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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案犯張代,而後三殿下趕到,方吩咐崔靖將張代帶去五城兵馬司。”

李慎微微一愣,將話題撇開,“明日便?是陛下親鞫之日?”

“是。”江德運小腿肚抖了?一下,“請武德侯一定?要幫幫我。”

李慎放下碗筷,皺起眉頭。

很顯然,江德運已經在旁人麵?前碰了?壁,否則也不會在最後關頭找自己出個主意。

他?斟酌了?一下,問:“此案三殿下牽扯其中,指揮使為何不去一趟川廬?”

北鎮撫司暗中的買賣,李慎是不知情的,想到上回?在川廬中看不見?的刀光劍影,江德運汗顏道:“我與三殿下,先前有些過節。”

李慎拉長聲調“哦”了?一聲。

以他?對陳定?川的了?解,必然不是那等主動挑釁的性子,想來江德運為了?自己的利益,向二皇子陳定?南投懷送抱,沒少暗中坑害三皇子。

最簡單的一條路也被堵死,想了?想,李慎站起身,邊走邊分析:“既然牛華榮是三殿下刺傷的,想來不能再用嚴刑,否則到了?堂上,則有指揮使刑訊逼供的嫌疑。”

江德運點頭如搗蒜。

李慎繼續說:“人也是三殿下讓送回?來的,指揮使更不能悄悄滅口……不過,若是牛華榮願意承認與那案犯張代串通,是他?私下進行的個人行為,同北鎮撫司沒有任何關係,那麼指揮使便?不用擔心了?。”

江德運一拍大腿,“我就是擔心這個!萬一牛華榮明日咬死我同張代有染……我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話說了?這半天?,江德運明白了?,“所以明日我在陛下麵?前能否全身而退,關鍵還?在牛華榮身上?”

李慎說是,“而且你千萬不能傷害他?,除了?膝蓋上的傷,其餘部分都完好無缺地送到堂上……且到了?陛下麵?前,你也不能給他?任何暗示和交流,要讓他?心甘情願地承認,此案與你無關……指揮使可有辦法?”

江德運眼皮耷拉下來,“沒有。”

李慎拍了?拍膝蓋,歎氣道:“那把他?帶過來吧,我試著跟他?談一談。”

武德侯與牛華榮素不相識,能有什麼好辦法?

江德運眼中略過一絲狐疑。

可是到了?這個關頭,他?也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

他?拍了?拍手,走道上立刻奔進來一名獄卒。

“把牛華榮帶過來。”說完又補充道,“用擔架抬進來,千萬彆傷到他?。”

獄卒俯首稱是,沒多?久,牛華榮便?被抬進李慎的牢房。

正六品的百戶,在北鎮撫司這麼多?年,肯定?沒少揩油。

看此人生得膀大腰圓,李慎不由在想,或許陳定?川真如傳說那般,身上功夫很俊,否則豈能一劍撂倒這樣的壯漢。

“人來了?,請武德侯賜教。”江德運搓著手道。

李慎卻?擺擺手,“還?是請指揮使在門外?稍候吧。”

北鎮撫司可是自己的地盤,在自己的地盤,豈有被人趕出去的道理!

可是有求於人,江德運不敢直言,隻?能磨磨蹭蹭,一步三回?頭。

李慎好整以暇地盯著牛華榮,似乎江德運不離開牢房,他?就一句話也不願意說。

沒辦法,隻?好走到門外?候著,跟獄卒大眼瞪小眼。

直到柵欄門掩上,裡麵?的兩人才肯說話。

但是他?們聲音壓得極低,大半個時辰裡,幾乎什麼都聽不見?。

終於,有人拍了?拍手,江德運聽見?李慎喚他?的名字,聲音裡還?帶著一絲愜意,似乎這番對談進行得極為順利。

江德運捺了?下嘴角,對插著手走進去。

第49章 似鐵

江德運走進去, 隻見李慎坐在案前,神色爽朗地抿著杯中未喝完的鶴年貢酒。

而牛華榮靠在數尺之外的床腿邊,眼圈通紅, 下巴上掛著幾滴淚珠。

江德運嚇了一跳, 不知道李慎這老頭兒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竟然叫堂堂八尺大漢哭成這副德性。

“指揮使啊, 我和牛華榮都說好了。”李慎對他舉了舉杯, 笑?著說, “他允諾你?我,願意將一切罪責全部認下。”

“啊?”豈能這般順利,江德運不敢置信。

“指揮使還不信呢!”李慎笑?著將桌上杯碟酒壺都放進食盒收好?, 遞還給獄卒, “指揮使與案犯張代無甚關係, 這本?來就是事實?嘛……”

江德運訥訥地?扭了扭腳, 在地?心的稻草上磨蹭片刻。

李慎說無關, 其實?他自己也不敢相信。

當了這麼多年指揮使,誰敢說手上清清白白乾乾淨淨?

承過人情,但更?多是中飽私囊, 武斷地?判過冤假錯案, 也乾了不少屈打成招的惡事。

虧心事做太?多,他江德運自忖命硬,不懼怕午夜夢回時索命的惡鬼, 怕隻怕經不起?都察院或東廠那群鷹犬的搜查。

甚至大半年之前, 他還大著膽子, 在外販賣國子監入學名額。

這麼多年, 他和太?多人、太?多事勾連在一起?,中間又經過那麼多二傳手……張代這個?名字, 太?普通了,普通到此人有沒有通過牛華榮向自己送過錢和名帖,他早就記不清了。

有些話沒有宣之於口,但武德侯心中似乎也明白。

一旦有了私通案犯的嫌疑,都察院的雲天青和東廠的趙安凡一定會咬住這個?把柄不放。

隻要?陛下鬆口,對北鎮撫司進行徹查,依照雲天青和趙安凡的手段,隻怕本?來沒有的東西,也能被查出個?子醜寅卯出來。

到那時,他江德運的這顆項上人頭,或許都會被交代出去。

背上生出一層冷汗,江德運顫顫巍巍地?問牛華榮:“你?都想好?了嗎?”

不知是傷勢太?重還是他心懷死誌,牛華榮麵色慘白如?紙,斷斷續續地?說:“想好?了,明日到了大理寺……我會向陛下稟告,張代……也就是那個?賊人,他與我是老鄉……”

他唇角浮出一個?自嘲的苦笑?,越說越順暢,“……我就說他抵京後,以?……以?我家?中長輩的性命作為要?挾,我這才與他同流合汙,屢次引他往京中犯案,甚至那夜在貢街中……放他提刀追殺國子監生。”

李慎側目瞧著牛華榮,待他全部說完,目光中竟似暗含幾分不忍。

江德運皺著眉頭,“你?這麼說,張代知道嗎,他不會當堂翻供吧?”

牛華榮搖了搖頭,“這些都是事實?,隻不過我隱去了一件事……那就是他確實?找過您。”

江德運眯起?雙眼,仔細思索。

李慎說:“你?幫指揮使回憶回憶。”

牛華榮擦了把眼淚,“指揮使還記得?,去年我拿了一本?戲折子,放在您案上嗎?”

“沒印象。”江德運眉頭皺得?快能夾死蒼蠅。

“那出戲叫《梁狀元不伏老》。”牛華榮說,“這是張代嘔心瀝血之作,他曾托我將這戲本?子和……和一百兩?紋銀交給您。”

“我這又不是教坊司,不管樂戶,給我那些東西做什麼?”江德運是個?極為不解風情的人。

牛華榮解釋:“張代是這麼說的,那《列女圖說》不過是已故大理寺卿袁鼎寫來勸誡婦女的,那樣簡單易讀的東西,都能經由東廠趙安凡之手遞到霍貴妃手中……《梁狀元不伏老》勸人向學,曲辭本?色豪放、詼諧老辣,若是有貴人賞識,可不比那《列女圖說》……”

“好?了。”李慎出聲製止,“那本?書?,不是你?該議論的。”

轉頭看江德運,他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麼,後退一步,揉著腦袋道:“好?像是有這本?戲折子,後來被我……被我……”

“被您扔出來了。”牛華榮麵如?表情地?說。

旋即他又歎了口氣,“張代他……畢竟與我同鄉,所以?我將那本?戲折子送到了長寧街的書?坊。”//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我明白了。”江德運語氣沉重地?點了點頭,在地?心踱了幾步,“既然……既然你?願意承擔所有,可……可需要?我為你?做些什麼?”

牛華榮向李慎投去一眼,然後緩緩搖頭。

“此次我難逃死罪,指揮使不必做什麼,隻要?……隻要?不累及我家?人,也算報答這麼多年的提攜之恩了。”

他無法起?身,隻能艱難地?朝江德運彎了彎腰,代替跪拜。

然後閉上雙眼,再?不願多說一句。

江德運也有些唏噓,走到牛華榮身邊,按了按他肩頭,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最後隻喚了獄卒進來,將牛華榮重新抬回原來的牢房。

夜很深了,燭花爆出劈啪輕響,江德運捧著食盒,站在李慎麵前,微微發愣。

“指揮使還不走嗎?”李慎打了個?哈欠,旁若無人地?走到床邊,脫下靴子。

“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江德運語氣不大和善。

“一個?時辰前,指揮使分明還一口一個?您呢。”李慎躺在床榻上,愜意地?將雙手疊放在頭後,享受天窗透進來的那一丁點月色。

江德運不想再?服軟了,拿出了指揮使的陰冷氣勢:“……到底說了什麼?”

李慎絲毫不怵,抬眸望過去,“本?侯不想說的話,你?江德運還沒這個?本?事知道。”

“你?!”江德運氣憤地?一甩袖子,作勢要?走。

李慎將被子拉到腰間,閉上眼叮囑他,“麻煩指揮使大人幫我把蠟燭吹滅吧。”

江德運恍若未聞,揚長而去。

-

第二天還是個?素朗的晴天。

揣著一顆不安的心,江德運幾乎一夜未眠,鋪了一桌子的早膳也吃不下,心急火燎感到大理寺。

明煦帝和文武百官還未散朝,隻有北城兵馬司指揮使施元武也等在門外,笑?盈盈抱著暖爐看他。

“江指揮使,難得?見您這麼早啊。”

江德運譏諷一笑?,無意搭腔。

在他看來,施元武不過是小人得?誌,滿臉炫耀。

於是清晨寒風中,兩?位指揮使分列大理寺正門兩?旁,朝皇宮方向翹首,期盼著陛下和大理寺少卿魏才良趕緊到來。

終於有親軍上直二十六衛騎馬二來,在宮道兩?端架設布幔,路的儘頭出現一個?明黃的轎子,後麵還跟著百十來人。

除了此次參與此案審理的官員,還有數十名太?監和宮人,長隊浩浩湯湯,引得?街邊路人紛紛爬上樓閣,或是踩在高物上,試圖探個?究竟。

江德運喪眉耷眼地?迎上去,向明煦帝跪拜。

隻聽轎中玉音說了聲“都起?來吧”,魏才良趕緊讓衙役開門,帶著一群人湧入大理寺。

宮人們輕手輕腳地?屏風後安置禦座,官員們則在府衙最大的殿室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