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紙條的一瞬間,她?真的很害怕看見三皇子?這三個?字眼?。
好在與?他無關,她?倒是可以放手去查了。
“鐵證如山,既然已?經拿到手了,表兄現在打算怎麼辦?”李時居搬了把小板凳,在桌邊坐下。
原本按照李時維和?明煦帝的約定,拿到證據後,他直接麵聖,據實稟明,便能將父親從北鎮撫司裡請出來了。
可是麵對現在這個?情況,李時維反倒猶豫起來。
還要按照原來的計劃進行嗎?這個?答案很顯然不是明煦帝想要的回答,萬一是當?真是明煦帝下黑手,那?麼李家可能從此萬劫不複,再也沒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了。
即便是霍貴妃自導自演,依照這位如日中天的勢頭,他也很害怕事成之後遭遇報複。
考慮了很久也沒有答案,自己身邊亦再不像年少時,有父親、有老師、有大皇子?答疑解惑。
李時維很悵然,如今一切都要自己拿個?主意,可是成功與?失敗卻隻有一線之隔,一步踏錯,就是滿盤皆輸。
“表兄……哥哥。”有人走到身邊,輕輕喚他。
他在一地幽暗的燭光中抬起眼?來,眼?前?妹妹的麵目上籠罩了一層赤金的火光,像廟裡供奉的菩薩金像,溫柔而慈悲地給予他關懷。
“你說,我該怎麼辦?”李時維的嗓音裡透著難得的軟弱。
李時居默了默,“我知道兄長猶豫在何?處,趙安凡的背後,要麼是皇帝,要麼是貴妃,對不對?”
李時維重重點了下頭。
李時居輕聲說:“我傾向?是貴妃。”
李時維不解地抬起頭。
李時居回答的語速很輕快,這段劇情與?原書不同?,因袁鼎的死亡而改變,所以她?也隻是推測。
“如果是陛下所為,那?麼他讓武德侯和?表兄付出這麼大代價調查陛下自己,無異於提前?挖坑,最終目標是扳倒李家,陛下雖然憂心武德侯手上軍權,但他們二人多年兄弟情義,咱們爹即使大權在握,也安分守己,遠沒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地步,此其一。”
頓了頓,她?又說,“陛下手上的人才太多了,完全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如果要寫那?一紙文章,何?必拐彎抹角,讓遠在南都的沈山長代筆?所以這幕後之人,遠沒有那?麼大的能力?,這是其二。”
李時維挺直腰板,若有所思地回味她?的話。
“確實是這樣,方才我急火攻心,竟然完全忘記分析其中可能!”李時維的呼吸均勻了許多,“所以,貴妃為什麼要寫《憂危竑議》呢?是不是還有第三人……”
“兄長,有位姓福的朋友曾經告訴我一句話。”李時居含蓄一笑,“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離奇,也必然是真相。這妖書案一出,擾得朝中人心惶惶,皇帝反而更遷怒於它的作?者和?極力?提倡立太子?的朝臣,而不是朝臣們反對的霍貴妃本人,你覺得這對貴妃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
李時維眼?睛一亮。
“你們在說什麼好事壞事,我一介武夫,真的聽不懂啊!”牛華榮湊過來,帶著一臉的困惑。
李時居說:“告訴你也無妨,《憂危竑議》就是霍貴妃自導自演,因為《列女?圖說》一旦麵世,必將掀起大浪,大臣們會不停上書要求陛下立太子?,打壓貴妃和?承恩公,隻要有《憂危竑議》在,陛下便會不停地猜忌大皇子?和?二皇子?,而貴妃自己則能博得陛下的同?情,豈不是一石二鳥之策?”
“還能這樣?”牛華榮眨著眼?,由衷讚歎,“你真是太聰明太厲害了。”
李時居訕訕一笑,急忙補上一句,“當?然,以上都是我的猜測,或許也有不對的地方。”
猜測很合理,連李時維都找不出漏洞,不過眼?下還有另一個?問題困擾著他。
“所以這證據,我該不該上交給陛下呢?萬一陛下偏袒貴妃,降罪於我……”
第73章 等待
李時居想了?想, 把手放在兄長的肩頭。
“若是我,一定會據實上報。”
李時維眉心漸漸蹙起。
“縱觀武德侯的為官之道,那就是恪守臣心。”妹妹的聲音很輕, 但是落在?他心頭, 宛如千斤重擔,“所謂臣心, 那就是寧忠孝而死, 不願忤逆而生。”
“……寧忠孝而死, 不願忤逆而生……”李時維默默地?重複著。
“是,雖然人心鬼蜮,兄長手上的證據, 足以讓李家生死一線, 但我相信, 明煦帝當年能有足夠的魄力登上那皇位, 如今也有足夠的慧眼, 足以認出呈到麵前的是真是假。”李時居沉聲道,“既然兄長早已與皇帝陛下有過約定,那麼將證據交出去, 將你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告之, 那人既然身著龍袍,坐在?龍椅之上,必然會?做出最利於天家的裁定。”
“可是貴妃盛寵多年……”牛華榮發出疑問。
“那是因為她始終沒有觸及陛下的底線。”李時居聯想到原書中那個薄情寡義的明煦帝, 很唏噓, “可這次不一樣了?, 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忍受自?己寵愛的女人背著他玩弄權術, 這是欺瞞,甚至是戲弄, 帝王之愛太脆弱了?,是經不起這樣的摧殘的。”
牛華榮睜大了?雙眼,忍不住鼓起掌來,而李時維眯著雙眼站直了?身子,“我怎麼覺得,你比父親還要了?解陛下……”
那當然都是一目十?行?·中級帶來的原書劇情啦,李時居摸著頭笑了?一下,忽然察覺到房中異常安靜,她向?四處張望了?一圈,抬起眉毛道:“沈浩思去哪裡了??”
牛華榮和李時維這才反應過來,他們對?荷包證據討論得太過激動,完全沒留意沈浩思,連他什麼時候離開房間都不知道。
李時維往桌上一瞧,唇角沉下來,“壞了?,我的匕首被他拿走了?。”
三人臉色俱是一白。
也是,想想他這段時日,先是被同窗拋棄,經李時維劫持後卷入這場妖書案的風波,旋即又知道父親被迫自?戕,全因妖書案的幕後黑手。
而今既然知曉害他父親死亡的人是霍貴妃和趙安凡,難不成要衝進皇宮,為他父親報仇吧?
“分頭去找!”
李時維嚷了?一句,然後帶著餘下兩人便往客棧外?衝去——
好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分開,剛走到巷口?,便看見地?上漆黑一團圓影,正?在?嗷嗷大嚎。
提著燈籠走近一看,隻見沈浩思坐在?地?上,哭得淚人兒一樣。
見他們尋來,沈浩思手裡的匕首“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我……我太沒用了?!我想殺了?那個趙安凡,可是我不敢……我不敢!”
“你小聲點!”多年錦衣衛經驗,牛華榮還是非常謹慎的。
還好這處十?分偏僻,那客棧中也沒幾個客人。
三個人將他圍住,李時居與沈浩思相識時間最長,隻能好脾氣地?蹲下來,安慰他:“兄長明日將證據交給陛下,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了?。”
沈浩思拿袖子一抹眼睛,“真的嗎?”
“真的。”李時維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沈浩思抽泣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他一屁股從地?上站起來,“不回南都了?,我要留在?這兒,我要看見威脅我父親的人,終究會?落得什麼下場!”\思\兔\在\線\閱\讀\
傻小子的蛻變讓餘下三人都有些唏噓,牛華榮五味雜陳地?撓著頭道:“在?找到那張字條前,我還以為指使者是北鎮撫司江指揮使……不過現在?想想,依照江德運那個老狐狸精的行?事?風格,他隻會?牆頭草一樣搖擺,絕對?不會?主動出擊……”
“是啊,《憂危竑議》的真相一出,還不知道朝上如何大亂。”李時維默默慨歎。
不過李時居卻不像他們三個多愁善感,舉頭望天,月亮已經高高掛在?半空,她必須儘快回家了?。
“既然兄長與陛下有約定,那麼呈交證據一事?,便交給兄長。”李時居有條不紊地?安排計劃,“牛兄沈兄在?客棧等消息,亦可與兄長裡應外?合,我明日照舊往國子監念書,那裡還有兩位同窗,或許會?卷入霍貴妃一案……”
陳音華和霍宜年的人生原本無波無瀾,如今卻會?因這一紙證據而改變,李時居心頭有一股淡淡的歉疚,但是她很快調整好情緒,繼續道:“侯爵府那邊,還是暫且瞞著吧,待一切水落石出,再細細說來也不遲。”
她轉身要走,隨即腦中有了?個主意,於是湊到兄長耳邊,低語了?一句。
“四皇子的身世……你怎會?知道這等秘辛!”李時維很詫異,“此事?可當真?有證據嗎?”
證據必然是沒有的,原書中陳定方並非明煦帝親生一事?,也是到最後關頭才被薛瑄查出來。
李時居搖了?搖頭,“這是能扳倒貴妃的必勝法寶,萬一陛下心軟,兄長可以想法子詐一詐趙安凡,這事?是他一手操辦的,若是因妖書案入獄,此事?反倒可能被永遠掩埋,再也翻不出來了?。”
她頓了?頓,又說:“如果霍貴妃願意將妖書案認下,也沒必要將她逼上絕路。”
李時維沉%e5%90%9f許久,說了?聲知道了?,將手上的燈籠交給李時居,然後目送她走向?官道。
大概是因為身處京郊,燈火稀疏,往日黯淡的夜空此時一派清森,狀月模糊,像石印的圖畫,倒是星河燦爛,自?頭頂劃出一條壯麗的銀帶,熠熠生輝,宛如載著百寶箱的沉船。
她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卻仿佛被包裹著一般,是一種在?這個時空從未體驗過的安全感。
哥哥回來了?,證據也找到了?,父親很快就會?從北鎮撫司出來,闔家團圓,她又成了?那個有爹有娘有兄長的李時居。
獨自?奮鬥的曆程,那些無數個為了?賺錢而通宵埋頭抄書的夜晚,終於告一段落。
雖然當時也沒覺得自?己有多辛苦,但此時的心情,當真格外?愉悅。
回到家中時,隔壁川廬的燈火微微亮著,荻花和楓葉幫她換下外?衣,她叮囑著她們一定要儘快洗曬乾淨,然後焚香沐浴,舒舒服服走入夢鄉。
不過到了?第二天,想到李時維進宮麵聖,少?不得心情緊張起來。
按照計劃,她不動聲色,照例去國子監上學。
掐著時間,上半晌宮裡傳來散朝的鐘聲後,陳定川和崔墨的身影果然都沒有出現在?國子監,想來是被皇帝留在?宮中。
到了?午飯時,饌堂中也沒有見到陳音華,唯一的解釋,便是有宮人提前到弘武館,將她接走了?。
梅雨將至,天色是欲雨未雨的悶青色,霍宜年和藺文柏對?坐在?李時居身邊,都有些心不在?焉。
承恩公雖是霍貴妃兄長,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