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1 / 1)

了。

這幾日他們要準備內班考,弘武館那邊也有考校,夏日衣衫穿得薄,公主皮肉嬌嫩,少不得要受些皮外傷。

而霍宜年也不知是聽了誰的建議,竟偷偷弄了些繡線和布墊,笨拙地給心上人做起護膝護腕來了。

“彆說我了。”霍宜年將一團針腳七扭八扭的布頭扔進書箱,“你昨晚又做什麼去了?難不成背著我們去喝花酒,竟困成這樣?”

李時居扶了扶額頭。

昨晚剛從北鎮撫司離開,還沒走上巷道,就遇見麵色不善的江德運,以及他身後上百名錦衣衛,皇帝班師回朝也沒這麼仗勢壓人。

為了躲開他們,她不得不另換遠路,從西便門繞到山川壇,才回到侯爵府所在的正東坊。

匆匆擦洗一把,躺回床上的時候,天都快亮了,囫圇歇了一個時辰,跟雲氏回稟了昨夜與李慎見麵談話的情況,才掐著點趕到國子監。

“家中有些事,”李時居含糊地應付他,“武德侯家不是隻剩夫人小姐了麼,我爹讓我去跑跑腿。”

霍宜年“哦”了一聲,垂著頭開始閒聊,“武德侯家的那個姑娘,性子奇怪得很,吃穿用度都是極好的,卻鮮少出門,全讓家丁成箱成箱地運回府中……她叫李什麼來著,我爹曾經提過一回,讓我去相看相看,我當時就給拒了。”

李時居生怕被認出來,心頭一緊,“表妹也還好吧……不過是少時不在京中,教養得沒那麼精細。”

霍宜年還在撥弄絲線,三心二意地回答:“是啊,還得是宮裡的姑娘,能弄得了琴棋書畫,也能彎弓提劍上沙場。”

這會兒抱廈內又熱鬨起來,彆景福講得口乾舌燥,趁著他喝水歇息的功夫,前麵的監生將考勤本往後傳。

國子監實行畫圈製度,監生們每出勤一天,便用朱筆在本上自己的名字下畫一個紅圈,若是缺勤,助教收本時便會用墨筆畫黑圈來表示。

李時居提筆在名上畫好,吹乾筆跡,再滿意地看了看屬於自己的一排紅圈,然後才遞到霍宜年跟前。

對比霍宜年不時要去弘武館看望陳音華,或是和三五舊友外出吃喝,動不動遲到早退的記錄,啟學小半個月,她還沒有一次缺勤過,原因無他,學規上說了,圈夠七百個圈,方能夠有升入率性堂,也就是國子監高級班的資格。

在完成了第一個主線任務,又同時接到了第二個主線任務、支線任務和特殊任務後,她的基礎屬性也跟著發生些許變化。

比如政略往上浮動了2點,軍事實現0的突破,浮動1點,聲望受俊秀生那件事的影響最大,目前已經到15了。

她不知道到了哪一個數值才算是完成了帝師係統的任務,不過要想早點抵達終點,成為本朝令人聞風喪膽的卷王,總之絕對不能缺勤,認真聽課,遇上彆司業這樣的講課水平就抓緊時間自學,儘快升入率性堂和誠心堂,趕上三年後的春闈,這一定是沒錯的。

堂間紛紛擾擾,李時居卻獨自安好,她抓了抓額角,往後翻看起手上的那本《大邾律》。

誰料站在最上頭的彆景福挺了挺腰板,邁著方步走過來,用扇尖一點堂下唯一看書的監生——

“你就是那個俊秀生?”彆景福臉上有一種恃才傲物的不屑,目光向下,俯視著微微愕然的李時居,“說說看,《大邾律》以何而立,當今聖上令你我讀書人明刑弼教,講讀律令,又有什麼用處?”

第17章 律法

李時居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堅持走社會主義康莊大道的穿書者,真是頂頂運氣不好的那一個。

先是穿來好幾個月才將係統和任務搞到手,然後老爹和老哥又脫離劇情走向,導致她的人生從侯府大小姐變成沒錢的國子監生。完成第一個主線任務後拿到的獎勵也時靈時不靈,好不容易第二個主線任務有了眉目,對方卻似乎看不上她。

但是彆景福問的恰好是律法。

——巧了!就在穿書之前,她被單位拉去參加了一個“優秀傳統法律文化的時代內涵”征文讀書比賽,熬夜猝死前,正認認真真地梳理古代律法的發展脈絡。

大邾雖然是個架空朝代,但是律法上還是植根於綿延五千年的燦爛文明,套來一用,十分合理。

於是李時居闔書起身,站得筆直,“明刑弼教,講讀律令,是朝廷麵向官吏的普法工作,一方麵,官員熟讀律令,才能正確剖決事務,另一方麵,百官將律法爛熟於心,才能更好地向百姓普法,從而達到人人知法,人人守法,未訟者可戒,已訟者可息。”

她說了兩點,前半句還在大家的認知範圍內,至於後半句,卻令彆景福若有所思起來。

“知法就會守法嗎?”彆景福抱起雙臂,“前朝官員個個讀過律令,還不是有汙吏?”

“這就要回到司業剛才問我的第一個問題上來了。”李時居眨了下眼,感受到說話格外流利,說不定是巧舌如簧重新發揮功效,“孔子曾說,聽訟,吾猶人也,必也使無訟乎。《大邾律》以何而立?自然是為了令王土之上處處太平。世事紛繁複雜,人心變幻莫測,天下無訟本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追求,但這並不妨礙仁人誌士不懈努力,維護這世間公平正義。”

四下鴉雀無聲,都瞪大了眼盯著李時居和彆景福。

這樣的字眼,是堂下眾監生從來沒聽說過的,他們甚至沒在任何一本書上讀到過類似的論述。

“公平正義……”彆景福皺緊了眉頭,“說法倒是新奇。”

他看了看李時居,又望一眼其他監生,“行了,坐下吧。”

重新開始授課時,彆景福臉色好了不少,但望向李時居的神情,仍帶著一絲淡淡的躲避。

而李時居呢,則決定一鼓作氣,既然確定了拜師人選,就要抓緊時機,向彆景福表達自己的意向。

“彆司業,學生想進廣業堂,跟您學習律學和算學!”上半程的律學課結束後,李時居攔住了剛走出抱廈的彆景福。

她落落大方慣了,扮不出求人的低聲下氣,“能否拜您為師,忝列門牆?”

彆景福微微一頓,擰過臉不去看她,“三殿下先前同我提過你。”

李時居揣摩他平平無奇的語氣,心頭跟著一沉。

難道陳定川在他麵前說的不是好話?

彆景福接著說:“三殿下說,你是個頗有見地的好苗子。”

他倒是個言而有信的人,李時居眼角的餘光朝陳定川日常處理公務的敬一亭方向投去輕輕的一瞥。

“那司業是應允了嗎?”

彆景福漠然地將目光移向地麵,“我原本聽說三殿下舉薦你為俊秀生,想來很是看重欣賞,說不定要親自帶你,我不好奪人所愛罷了。”

儘管知道這朝代看重師徒情分,但彆景福這話說的,仿佛這情分還得講究個先來後到情比金堅似的。李時居忙擺了擺手:“三殿下沒有這樣的打算。”

彆景福微一點頭,“我知道了。”

他沒說答不答應,隻是抬步離去。

李時居無奈地搓了搓爪子,趕緊點開自己的係統麵板查證一下。

果然,任務欄還原封不動地停在那兒。

她有點泄氣,對上彆景福這麼一位頗有敷衍藝術的司業老師,第二誌願說不定也要打水漂了。

蟬鳴翁然地鑽進腦海,被烈日蒸騰出來的汗珠順著皮膚緩緩滑落,不用看,用來裹身子的布條一定被汗水打濕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李時居難受地拎著瀾杉領口扇了扇風,祈求內班考試的題目簡單一點,再簡單一點。

她是個天生聰明的人,白衣試前有了薛瑄筆記的輔導,已經掌握了如何答題與寫八股文的通用思路,可是那些律令和陳條內容龐雜,太過厚重,沒有一目十行技能加持,隻能靠自己死記硬背來應付這場考試。

當天夜裡回了家,已經月上柳梢時分,李時居不敢多睡,到了往日入睡時辰,隻是用冷水多洗了幾回臉,然後坐在桌邊背書,最後忍不住趴在書桌上睡著了,直到半夜淋淋下起細雨,才被起來關窗的荻花發現昏黃的燈火一直亮著。

但第二日她又是早起,楓葉端著早飯進來時,看見自家小姐已經坐在桌前背書了。

“上回參加白衣試,小姐也沒這麼辛苦。”楓葉很心疼,小心翼翼地站在李時居身後,幫她按摩太陽%e7%a9%b4。

“還好啦,”李時居笑笑,“如果能進內班,我就可以住在國子監齋舍了,一日能多睡一個時辰呢!”

為了減少未來幾年的通勤時間,挽救少得可憐的睡眠,這樣的作息她一直持續到了內班考那天。

好在書總是越看越快的,尤其是掌握了大邾律的書寫技巧和核心後,各條各規觸類旁通,記誦起來也變得容易多了。

功夫不負有心人,內班考了三道題。

其一出自《中庸》,言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

其二出自《荀子》,言道:事不難無以知君子。

兩道題講的都是君子品性,出題平易,能進國子監的,都必定能侃侃談之,但是要想拔尖,便十分考驗筆力。

上回白衣試前,李時居隻求速成,注重吸取薛瑄破題成文的思路,卻來不及背誦太多典故,故而在引經據典上有所欠缺。竟是不同往昔,有了思路後,舉起例子來也很得心應手,潤色成文又讀了兩遍,還算比較滿意。

其三便是一道判語題,這就和她主攻的律學相關了,案情為:丁冒名事發,法司準法科罪,節度使奏丁在官有善政,請免罪授真,以勸能者,法司以亂法,不許。[1]

李時居沉思片刻,心道:涉及律法,必然不能態度曖昧,結論含糊,因此在第一句就要寫明態度,這道題的坑就在於節度使為罪人上奏說情,想來有些人指不定要將情擺在法的前麵,本末倒置,中了出題人的圈套。

打定主意後,她提筆沾墨,在紙上寫道:“宥則利%e6%b7%ab,誅則傷善;失人猶可,壞法實難。”[2]雖然《左傳》中說過,赦小過,賞僭與刑濫之間,應當選擇前者。但是對於真偽爭進、巧詐成奸的吏部之弊,則力主革除,理貴從長。

她這次寫得飛快,擱筆時左右仍在抓耳苦想。安靜等待出場時,彆景福倒是掖著手過來看了看她的作答,然後不置可否地搖首晃腦離開。

翌日,抱廈前放榜,李時居竟然進了前十,在廣業班內班錄取之列,藺文柏順利進入正義堂,霍宜年則如他所願,在崇誌堂中繼續公主的陪讀生活。

但是她仔仔細細瞧了幾遍內班名單,那白衣試的榜首從誌義,卻不在此列。

等不及多想,那邊已經有助教在點卯引路了。

李時居仰著脖子應了聲,很快趕過去。

廣業堂因為重實踐,是初級三學堂中人最少的一間。依著國子監的院牆而建,掩映在一片柏樹之間,堂舍地方不大,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