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回頭……有沒有包括彆後退？

黑衣寧妄冰冷的指尖都輕輕摩挲到她的臉了，她依舊強撐著，一動不動。

眼前的人，看著邪異，身上卻沒有什麼殺氣。

和之前在陣法節點中、僅僅是從寧妄身上冒出的一道虛影，就對她充滿了殺意的那位，又好像有些不同。

寧妄的化身太多，而且每一道化身之間，似乎都有些差異。

她自知自己對天機陣法的了解、還有實力，都比不上此刻的寧妄。

逃也沒用，還得擔心會不會觸碰到天機陣法中的其他機關，倒不如賭一把，就賭寧妄留下的這道身影不會害她。

她聽到寧妄的幽幽歎息。

“我曾經研究過玄陰寨的推演之術。這麼多年了，我那麼多化身，總有機會轉世到玄陰寨的。我用玄陰寨的推演之術，好不容易才推演到某些東西，也借助著那句化身的特殊，在這天機陣法中留下了這段影像。本來還想用這模樣嚇嚇你，看看你害怕的樣子，沒想到……”

寧妄搖了搖頭。

“有點無趣。對了，你看到的，應該還是我推演後留下的內容。真正接觸過玄陰聖女的推演之術後，我也明白為什麼當年她那麼確信，我會拿著淬血石挑起大劫了。她的推演之術，真的很神奇。不過那時候的她，還是錯了……”

寧妄的聲音終於散去，連帶著那道虛影都散去。

楚明瑤怔忡地看著前方再度出現的柔和白光，以及白光中的玄陰聖女。

這會兒，玄陰聖女的模樣已看起來愈發清晰。

那張和程瑉起碼有七分相似的臉，卻有著和程瑉不同的表情。

白光中的玄陰聖女溫和，可眼底總透出幾分迷茫。

楚明瑤深吸一口氣，往前走去。

寧妄虛影最後的話，她明白。

玄陰聖女推演到的未來當真無法改變嗎？

未必。

她不就因為程瑉推演過她的未來，她才有了改變未來的機會嗎？

所以，推演出的未來，儘管有極大幾率發生，但應該不會完全無法改變。

換言之，玄陰聖女當年看到的東西，未必無法改變。

當年的寧妄，不見得會真的成為劫魔。

可隨著玄陰聖女等決定藏起寧妄的淬血石，這事還被寧妄發現後，寧妄的選擇，就很可能變化了。

楚明瑤還懷疑寧妄和九絕秘地的關係。

問心橋上的橋靈老人看起來都不大能攔得住寧妄神念進入這裡。

寧妄對九絕秘地的了解，似乎深得過分。

若沒有聽到過去的九絕道人也提過寧妄的氣息和九絕秘地釋放的某些氣息相似，她也許不會起疑，隻會覺得真是寧妄實力太強。

如今呢？

她步入白光裡。

繼而，整個人一陣失重。

有點像被傳送，但她沒覺得自己有怎麼移動，隻是放眼看去，都是茫茫白光。

光中的玄陰聖女，正定定看著她。

“你知道我飛升之前，為何要留下這樣的天機陣法嗎？整個天機陣法，除了這最後一段路，似乎都和我擅長的推演之術沒什麼關係。”

玄陰聖女問完，憂傷一笑，就自己回答了。

“我的天機陣法最關鍵的一點，是幫你遮掩你的氣息，讓你能跳出某些桎梏。我研究了天機那麼多年，卻在臨近飛升時，才猛然醒悟，有些事並非無法改變的，隻是我們認準了什麼，就讓它發生。我看到寧妄動手，所以我不信任寧妄，我不去想寧妄為什麼會這樣做，我先認準了寧妄是惡人……”

她眼中的掙紮越來越強烈。

“沒人怪我。他們都安慰我，如果沒有我提前看到那些畫麵，也許我們更不容易發現，寧妄劫魔身份。我們也許會在寧妄成功之時，才幡然醒悟，屆時一切都已無法挽回，我們連擊殺寧妄的機會都沒有，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寧妄奪走屬於我們的世界。可我很難原諒自己。”

她眼中似有淚水晶瑩，將滴未滴。

“如果我當年將那石頭還給寧妄，一切是不是就會不同？可我沒機會了。我起初布置這個天機陣法，隻是想用它推演一次，我還了石頭給寧妄的可能。但我實力不足，無法推演。也許還要很多很多個我，獻祭所有，才能讓這天機陣法支撐到推演成功那刻。”

“所幸，陣法的運轉還能中止，哪怕隻能中止一次，都足夠讓我將它停下，聽到我和許逸、火蓮他們那場爭執那次。所以，你看到的內容，應該也隻到這裡。除了這一幕，其他你能看到的，應該都是和你關係最深的內容。”

“阿九他們為後人們留下的東西好像都很有用，但抱歉……到了我這最後一關，我能留給你們的，就隻有這樣一段秘史。好像沒什麼用。可這是我僅能留下的了。”

“抱歉……”

玄陰聖女身影散去。

楚明瑤麵前出現一個傳送陣。

傳送陣旁，是白衣染血的寧妄。

寧妄手上的魔紋都已淡去。

楚明瑤不自覺地後退半步。

玄陰聖女說，沒有下一關。

但她麵前出現了傳送陣！

但寧妄一直說，還有最後一關！

第110章

隻是後退了小半步, 楚明瑤卻感覺到了從身後傳來的龐大力量。

無數畫麵、聲音衝入她腦海。

雜亂的信息太多，她甚至無法感知到那些畫麵與聲音的具體內容。

一隻大手猛然抓住她胳膊，拽著她進入傳送陣。

龐大的吸力追來, 衝毀傳送陣……

等來到陌生的地方, 楚明瑤隻能看到，傳送陣被摧毀的光芒從身後迫近, 又從她身側散開。

“沒事吧？”寧妄鬆開剛才拽住她的手。

楚明瑤略略低頭，才看到寧妄被毀了大半截的袖子。

她微微張嘴, 正想說話, 寧妄已先笑道：“是我不好，沒一開始就和你說清楚，這最後一關其實是我添上的，嚇到了你。當然，如果那麼早和你說, 我也怕你不肯進來。雖然我有這九絕秘地一部分控製權，然而終究它曾落到九絕手中……”

寧妄稍頓, 待臉上不自覺地浮現的陰鷙散去，才淡淡道：“之前另一個我想和我搶奪身體，我就沒時間告訴你，如果在那通道中回頭或者後退，就有可能成為玄陰推演過去的能量，還有可能在那瞬間，被大量畫麵衝擊得神魂破滅。“

楚明瑤抿抿唇。

她已經感受過那些來自過去的畫麵的衝擊力有多強了。

幸而寧妄救她的速度快，才沒真讓她受什麼傷, 還額外多知道了一些上古時代的事。

隻是這會兒有點心塞。

倘若她早知道最後一關其實是寧妄的布置, 她應該真的不會進來。

現在嘛, 橫豎都來了。

她隨意往前看, 結果目光定住了。

她的正前方，是一座墳。

墳前，用簡單的木頭，刻了字，就當墓碑了。

上麵寫著很簡單的四個字。

寧妄之墓。

再看四周，竟是大大小小的無數墳墓，上麵同樣用木頭墓碑刻了一個又一個的名字。

多得之前從通道中聽到的某些聲音，也多得後退那小半步而引來的聲音衝擊，她知道那些墳墓的主人，全是上古時代的人。

墳墓形成的小土包間，淩亂散布著若乾骨頭，細細一看，那些骨頭全是魔骨，還是從天外來的魔的骨。

“寧妄之墓？”

楚明瑤目光總算從墓碑上移開。│思│兔│在│線│閱│讀│

她看著身旁寧妄，等他的回答。

寧妄矜貴優雅地頷了頷首。

“確實是我給自己立的墳墓。當年他們殺了我，但又沒能完全殺死，讓我的靈魂還有機會化作無數碎片，進入輪回，然後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寧妄。

“剛開始，我那些靈魂碎片沒有記憶，隻知道渾渾噩噩地不斷輪回。是現在自稱死亡魔君的那個我，最早清醒過來，重新修煉，然後又製造出無數化身，既為挑起下一次天地大劫做準備，也在努力尋找著我其他靈魂碎片的轉世。

“而我，是靈魂碎片的轉世。我在被死亡魔君找到前，一直生活在人間。我居住的地方，離極道宗不遠。我過的日子很太平，隻可惜……”

他搖搖頭，哂笑一聲，仍是那副優雅淡然的模樣，隻是眼角眉梢間隱隱透出的恣意與黑袍寧妄有些重合。

但又有明顯不同。

黑袍寧妄的邪肆毫無節製，縱情外泄。

而他看著更像將一切壓抑著，卻能令人看出其下洶湧的波濤。

“我的太平日子已經結束了。死亡魔君的籌備已到尾聲。他還沒將進入輪回的靈魂碎片找全，但他這些年來，準備了那麼多的化身，用那些化身，也足以彌補靈魂的缺失。

“所以，他可以掀起一場新的天地大劫了，他也這樣做了。

“現在九絕秘地之外的三界，應該到處都是他掀起的硝煙。啟國，不過是一個開始。魔界、妖界，又何嘗沒有另一個啟國？”

楚明瑤呼吸一窒。

她知道自己之前的濃鬱不安從何而來了。

外界，已經亂了。

那她現在還在這裡……

她趕緊收斂情緒。

這會兒沒有更多的時間給她胡思亂想。

寧妄唇角上揚的弧度在增加，眼尾的惆悵也在增加。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來自天外。”

他慢悠悠地拿出一壇酒，先給寫著“寧妄之墓”的墓碑倒了一些，又挨個去給其他墳倒酒。

他走沒兩步，就回頭示意楚明瑤跟上。

他就這樣一邊帶著楚明瑤給這些墳墓倒酒，一邊說著當年的事。

從他的角度看到的、當年的事。

“我生來就是魔，而且是魔族某個大家族的繼承人。小金，也就金魔，是陪我一起長大的侍衛。”

他的聲音很輕，在輕輕拂動的冷風中帶些破碎。

“淬血石是我們家族的寶物，哪怕嫡係子弟都要為家族不小的貢獻才有資格得到。但淬血石能讓我們的血脈更純粹，日後修煉起來更輕鬆，還能加強我們法術的威力……

“它很重要，重要得在後來，我被家族中那些一心想將我從繼承人位置趕下的兄弟們暗算，重傷摔入這個世界後，我發現淬血石丟失，比發現我剛從家族得到、還沒來得及怎麼煉化的九絕秘地被人煉化了，還要心焦無數倍。”

楚明瑤嘴唇動了動，可不知道該說什麼。

一切都過去了。

比她更強的人都無力回天，她又能如何？

倒是寧妄，語氣仍舊淡淡的。

“我當日被暗算，被迫用九絕秘地抵抗，才換來逃生機會。但我和九絕秘地也分彆墜落到不同位置。

“我之前用心神祭煉過它的痕跡，已被暗算我的人打消大半，再加上墜落來這世界前受到的衝擊，我和九絕秘地分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