?問。

“不能?讓這?些東西抵達京城。”陳定川的聲?音低沉而?有力?,“必須要稟告父皇。”

李時居眉頭蹙起,“崔家勢力?不容小覷, 等我們?趕回京中, 這?幾艘馬船必然已經轉移地方, 再說?你我二人的隻言片語, 沒有證據, 陛下隻怕不信。”

“這?是當?然。”陳定川想了想,“一共八個人看守七艘馬船,依我看, 並不是每艘船上都放了火藥, 咱們?運氣好,誤打誤撞,這?艘船和看船的人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時居咀嚼他的話, “您不會是想連船帶人一並劫走吧?”

陳定川抬手按住突突跳動的太?陽%e7%a9%b4, 溫柔地笑了下, “果然還得是時居, 一語就能?猜中我的心思。”

李時居深吸一口氣,“您想怎麼做?”

陳定川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那張紙條是誰交給我的呢?”他垂眸凝思, 又搖了搖頭,“罷了,你先出去吧。”

李時居咬住下唇,“殿下是想讓我去找衙門的人嗎?可是這?一片有八個守衛,您留在這?兒太?危險了,而?且您有聲?名?威望,比我可信多了,您去吧,我留下。”

陳定川定定看了她一眼,月光抹在他深邃的眼眸裡,像朦朧的霧氣,“……我留在這?兒危險,你就不危險了嗎?”

這?話說?的沒錯,其實要她一個人留在這?兒,還真沒有百分百把握。

李時居囁嚅了一下,猶豫的空當?,陳定川卻從腰間解下一塊玉牌,在她麵前亮了一亮。

“拿我的玉牌去找知?府龐瑞,如果他不見你,師明亮作為刑部?侍郎,如今也在南都衙門巡察,他的兒子師文耀不是你同窗嗎?”陳定川笑了一下,“師文耀跟他爹在一處,有他作證,不會有假。”

“什麼都逃不過您眼睛。”李時居歎了聲?,“可是萬一衙門的人還沒來,您先被發?現了,這?該如何是好?”

陳定川帶著無奈的笑,“我是當?今三皇子,他們?能?把我怎麼樣?”

他低下頭,將玉佩的繩結從她的腰帶上穿過,“我的劍術和拳術師從尚昭……就是尚之玉的爺爺,那位已經去世很多年的武狀元,八個人一起上也未必是我對手,你還不放心為師嗎?”

衣料摩攃,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因為離得很近,李時居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她靠立在身後的船板,感覺四肢百骸都快要不屬於自己了。

“去吧。”他輕輕笑了聲?,緩緩推開艙門,一拉她的衣袖,走向右舷。

來時這?艘船離岸邊僅一步之遙,此時竟隨波動,向水中央飄去。

江麵上靜得嚇人,隻有林中風嘯,夾雜著偶爾一兩聲?蟲鳴,船頭和船尾都有濃重的呼吸聲?,大概是守衛也累到了極點?,將睡未睡。

不敢打草驚蛇,也不能?沿用來時的辦法,李時居在陳定川的指示下,一手攀住船邊,然後將身子掛到了船外,慢慢往下遊動。

陳定川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李時居,隻怕船邊滑溜,她失手跌入水中。

發?出聲?響都是小事,萬一被江水嗆入喉中,落下病根,他會後悔方才?讓她先走的決定。

還好李時居身手敏捷,水性也不藏,他望著水麵波瀾不動,片刻後蘆葦蕩搖了搖,飛起幾隻江鳥——李時居已經成功上岸了。

陳定川放下心來,慢慢縮回放火藥的屋子,將門關?好,靠著牆壁緩緩坐下去。

不管她能?不能?將龐瑞和師明亮帶來,隻要她離開險境,懸著的心便已放下一大半。

至於他自己,永遠有備用方案。

陳定川摸了摸腰後的匕首,結合方才?聽到的守衛呼吸的距離和頻率,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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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濕透了,瀾衫黏膩地裹在後背,瑟瑟發?抖,小腹也隱隱作痛,應該吸了太?多的涼風,岔氣了。

但李時居不敢耽擱,上岸後,從碼頭一路跑到了南都衙門。

夜半時分,大門緊閉,她氣喘籲籲地站在門口,開始動起了腦筋。

硬闖進?去,肯定不是好辦法,那些衙役狗眼看人低慣了,就算有陳定川的玉牌,說?不定也會被當?成無端鬨事的閒人。

可以用技能?嗎?

可是係統上次明確說?過,同科考無關?的事,一概不準使用巧舌如簧·中級。

她從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蹲在地上換了口氣,四下打量著眼前的景象,尋找突破口。

簷下挑著高高的燈籠,衙門的牆垣很高,翻進?去是不現實的。

為了最大程度縮短時限,最好能?同時驚動知?府龐瑞和師明亮師文耀父子,引起所有人的重視,一並證明她國子監生的身份,最好能?當?場調動駐軍,將江上馬船一網打儘。

李時居的目光停在了門口申冤的大鼓上。

隻是衙役們?為了防止有人破壞知?府的清夢,每到夜幕降臨,便會將棒槌給收了回來,鼓麵也會蒙上釘板。

而?此時能?使用的,隻有自己的赤手空拳。

李時居深吸一口,站起身,抬起胳膊握緊拳頭,將大鼓擊得咚咚作響,一定要將龐瑞和師家父子全部?驚醒。

其實她身上的力?氣已經不多,那到底是一雙寫字人的手,拍到第三下時,她已開始覺得胳膊舉不動了。

隻是想到船艙內,陳定川那雙霧氣朦朧的眼神,她好像被注入了一陣強心劑,強迫著自己要支撐下來。

“三下……五下……十下……”

大概是數到了二十幾下,身邊的大門被衙役們?猛地推開。

“什麼人?”為首的那個惡狠狠,衣衫淩亂,顯然是從床上爬起來的,“為何在半夜擊鼓鳴冤?附近兩條街的人都被你吵醒了!”

果然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李時居很高興,兩隻胳膊放下來的時候,她才?看見鼓麵上一片血紅,低了低頭,衣袖已經被染成了晚霞一樣的顏色了。@思@兔@在@線@閱@讀@

“你……你的手!”衙役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慌張地吩咐身後一人,“去請大夫!”

“不急。”大概是太?過緊張,李時居感覺鼓膜了嗡嗡作響,她用鮮血淋漓的手去摸腰間的玉佩,“三殿下有難,請龐知?府和師侍郎受我一見!”

衙役歎了口氣,“也罷,反正知?府已經被你吵醒了,總要問個清楚的,跟我走吧。”

有人從兩邊拉住了她的臂膀,半是禁錮、半是攙扶地領著她往正堂上走。

“明鏡高懸”的牌匾下,龐瑞打著嗬欠,招呼師明亮往下手的太?師椅上坐下。

“也不知?道是什麼冤情,驚師動眾的。”龐瑞不大開心,“等人上來,我非杖責二十不可。”

師明亮哂笑,刑部?事務如何繁多。他在京中早就習慣了夜半申冤,對於龐瑞的懶惰和濫用私刑,隻能?搖頭歎息。

人在地方,有時不得不尊重地方官的做法。

倒是師文耀,一臉興奮地站在他老爹身後。

他成績不算格外突出,主修刑律一科,即便科舉一途上隻能?謀一個同進?士,往後也可以進?三法司當?個主簿。

所以這?回他特意?沒有跟著監生們?一起去南都書院遊學,而?是選擇跟他爹一起住在知?府衙門裡,閱讀江南一帶的案卷。

就在返京之前,就碰上半夜擊鼓的奇事,他師文耀真是運氣好啊!

公堂外傳來了腳步聲?,他不禁伸長脖子眺望,隻是被衙役帶上來的那個人,怎麼看上去這?麼眼熟呢!

“李時居!”師文耀抬高了眉毛,“你……你怎麼了?”

李時居抬起頭,被明亮的燈火刺了下眼,她眯著眼望過去,露出一抹微笑,“師兄啊!我和三殿下……”

眼前驀然一陣發?黑,李時居不想做那個電視劇中總是來不及說?完真相就昏過去了的倒黴蛋,拚儘最後一點?力?氣,舉起握著玉牌的手,大聲?道:

“——我乃國子監生李時居,師從當?今三皇子陳定川,如今殿下被困在碼頭一裡之外的馬船中,那船上有不明硫磺,疑與當?年的漠北軍火案有關?,請知?府大人和侍郎大人速速領兵前往……”

說?完,她體力?不支,徹底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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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時居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夢裡她和陳定川一起蹲在碼頭邊找火藥,然後又上了船,陳定川自己在船上守著,讓她回衙門通風報信。

報信大概是成功了吧,她感覺自己聽到了龐瑞發?號施令,師家父子帶人直奔碼頭,腳步如春雷,在她的夢境裡布下一個又一個幻影。

擔憂之餘,似乎有人溫柔地撫摸過她的額頭。

是他嗎?

想到那夜月色之下,他抿過自己的頭發?,還親手將玉牌彆在她腰際,她不禁露出一個微笑——

好像還挺甜的,怎麼回事?

腮幫子笑得有點?酸,她猛地驚醒,睜大雙眼。

地板在微微搖晃,空氣中有淡淡的魚腥味,仿佛置身於波濤之上。旁邊的窗戶大開著,能?看見外麵天光照耀下,泛著銀鱗的江麵,和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