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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卻聽見崔靖從車上探出半個身子,嚷道?:“李時居,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三殿下生辰啊!”

李時居呆了呆。

她記得去年今日,她請求成為陳定川的門生,那日他?們一起在天?香酒樓吃飯,她送了他?一枚寫著?“任爾東西南北風”的銅印做拜師禮兼生辰禮,並在心中按按立誓,以後?陳定川的生辰,她都?要陪他?一起過。

隻是這段十日忙於準備升學考,還真把這頂頂重要的日子給忘了!

她忙把手收了回來,好在陳定川也正好放下胳膊,倒也沒覺得難堪。

“我還想著?,時居應當會給我準備生辰禮。”陳定川踅過身,佯佯踱開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聽見陳定川說?話了,李時居覺得他?念出她名字的末兩個字,口齒清晰,音調平和,有一種溫潤而?彆致的美感。

李時居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小聲說?當然,“我沒想到殿下您今兒就回來了,所以沒帶在身上……”

陳定川沒懷疑她話中真偽,好脾氣地?笑笑說?:“現在回去拿吧,今晚我在川廬彆業設宴,薛瑄也在,許久沒見了,不如你也來吧。”

也不等李時居說?好,他?轉過身,廣袖一振,輕雅如閒雲野鶴般,登上青幔馬車。

崔靖拎起馬繩,咕噥道?:“明明說?好加上薛瑄咱們三個人吃飯,我還特意請了禦廚來,再說?也隻買了三人份的菜啊……”

川廬彆業離貢街並不遠,也與李時居家順路,崔靖小小的腦袋瓜並不能?想明白,為何殿下又?一次不帶李時居同行。

不過身後?車廂內卻傳來悶悶的說?話聲。

“……你同薛瑄說?,改日再聚。”

“啊?”崔靖覺得莫名其妙。

“還有,等下你也找個借口,去樓下待著?。”車內人慢悠悠道?,“……我同李時居有話要說?。”

第82章 動心

深吸口氣, 陳定川一下子貼在車壁上。

他攤開手心,掌心中竟然破天荒地,沁出了一點手汗。

自忖什麼場麵都見?過, 早就到了波瀾不驚的年紀, 但?方才麵對李時居,伸出自己的右手時, 他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了。

好在李時居沒?把手放上來, 更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短暫而熾熱的失態。

是的, 堂堂光風霽月的三皇子陳定川也會失態,尤其是在他走?到國子監附近,聽見?李時居正?言之鑿鑿地告訴彆人, 她就是女兒之身?的時候。

難怪每每麵對李時居時, 自己總覺得甜蜜而恍惚。

擾了他許久的困惑終於得到解答, 隻可惜他來得晚了一步, 她先前同那人說了什麼, 自己並沒?有聽到。

回過神來時,陳定川害怕自己的察覺給李時居帶來不便,忙轉身?往遠處的馬車走?去。

是以?李時居三番兩次查看周邊, 竟沒?發現陳定川險些撞破她全部的秘密。

終於知道她不是男兒郎, 陳定川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是驚喜,是錯愕,是悸動, 更是不舍, 是害怕。

她這樣的姑娘, 有種他從沒?見?過的生動鮮活。

或許那點超出師生之外的彆的感情早就悄悄萌芽了, 因為是有生之年的頭一次動心,所以?他竟一直未曾察覺。

而她那一句話, 仿佛將?他整個靈魂,整個春天無?法宣之於口的心思給撞了出來。

陳定川撩開窗簾,望著前麵一路小跑進仁福坊小院的纖薄背影,無?聲地歎了口氣。

他們還能像從前那樣嗎?

宮內黨爭波譎雲詭,他也不知道事情將?會如?何發展下去。

但?是他想儘一切力量,給這個聰慧而大膽的姑娘足夠的尊重。

在宮中鬥爭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在她願意說出自己的身?份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維持住從前的平和師生關係,隱忍和克製住自己的衝動。

-

那廂李時居頂著初夏久不退卻的餘熱,一頭衝進了竹林掩映的小院。

晚風從矮牆上吹過水井,帶來一絲溫潤的清涼,她把肩頭書?箱卸下來,交給楓葉,然後抱起腳邊的雪寶,擼著柔軟的貓肚皮,蹬蹬走?上二樓。

送什麼給三殿下才好呢?

時間太?短,仁福坊離長?寧大街又挺遠,就算她一路跑過去,最有名氣的那幾家?店鋪也要關門謝客了。

那可是尊貴的三殿下,不是隨便在街上買個玩意兒就能打發的。

去年的銅印雖然稱不上金貴,卻也是當時的自己所能送出的最貴重的禮物。

而且還讓工匠刻上“任爾東西南北風”的詩句,稱得上彆出心裁。

何況她也不是去年的李時居,手頭早就沒?那麼拮據了。

上輩子的送禮經驗給了不少靈感,李時居把雪寶放在榻上,然後對著博古架開始沉思——

最能代表送禮者?心意的無?價之寶,自然是親手製作的物品。

最好能跟去年送的禮物有個聯動,在大方得體的同時,不失本?身?的實用性。

李時居的目光停留在博古架上的一個錦盒上,眉頭一挑,響亮地打了個響指。

那盒子裡裝著一塊榮寶齋的印泥,是她采購日常使用的文房四寶時,隨手添置的物品。

儘管如?今家?底頗豐,但?李時居也不是個鋪張浪費的人,筆墨紙硯這樣的消耗品,她最看重性價比,是以?所用之物都很尋常。

而榮寶齋是京中名氣最大的文房鋪子,所謂差生文具多一點不假,國子監中那一撥成績平平但?家?境不俗的監生是此店最大的客戶群體。

如?果不是那天霍宜年非要進榮寶齋閒逛,李時居也不會買下這塊包裝精美的印泥。

想到霍宜年,她又有點兒唏噓,不過眼下還有更要緊的事,她把印泥連帶錦盒一並取下來,一點若隱若現的香味從鼻尖飄過,引得李時居差點兒打了個噴嚏。

她忍住鼻子裡癢癢的衝動,向四周張望一番,恰好看見?妝台前擺了一個宣窯瓷盒,裡麵盛著紫茉莉和玫瑰調和的胭脂膏。

荻花一直嫌棄市麵上賣的都不乾淨,成張的棉胭脂,用起來顏色也不均勻。

她閒來無?事時,根據李時居從《紅樓夢》裡學來的賈寶玉牌胭脂方子,將?幾種花瓣擰出汁子來,淘澄淨了渣滓,配了花露蒸疊,忙活半個月,就得了這一盒胭脂膏子。

東西自然是極好,鮮豔異常,清香撲鼻,隻可惜李時居每天灰頭土臉往國子監跑,一直沒?機會用上。

如?今文人騷客也流行用胭脂作畫,倒是很有些風雅的趣味。

她拿起光滑的竹片,將?榮寶齋印泥和胭脂一起對半翻調。

還嫌不夠,又摸起匕首,打開梳妝盒,從那堆從來沒?有佩戴的金首飾上刮下一層薄薄的金粉,灑在印泥的表麵。

一頓操作猛如?虎,好不好用嘛她也不知道,反正?三殿下那兒好東西甚多,未必會用得上。

李時居滿意地點點頭,感覺這東西很能代表自己的心意。

端起錦盒,同兩個丫鬟告彆,她喜滋滋往隔壁去了,自然沒?有留意到,博古架上那印泥的存放之處,正?與盛放了合歡香的木盒疊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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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靖挺有眼色,一路殷勤地將?李時居引上川廬二樓。

如?今快到端午,從敞開的窗戶望出去,剛好能看見?下麵花園一片蔥蘢,幾株高樹枝葉繁茂,將?灼人的豔陽擋了七七八八,隻剩下光影顫動,給屋內的一切打上了暗黃色濾鏡。^o^本^o^作^o^品^o^由^o^思^o^兔^o^網^o^提^o^供^o^線^o^上^o^閱^o^讀^o^

沒?有熏香,門邊的高幾上擺著梔子花瓶,李時居循著香味走?進去,卻看見?薛瑄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桌邊,磕他的五香瓜子。

想起去年夏夜在川廬對飲時,他也是這麼響亮地嗑瓜子,李時居不由衝他點頭微笑,倒是崔靖很詫異地問:“薛大人怎麼又來了?”

李時居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分?明記得陳定川說今晚薛瑄也在啊。

薛瑄笑嘻嘻解釋道:“翰林院忽然有一樁卷宗,要連夜謄錄出來,所以?今晚隻能由時居賢弟幫三殿下慶生了。”

然後他又轉向崔靖,“走?之前,怎麼也得把賀禮送了……唉,正?說著三殿下,三殿下就來了!”

李時居轉過頭,隻見?隔著雕花木櫊,一道影影綽綽的身?影邁過廊下的月洞門,正?朝屋內走?來。

他換了身?衣裳,淺淡的蒹葭灰配暮山紫,腰上束著銀帶,頭上戴著紫金冠,看上去挺拔軒昂。

李時居看愣了神,忽然覺得那頂自己冠很眼熟,很像上回在風月館中借給她的那一頂,一時有點口乾舌燥。

心頭突突直跳,不知道該不該叫小鹿亂撞,不過再?想一想,三殿下有那麼多頂冠子,說不定隻是長?得相似罷了。

否則,這也太?親密了吧。

她隻來得及鞠上一躬,旁邊的薛瑄已?經快步迎了上去,“三殿下,我特地托人尋來一塊龍泉印泥,十分?難得寶貴,隻有殿下清貴人品,才配得上這樣的好東西。”

薛瑄從袖子裡摸出來一塊古色古香的玉盒,畢恭畢敬遞上去。

玉盒看起來極具質感,不用打開,也知道裡頭裝的是好東西。

李時居登時覺得自己懷裡的那盒玩意不登大雅之堂,全然落了下風。

陳定川不甚在意,隨手接過,放在案桌上,“多謝,我上回給你的那冊錄書?,可還有用嗎?”

薛瑄收斂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深深一揖,“殿下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李時居垂著眼簾,裝作渾然不知的模樣。

薛瑄手上的那本?錄書?,她記得原書?上重重提過一筆,那可是薛瑄找尋找父母死亡真相的重要道具。

不過原書?中並未提及此書?是從何處得來,原來竟然是陳定川親手交給他的。

薛瑄願為三皇子麾下之臣,輔助他坐上龍椅,除了佩服他人品才學,多少還有知恩圖報的意思在裡麵吧。

她走?神的這會功夫,薛瑄已?向陳定川告辭:“既然賀禮已?經送到,那在下便不打擾了。”

陳定川朗聲道:“崔靖,你去送一下薛大人吧。”

薛瑄道了謝,又朝李時居做了個鬼臉,然後摟著崔靖的肩頭,大步流星地走?了。

作為原書?男主,薛瑄這位同誌雖然身?世淒慘背負沉重枷鎖,但?是性格瀟灑爽朗,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

除了耀眼的男主光環外,自有他的人格魅力。

李時居捏著袖子裡的錦盒,悠悠歎了口氣,轉過頭來,才發現整間屋子裡就隻剩下她和陳定川了。

陳定川的臉上帶著溫煦的笑,再?這樣昏黃而平和的光線裡,目光抬起來,便顯得沒?那麼灼人了。

“時居,這段時日我不在京中,你過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