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繁複陣法。

多得以前在劍宗內學過，楚明瑤這才看出，這些骨頭大概是天狐的骨。

陣法最裡麵盤坐著一個小姑娘，長著一雙狐耳，近乎半透明的耳尖輕輕顫唞著，細嫩的絨毛在暗淡的光線下都如此清晰。

楚明瑤一眼認出是蘇可兒。

小姑娘手上捧著一個小小光球，但這光球一會兒大一會兒小，既要從小姑娘體內抽取什麼東西，又要從周圍的狐骨中抽取什麼，才讓光球有變化……

不對！

楚明瑤陡然一驚。

她看到的畫麵，應該是這光球的東西散入小姑娘體內，又散入狐骨中，光球從凝實變得虛幻……太古怪了！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剛覺得奇怪，畫麵又一次變化。

這回是鎮魔小鎮裡的場景。

她看到紫穹、恒安兩人，就在小鎮入口中，畢恭畢敬地對著左許逸行禮……

畫麵不斷變化，楚明瑤不斷往前走。

她現在看出來了，畫麵中的時間在往後退。

她最開始看到的，應該是現在正發生的事，後來看到的，是過去的事。

通道恍若沒有儘頭，楚明瑤已經看到自己幼年的事了，可她依舊沒找著通道出口，甚至不知道自己往前走了這麼多，會不會無意識地在原地轉圈。

唯一好的是，她沒有聽到寧妄的聲音。

應該她在這裡前進時，並不會遭遇來自寧妄的威脅。

她緊記著寧妄的提醒。

彆回頭。

哪怕不知道不能回頭的原因，她也牢牢記住，絕不違抗。

那應該是白衣書生寧妄好不容易才能給她送來的一句提醒，多半不會有錯。

忽然，她眼前的畫麵變了。

她身後卻有微弱的光。

她聽到憤怒至極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寧妄，你把我孩兒還給我，還給我！”

還有什麼東西摔到在地的聲音。

楚明瑤渾身一震，連前進的步伐都不自覺慢了。

這……什麼情況？

聽到那聲音的瞬間，她就產生了強烈的回頭衝動。

她體內的血液甚至加快了流動。

血脈沸騰？

她隻能想到這一種可能。

這實在太像寧妄之前激活她體內魔血時的感覺了。

人族，當然也有某些特殊血脈。像玄陰寨的預言之術，也得一定血脈之力才能學。隻不過人族的血脈往往更為稀薄、混雜，因此除卻少數需要特定血脈才能加入的門派勢力，其他的都很少在乎血脈問題。

身後的聲音在飄遠。

楚明瑤停在原地的雙腿輕顫。

她真的太想轉頭看一看了。

那道能引動她人族血脈的聲音，還在和寧妄不斷對話。

她多感應幾次體內情況，依舊不確定自己人族血脈具體是什麼，隻感覺得到，那和寧妄對話的人，應該和她有無比親近的血緣關係。

極可能是她神秘的娘。

她依舊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誰，甚至沒聽過自家爹的聲音。

淡淡酸澀覆上心頭。

她眼眶微濕。

她不確定自己在這通道中具體待了多久，可這裡太黑，而且看回溯時光的那些畫麵，更容易令她產生自己已在這裡度過極長時間的錯覺。

這會兒，忽然發現身後有光，而且光中有一道聲音應該是自家娘的，再有娘好像正在麵臨慘事，那一切可能都和自己的身世有關……

楚明瑤覺得，這通道完全拿捏住了她。

她抿抿唇，繼續往前走。

又有聲音從她身後飄來。

這次卻是素姬的聲音。

“尊主，我已經聽從您的吩咐，在恒安身上種下種子了。尊主，我……”

“噓……”

寧妄的聲音很溫柔，可聽得楚明瑤起了許多雞皮疙瘩。

她的直覺告訴她，寧妄會這樣說話，就肯定是不懷好意。

果然，緊接著，又有寧妄的笑聲。

“你剛才和我說話，可是將我差點就能釣上的金鱗魚嚇走了。你說，你該怎麼補償我？”

“尊主……”

撲通落水聲傳來。

還有拍手聲。

寧妄笑的恣意。

“你就下河，給我撈三條金鱗魚上來吧。你應該知道我需要多大的，沒有半米長的我不收。”

所有聲音稍停。

楚明瑤知道，這代表著場景結束了。

這場景最有用的信息，應該就是素姬給恒安種上的種子。

可種子是什麼？

難不成，恒安也早就是寧妄的人了？

楚明瑤帶著疑惑，繼續往前走。

陸陸續續地，她又聽到不少過去的秘聞。

許多事都和寧妄有關，隻是過去的時代太久，很多出現的人楚明瑤都沒聽說過名字，聽起來就不覺得有什麼。

她也沒啥回頭衝動了，隻想趕緊走完這段路。

一直到又有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才猛然一驚，不自覺地放慢步伐。

“玄陰，你把這石頭還回去！彆說咱們和寧妄現在都算朋友了，就算不是，隨便拿彆人東西的事都不該做！他要是敵人也罷了，你看看，近來數次魔族入侵，哪一次不是他提前通知我們的？我們怎麼可以這樣對他？！你該知道他多重視這石頭的，要不也不會那麼頻繁回去找了。”

這是老祖左許逸的聲音！

“不行。”清冷而堅定的女子聲音響起，“許逸，我的能力告訴我，寧妄將來會在我們的世界掀起無數劫難。而這石頭，是他掀起劫難的關鍵，所以我絕對不能還給他。不管可能性多小，我都要儘力阻止這場劫難到來！”

第109章

“你的能力……”左許逸的聲音難得地染上頹然。

他們都知道玄陰聖女的能力是什麼。

預知未來, 而且預知到的未來絕不出錯。

楚明瑤隻是聽那些上古時代的對話，就聽得心臟不斷揪緊。

她走在這通道中，是從現在, 不斷回溯過去。

她不曾聽到寧妄和左許逸等人完全決裂的一幕, 卻聽到過他們曾怎麼一起對敵。

那會兒的寧妄，還曾留下來斷後, 掩護左許逸等人逃命。

可現在聽著玄陰聖女的話，她恍惚得很, 竟有些分不清那些友情, 有多少是真心，又多少是假意。

可假意，會讓他們曾願意用命彼此相護嗎？

真心……又為何會淪落今日結局。

尤其是寧妄……

楚明瑤所聽到的畫麵，都在說寧妄怎麼幫著左許逸等人，一起阻擋天外來客有機會泄露這個世界的位置, 為這個世界引來更多敵人，還幫著人族對付魔族、妖族。

可寧妄, 又確確實實是劫魔，確確實實在過去了那麼多年後，依舊計劃著在這世上掀起新一場大劫，一場本不該出現的大劫。

楚明瑤正想著，她身後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玄陰，未來，難道就完全無法改變麼？”

這聲音響起的同時，她心頭輕顫, 一個名字自動浮現。

火蓮洞主。Θ思Θ兔Θ在Θ線Θ閱Θ讀Θ

有蓮子娃娃那重關係在, 她能感應到自己和火蓮洞主間也存在某種因果牽扯。正是這點牽扯, 讓她透過聲音認出了人。

當然, 還有一個關鍵，就是天機陣法中的這條通道特彆得很，能將某些細小的因果都放大。要不然，這通道也不能將那麼多過去發生了的事抽出，一一呈現在她眼前，或讓她聽到。

倘若她回頭，大概也能看一看玄陰聖女、火蓮洞主等人當年的風姿。

但回頭後會發生什麼事，她就不確定了。

忍著，繼續聽。

火蓮洞主問完，火蓮聖女沉默了下。

“我不知道。但至今為止，我看到大大小小的未來畫麵成千上萬，無一例外，全部都發生了。”

言外之意是，無論現在的寧妄表現得多好，她都不相信寧妄。

在她看來，早晚有一天，寧妄會帶著淬血石，令這世界遭受大劫。

“這石頭，我們還是先收著吧。如果以後證明了寧妄不會做出傷害我們這世界的事，或者玄陰知道了怎麼改變她預言到的未來，我們再將這石頭還給寧妄，怎樣？”

這次響起的聲音依舊陌生，楚明瑤認不出來。

但馬上響起的另一道聲音讓她知道了那人是誰。

“阿九，你怎麼也這樣說？”

火蓮洞主的稱呼很簡單，但“九”這個字，足以令楚明瑤想到九絕道人。

接下來的對話，也證明著她的猜測。

九絕道人遲疑道：“我開始煉化九絕秘地後，總覺得寧妄很不對勁。他身上有時候散發出的氣息，和九絕秘地中那股一直試圖聯絡外界，要暴露我們這個世界的氣息太像了。”

他說著說著，反而說得流暢了，話語中也添了抱怨。

“要不是我闖過了問心橋，現在已經擁有煉化九絕秘地最外層控製陣法，能阻止那股氣息蔓延，恐怕現在通過九絕秘地降臨到我們這世界的，就遠遠不止我們現在遭遇的這些敵人。無論數量還是實力，都得比現在高得多。彆說我們沒能力，讓我們的長輩來，都未必能解決。”

說話的幾人又沉默了一會，火蓮洞主和左許逸才跟著同意了玄陰聖女的做法。

他們藏起了淬血石，沒有早早還給寧妄。

楚明瑤走著的漆黑通道，也在這時快到儘頭了。

她看到前方已經出現亮光，而且亮光中站著的一道模糊身影，似乎是名女子。

很有可能就是玄陰聖女。

她和玄陰聖女虛影間的距離越來越近。

可就在她快走到玄陰聖女跟前的瞬間，黑光落下，取代了柔和模糊白光中的女子身影，化作另一金邊黑袍的人影。

寧妄。

而且是那行事間毫不掩飾某些惡意的寧妄。

這會兒的寧妄臉上還是那張揚到極點的笑容。

他輕輕%e8%88%94唇。

那抹緋色，在近乎純黑的他身上顯得如此邪異。

“你終於走到這裡了啊。應該聽到當年的他們，是怎麼謀算我的淬血石了吧？”

寧妄毫不客氣地嗤笑。

“他們以為他們做得很隱秘，隻可惜……他們就在商量這些事的時候，一不留神被我全都聽到了。”

楚明瑤瞳孔驟然放大。

全聽到了？！

“對，就是全聽到了。”

黑袍寧妄走出光的範圍，一步步向著楚明瑤逼近。

“那時候我想過要不要出手，從他們手中搶回我的淬血石。不過我想了想，我受傷太重，打起來不是他們的對手。而且九絕提到的一件事，讓我很在意。他們在這個世界有長輩。我不能立刻殺了他們，那他們的長輩就會出手，屆時我凶多吉少。我能怎麼辦？我就忍唄。”

看著他走來，楚明瑤下意識要後退，可剛有這年頭，白衣寧妄的警告又在她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