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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見麵

◎婚約對象。◎

六月初,陵城。

暑夏天氣,一絲風也沒有,稠乎乎的空氣仿佛要被熱氣融化,悶得要命。

空調運作的舞蹈室裡,鞋尖輕落在地板的聲音,微乎其微,裴茉一遍遍練習舞蹈動作,額頭沁了一層薄汗。

有人推門而入,意外地問:“咦,你怎麼還沒走呢?”

她隨回身動作看去一眼,微喘著氣:“我再練一會兒。”

進來的人是裴茉舞蹈團的隊友許琳,是團裡幾年的老舞者,最近舞團在排練一場芭蕾舞演出,有兩段獨舞部分,一段由許琳來跳,另一段老師選了入團隻有半年的裴茉。

裴茉在念大三,雖然是業餘舞者考入舞團,不過不論身形外貌,或是舞蹈實力,都擔得起這次獨舞,許琳對她的功底也認可。

“琳姐,你怎麼回來了?”她問一聲。

“我來找手機。”許琳看向舞房窗邊的地麵,快步過去,笑道:“真的是落在這了。”

裴茉離得近,彎腰幫拿手機,“我光顧著練舞,沒注意到你手機落下了。”

她這一句親和的解釋,讓許琳感受到女孩子讓人舒服的教養,平日裡和裴茉接觸不多,不由得仔細打量一眼。

女孩紮著發,額頭飽滿漂亮,細細的絨發貼在額角,素淨的臉上未帶一點妝,皮膚卻像是剝了殼的雞蛋,細嫩白皙。

一雙杏眼極為好看,清淩淩的。

裴茉家世好,這種有錢人家的女孩子,長得好不足為奇,但不高傲的卻是少見。

尤其笑起來時唇角還有一對小梨渦,討人喜歡。

“謝謝。”許琳彎眉接過手機,忍不住囑咐:“你出了汗,練舞空調溫度不要開太低。”

“知道了,琳姐。”

舞蹈室再度恢複安靜,大概半小時後,裴茉足尖一停,輕呼口氣,去到窗子下休息。

她拿一條白毛巾掛在脖子上,邊擦汗,邊席地而坐,從包裡翻出手機,看了眼。

有兩個未接電話。

回撥了第一條,響幾秒,對麵接聽。

“茉茉,在哪呢?”裴父的聲音在一片熱鬨的背景裡傳來,隱隱能聽見一些流利的法語。

裴茉:“練舞室。”

電話裡安靜片刻,裴父聲音沉了幾分,有明顯的不悅:“嗯,我和你秦姨要看一場時裝展,這周日,回不去了。”

這周日是裴茉的生日。

裴茉摘下毛巾,後脖頸纖細白皙,因為低頭,微微繃著,透著一股堅韌勁兒。

她聲音平淡:“好,那你們玩的開心。”

掛了電話,裴茉手指停在手機屏一秒,而後從包裡摸出保溫杯,擰開喝水。

裴父口中的秦姨,是裴茉媽媽生病去世後的第二年,裴父娶的第二任妻子,也是裴父的大學女友。

這次生日回不來,不過是秦如之不喜歡裴茉進舞團這件事,裴茉的媽媽曾經也是一名舞蹈演員,秦如之是怕裴長峰時常想起原配妻子。

秦如之麵上唱白臉,當個慈愛的後母,背地裡卻不知如何挑撥的裴長峰,一定要反對裴茉跳舞。

不過,他們的反對在裴茉這裡,沒有任何力度。

擰上保溫杯蓋子,擱回包裡,她手扶地起身,背上包往舞室門口走,手機裡撥通第二條未接來電。

“周叔……”

換過衣服,從舞蹈團一樓的門口出來,裴茉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司機周叔和藹地看向後座,“小姐今天累了吧,老爺讓阿姨做了你喜歡的菜,就等你回老宅呢。”

“不累。”裴茉有個預感,隨即問:“大伯怎麼今天突然讓我回去吃飯?”

周二下午沒課,她一向用這時間來練舞,大伯是知道的,也從來不叫她這天回去,怕耽誤她練習。

周叔回身開車,聲音有笑:“是老爺那位好友江老先生前幾日回國了,這剛安頓下來,說明天要過來與老爺敘敘舊,十幾年沒見了,也想見見小姐。”

裴茉哦了聲,“原來是江伯伯要來。”

果然是她猜想的。

“那,江伯伯的外孫也會來嗎?”她又問。

周叔:“會來。”

裴茉低低哦了聲。

既然躲不掉,那就見吧。

大伯答應了不勉強她,和江家那位的娃娃親,就是當年隨口一談,不作數的,現在也無非是老人家想給晚輩牽個線。

裴家和江家的情況也不需要聯姻,靠著兩家這份世交的感情,生意上的互利也可以一直維持。

而且,聽說那位江家外孫比她大幾歲,但年紀輕輕就執掌整個江氏,在國外期間經手一個集團難辦的並購案,乾脆利落地就給解決了。

雖然江老先生還在位,但這位外孫幾乎是江氏內定的繼承人。

年輕沉穩,很有魄力。

這些她倒是不感興趣,隻是大伯總在她耳邊誇。

這樣的人,應該也不喜歡被迫和陌生人訂婚吧。

想起來,聽說過這位江家外孫這麼久,裴茉連他的名字和長相都不知道。

因為她每次都扯開話題。

周叔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後座低眉的小姑娘,才剛二十出頭,正是自由隨性的年紀,不喜歡被家長安排相親很正常。

周叔笑著開口:“不管對方有多好,小姐要是不樂意,老爺也是不會同意的,老爺也一定希望,小姐可以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這幾個字落進耳朵裡,裴茉的心臟像是被捏了一下,酸澀細微的痛感從心口傳到指尖,她不由得蜷了蜷手指。

外麵天色漸暗,天空一片青灰色,路邊亮起暖黃色的燈光,晃過視線。

裴茉輕聲跟周叔笑:“嗯。”

……

車子行駛半小時,行進景山公館的裴家老宅。

進到屋子裡,管家惠姨接過她隨身的包包,“小姐回來了,老爺在餐廳呢。”

裴茉跟惠姨笑了下,繞過一麵木雕隔斷,小跑去餐廳。

一位花白發的慈藹老人已經等在餐桌邊。

她拉開椅子,聲音清甜:“大伯怎麼沒先吃?我又不是客人,不用等我。”

裴鬆明揭開湯盅,給她盛一碗花膠雞湯,眼角的笑紋明顯:“看不見小茉茉,大伯沒胃口呀。”

裴鬆明比裴茉的爸爸年長二十歲,裴茉又生的晚,人年紀不大,但輩分不小,雖然和裴鬆明是伯侄關係,感情和年紀上更像爺爺和孫女。

裴茉接過瓷碗,抿了一小口湯,主動提起:“大伯,聽說明天江伯伯要過來是麼。”

“對,你江伯伯的外孫也來。”

“哦,那我該怎麼稱呼他?”她手托腮,幾分隨意地道:“按輩分來說,我應該算是他的姑姑輩,和小池一樣叫他侄子嗎?”

裴茉說的小池,是大伯的孫子裴池,年紀和江家外孫相仿。

裴鬆明一眼看出這小丫頭的心思,手指點了點她額頭:“可以,隻要你能當著他的麵叫出口。”

裴茉沒多想這句話,隻知道大伯清楚她不會做這麼失禮的事。

“江家外侄,”她故意地笑道:“還挺順口。”

吃了晚飯,裴茉上到二樓的房間,自從念大學她幾乎很少回家,除了住校,便是住在大伯家。

晚點時洗過澡,她披了一件開衫,長發落在肩後,發梢滴水洇透薄薄的衣衫,從包裡翻出平板電腦,點開一場央劇院的芭蕾舞演出。

偌大的劇院舞台上,舞者優雅靈動,裴茉坐在陽台的搖椅,看得出神,不覺間到了夜裡十一點鐘。

她關了視頻,上床睡覺。

一覺好眠,翌日清早裴茉是被惠姨叫醒的。≡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她有點犯困地坐起床,看見惠姨拿來了兩條新裙子,這才想起來,今天有貴客要來。

梳洗好,裴茉從浴室出來,她的發質很好,鬆鬆散散地披在身後,選了一條無袖霧藍色連衣裙,換好下樓。

樓下大伯已經在吃早餐,報紙翻過頁,看見裴茉過來,笑嗬嗬道:“你江伯伯剛才來電話,說阿澤早上臨時去處理一點公司的事情,他們晚一點到。”

阿澤……

裴茉在聽見這個稱呼時頓了下。

之前大伯順口總說老江的外孫、堂生外孫,沒提過那人的名字,看來,他的名字裡也有個澤字。

她坐下,去剝碟子裡的白水蛋,“知道了。”

不知道客人何時來,裴茉閒來無事去後院的小花園裡乘涼。

清早的氣溫還未太熱,裴茉坐在樹蔭下的藤椅,手裡的骨瓷杯盛著香濃的咖啡,偶爾小戳一口,悠閒自在地吹風。

腦海裡不時浮現一些舞蹈動作,也不時在想,這位江伯伯會是什麼樣氣質的老人。

大伯以前提過,江伯伯是陵城名門出身,年輕時可謂風流倜儻,無意招了不少世家千金芳心。

或許是因為名字,她順帶也想了下那位“阿澤”

殊不知,在她隨意猜想的同時,老宅外停下了一輛黑色連號邁巴赫。

後車門打開,司機從車裡扶下一位儒雅貴氣的老人,另一邊車門也下來一個男人。

他身形頎長,寬肩薄脊,一身黑襯衫黑西褲筆挺落拓,幾步繞過車,舉動溫和地從司機手裡扶過老人。

一老一少的麵容有幾分相似,相較老人的和藹,男人卻是一股衝擊力很強的、年輕的冷峻感。

宅院外有人領著這對客人入內,裴鬆明未料會這麼快,還在茶室裡燙茶盞,聽見惠姨的聲音,有幾分急迫地從茶室出來。

門口那邊站著許久未見的老兄弟,江堂生比裴鬆明年小幾歲,外貌看著卻要憔悴許多,手裡的紅木拐杖,讓裴鬆明心口一酸。

但兩人麵上不顯,都笑意然然地跟老友打招呼。

“我以為還要晚一些才能過來呢。”

江堂生去握老哥哥的手,聲音還算朗健:“阿澤事情解決的快,這就來了。”

聞言,裴鬆明看向一旁的年輕人。

禹景澤頷首:“裴爺爺好。”

“好,真好。”裴鬆明看過照片,這孩子倒是比照片更好看,不由得感慨:“阿澤長大了,青出於藍勝於藍,真是比你外公年輕時還要俊三分啊。”

禹景澤:“您過獎了。”

兩位老人剛見麵需要敘敘舊,在茶室裡喝了一盞茶,江老爺子這才想起來,今日來還有個重要的目的。

“小茉茉呢?怎麼沒看到啊。”

“在蘭庭院那邊,”裴鬆明也才想起,忙吩咐惠姨,“去叫小姐。”

這時江老爺子側頭,拍拍外孫的手,“阿澤,你跟著一起去,年輕人先見一麵,沒有長輩在你們也自在些。”

外公這話裡自有暗意,禹景澤聽的明白。

他雖沒有接受這個娃娃親的意思,有外人在,也便依著老人。

走個過場而已。

“好。”他起身,與裴老爺子點了下頭,跟隨惠姨出了茶室。

去後院的小花園要經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