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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南都書生對駱開朗作弊一事心?生不快, 準備離開國子監後在外說道說道。

不過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拿人手短, 吃人嘴軟。吃了國子監小?廚娘親手炮製的琅琊酥糖,書生們個個麵紅耳赤,心?中保證出?去也不會多說大話。

不過這本?就是李時居和祭酒、饌堂私下?商量好的做法,想到?上回在戲樓時沈浩思的乖張模樣,她篤定此人必會對國子監這也不滿、那也不滿,嘴皮一張,便能生出?幺蛾子來?。

隻?是沒?想到?駱開朗如此不爭氣,竟主動將把柄遞到?了旁人手中。

如此一來?,歪打正著,也算是解了國子監的名譽問題。

那廂陳定川收了題卷,向?南都書院的二十名考生說明,他?會帶著教諭們連夜批閱完畢,並於明日卯時三刻前,將排名貼在國子監外的彩亭上。

沈浩思吃完了飯,嚼著琅琊酥糖咕噥道:“能保證公平嗎?”

陳定川好脾氣地解答道:“國子監的教諭都是禮部遴選出?來?的,非居官清慎者,不可?勝任,且最終三名,我將會親自複批,以保證公平公正,若是沈公子仍有顧慮,大可?以請沈山長親自入京審閱。”

“不用不用。”沈浩思連連擺手,“不用驚動他?老人家……我更沒?有懷疑您的意?思。”

李時居從他?背後路過,哼笑一聲道:“不管舉卷還是落卷,教諭們都會寫明緣由……再說國子監素來?有試卷傳閱和講評的習慣,沈兄若是未能得中榜首,覺得不夠公平,大可?以將榜首的卷子公之於眾,這條貢街每日多得是官員來?往,且看大家如何評論。”

沈浩思轉過身,沒?好氣地盯著她:“你可?真有信心?。”

李時居學陳定川,擺出?一副溫和的神情,朝他?優雅一笑,頷首告彆。

“時居是我的學生,是我太慣著她了。”陳定川從屏風前站起身,唇邊掛了影影綽綽的一點淺笑,“沈公子和同窗們若有興致遊覽國子監,但請自便,隻?是今日下?午休沐,還請諸位在未時前離開。”

沈浩思“哦”了一聲,隻?見尊貴的三皇子讓一名身姿利落的少年懷抱試卷,也從辟雍殿廊下?踱出?去了。

“未時……”他?眨巴著眼,盤算是先去逛逛六堂,還是先去藏書樓裡溜達一圈。

然而?外麵鐘聲一敲,沈浩思才猛然回過神來?。

現在不就是未時了嗎?三殿下?這是在變相趕他?們離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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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天來?得很?早,隻?可?惜天公並不作美,已是三月上旬,京郊的清河仍被冰雪覆蓋,隻?有岸邊的柳樹上垂了一點青意?,似乎在昭告著春的來?臨。

南方的學子們受不了這樣冰涼入骨的天氣,夜寒且長,驛館的被褥不夠厚實,隻?有將沈浩思送的氅衣覆於其上,才能勉強抵擋自腳心?升起來?的寒意?。

是以不用清晨的鐘鼓報時,寅時剛過,大家都頂著黑眼圈起來?了。

太陽被遠山遮住了一半,遠處國子監藏書樓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之中。

吃過難以下?咽的驛館早飯後,大家一邊懷念國子監饌堂思卉姑娘的手藝,一邊往貢街方向?走去。

昨日聯考前,在沈浩思一擲千金的闊氣下?,每個人都走出?了六親不認的氣勢。

而?今天呢,大夥兒彎腰塌背,萎靡不振,仿佛“擊敗國子監生”的口號,就是昨晚夢裡的一個笑話。

從國子監出?來?後,眾人對了對考題,發現此卷當真不簡單,尤其是最後那道題,簡直就是故意?惡心?人的。

可?大家也不眼瞎,都看出?來?了,國子監生們淡定自若,好像對這種題型早就習以為?常。

所以,是南都書院的教學方式太落後了嗎?

如果不參加這場聯考,是不是還發現不了自己的劣勢?

如果年少時參加國子監拔貢考試,或是乾脆入京應白?衣試,如今笑看對手的,就該是自己了吧?

一群人各懷心?思,但身為?山長之子,沈浩思擔著給眾人打氣的任務。

“莫要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沈浩思挺了挺腰板,“咱們南都書院出?了多少狀元郎!而?國子監呢,左不過去年有個薛探花罷了……這每年的科考結果,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浩思兄說得在理!”大夥兒又有了誌氣,人也走到?國子監跟前,向?已經張貼出?來?的榜單望過去。

大概因?為?自信,他?們選擇從上往下?看,結果第一個名字竟然就是那個討厭的李時居!

竟真被她奪了榜首嗎?

沈浩思感?覺頭頂上仿佛炸開一個悶雷,發也發不出?來?,就是壓在心?口之上,叫人難受得要命。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雙眼通紅,身邊的同窗們被連連嚇退了好幾步。

再往下?看,第二名竟還不是南都書院的,而?是一個叫高開霽的國子監生。

有人小?聲湊上來?提醒他?:“就是昨天差點跟你打起來?的那個。”

沈浩思目眥欲裂,死死地盯著榜單。

第三名叫藺文柏,第四名叫鐘澄,第五名叫從誌義,至於第六名,才是南都書院某個書生的名字。

而?他?沈浩思,竟然排在了三十九人中的,第二十八名。

——他?簡直要被氣死了!

有個國子監生路過,旁若無人地嚷了一句,“哦,又是李時居啊,這是她蟬聯的第幾個榜首了?”

貼告示的衙役掰著手指算了算,“今年的第三個,哦,今年也才進行過三個大課考校而?已。”

沈浩思聽完這話,鼓著一肚子悶氣四下?張望,人頭攢動中,那個李時居竟姍姍來?遲。

人家背著書箱,才剛走過貢街轉彎處,手裡還捧了張大餅,豪邁地撕成兩半,同那個跟他?在戲樓發生過衝突的監生分而?食之。

隔了半條街的距離,沈浩思仿佛都能看見她吃得眉開眼笑,唇角還黏著芝麻粒。

“我要查閱李時居的考卷!”

集賢門甫一打開,沈浩思首當其衝直奔而?入,到?了辟雍殿門口,人又茫然起來?。

“三殿下?批閱卷子的場所,在哪裡來?著?”他?站在地心?喃喃自語。

“這邊走啊沈兄。”

大餅的麥香味從他?背後飄過來?,伴隨著李時居令人討厭的懶洋洋的粗糲聲腔。

“你!”沈浩思氣急敗壞,但也沒?辦法,隻?能跟著她乖乖往敬一亭方向?走。

大概是知道沈浩思等南都書院的學生會對此次聯考的結果心?生疑竇,是以陳定川根本?就沒?將考卷收起來?。

他?命崔靖連夜將前十名的答卷用漿糊糊在了敬一亭外的廊廡下?,供所有路過此地的書生駐足品評。

“喏,這份就是我的。”李時居無辜眨眼,指了指最前麵的那張。

沈浩思眯著眼細細打量,片刻後,愣在原地。

李時居這篇文章,同他?的破題構架思路,迥然不同。

起講下?二比,從“勳業者,君相之遇合也”、“景物者,達士之功名也”兩個角度解題,闡明“如其無所待而?皆快意?,將動與天遊,任目前皆自得之誌矣。”[1]

後二比則由問句“性情之際安往?”引發,論曾點“忽然而?值此時,忽然而?娛此境,任耳目間之取攜,而?生平不儘嘯歌之致,此其氣象,類不在三代以下?也。”[2]

在李時居看來?,“自命曠觀之高致,而?寄情猶滯形跡之間,此其氣象,不過隱者流也,將點深也,不猶之乎淺歟?”[3]

“這樣蕭索的看法,也是可?以的麼……”沈浩思囁嚅地歎道。%25思%25兔%25文%25檔%25共%25享%25與%25線%25上%25閱%25讀%25

但他?並不是疑問,他?隻?是驚歎於,竟然還可?以有這麼彆致闊達的想法,跟他?醉心?於仕途的格局相比,顯然更高一個層次。

匆匆掃完全篇,沈浩思呆呆站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他?看見陳定川用靛筆評價:“曾點暮春風浴一段,神理最難體會,作文者最難得恰到?好處,李時居此文,識解獨超,會心?自遠。”

事實甚於雄辯,沈浩思不得不承認,李時居這個榜首當之無愧,三殿下?沒?有絲毫偏心?,這個評價十分客觀,他?甚至都覺得表揚得有些含蓄了。

沈浩思此人,其實是個紈絝子弟中的書呆子。

因?為?在書院這種象牙塔中長大,心?性很?單純,在做文章這件事上,一旦有人讓他?心?服口服,那麼從前的恩怨便一筆勾銷,今後就是他?沈浩思的崇拜對象!

沈浩思想了想,從身後書箱裡摸出?紙筆來?,正準備將李時居所寫文章悉數抄錄,帶回南都書院認真研究。

卻看見那人眨巴著眼望向?他?,順便指了指十天前被他?在戲樓中推到?的書生。

“哦哦,道歉是吧,我差點兒忘了。”沈浩思憨笑著抓了抓頭,然後摘了帽子,鄭重其事地向?藺文柏長鞠一躬。

“先前多有得罪,冒犯之處還望見諒。”他?又看向?霍宜年,不用提醒,便再鞠一躬,“我向?諸位保證,再也不會議論公主殿下?的是非了。”

“好!”李時居三人見沈浩思誠懇,很?爽快地接受了他?的道歉,放他?坐在原地抄寫文章去了。

藺文柏和霍宜年長舒一口氣,去看旁人的答卷,李時居則盯著自己的帖詩題。

這一次作詩,她刻意?沒?有使用“鬥酒詩百篇”技能,寫出?來?的詩作嘛,終於勉強讓自己滿意?了一回。

“東西深不辨,空外但聞聲。共搗三更月,誰知萬戶情。寒衣新?澣出?,密線舊縫成。遠近驚秋早,光陰入夜爭。力微拚用儘,辛苦說分明。涼意?生雙杵,繁音滿一城。深閨今日寄,絕塞幾人征。露布頻聞捷,饒歌報太平。”[4]

陳定川給的評價是:凡有情之題,宜以不沾之筆寫之,不沾而?切,題情乃真,全首不用搗衣萬戶典故,一片空靈,為?上佳之作。

李時居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對自己感?到?萬分滿意?,總歸是對得起這段時日的不懈努力。

她從來?不是詩才,但是這次聯考讓她明白?,隻?要勤奮鑽研,也能寫出?動人的句子。

至於那道算科題,她還是老習慣,不寫詳細的計算過程,隻?有一句答案——“共有僧人六百二十四名”。

幾步之外的辟雍殿二樓,陳定川站在欄杆邊,盯著李時居的背影,心?中暗忖道:如果不是她運氣太好,就是在算學上頗有天賦。

將來?助她進入戶部工部,或許是一條坦途。

第61章 升級

送走南都書?院的學子後, 李時居在無人處點開係統麵板,點擊任務驗收,查收了新的獎勵技能。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