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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華亭 蓬萊客 4342 字 5個月前

城的侵略者轟炸機,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往重慶,預備實施突然打擊的時候,半路遭到了來自國軍空軍大隊的攔截和包圍,四架飛機全部被打掉。隨了飛機爆炸而灰飛煙滅的飛行員裡,有一個日空軍王牌飛行員,此前不但參加過空襲香港的任務,還多次轟炸重慶,並曾擊落我數架飛機,罪惡累累。

全國為之歡欣鼓舞。

長久以來,飽受轟炸之苦的重慶民眾聞訊,更是深感出了一口惡氣,滿大街地奔走相告,敲鑼打鼓,全城歡騰一片。

這個夜晚,已經連續超負荷工作了數月的孟蘭亭結束了又一天的工作。

傍晚時分,馮令儀親自來到這裡探望孟蘭亭和工作人員,並轉達了自己和丈夫對她的欣賞和感謝之情。

大家都很激動。

夜深了,彆組的同事和她的小組的人員,都已離開,各自回到宿舍休息去了。

她獨自坐在防空洞口的那塊岩石上,麵向著遠方,陷入了沉思。

幾天之前,她終於譯出了那一組被她命名為“阿弗羅狄忒”的日方密碼。

這是一組專門用於指示轟炸重慶任務的近乎完美的密碼。電報每次都以阿弗羅狄忒開頭。

對方的密碼製作者,想必也對自己製造出來的密碼十分得意,這才用這麼一個召喚精靈的女神的美麗名字,來命名他們罪惡的行動。

今早轟炸失敗,在可以預想的隨後的連續失敗之後,當偶然變為必然,孟蘭亭知道,對方遲早能覺察出密碼被破。

到時候,自己那個隱藏在黑暗裡的看不見的對手,就會開始製造新的密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但是她並不懼。

製造密碼固然比破解容易,但想要造出完美的,儘量避開任何邏輯缺陷的密碼體係,絕對不是一件能在短時間內完成的輕鬆的事。

隻要存在邏輯的漏洞,她就是捕獵的人。

她會一直工作下去,直到那一天,最後的勝利,徹底的到來。

一陣夜風吹來。

她揉了揉因為長久的超負荷工作而變得疲倦不堪的臉。

今早,剛剛遭遇了這樣的失敗,至少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轟炸機應該不會再繼續出現在這座城市的上空了。

她起身,走了進去的時候,並不知道,有一輛汽車,正沿著車道,從市區的方向,開到了山腳之下。

車開得很快,雪白的車燈,照著前頭的路,飛一樣地飆,到了,停住,從車裡下了一個人,從衣兜裡摸出證件,向駐在入口處的士兵亮了下。

士兵肅然起敬,“啪”地敬了個禮,讓到了一邊。

孟蘭亭回到那間專門供她辦公,也用作休息的防空洞,收拾著東西,準備去休息了。

防空洞裡非常寧靜,像個無聲的世界,是個適合思考和獨處的地方。

但相對地麵,確實不是個適合居住的地方。尤其是冬天。

她剛來這裡的時候,即便邊上燃著火盆,也感到了難熬的陰冷和潮濕。

不過現在,隨著天氣漸漸變暖,這裡反倒陰涼而乾燥了,她倒有些喜歡上這樣的環境。

她收拾著東西,視線再次落到桌上的一張報紙上時,停住。

這是一張上周的報紙,但被她留了下來。

報道說,第九戰區廣西某重要城市,在經曆過一年多的淪陷之後,經過軍隊的周密布置和將士的浴血奮戰,就在上周,終於被勝利奪回,不但全殲了盤踞在那裡的數萬日本精銳部隊,還徹底地斷掉了侵略者企圖籍此打通越南這條海上運輸的路線,是西南戰區所取得的一個意義非凡的巨大勝利。

其中某集團軍,在這場曠日持久的大戰中,立下汗馬功勞,榮封鐵軍之號。

這支集團軍的司令,就是少將師長馮恪之。

報紙上,刊載了一張收複城市的當日,他和另外一些將領在城頭的合影。

照片拍得有點模糊。但在一排同樣穿著軍裝的人裡,孟蘭亭一眼就認出了他。

他一身軍官製服,身姿筆直,神色嚴肅,目光清炯而有力,仿佛透過照片,徑直地望向了對麵之人。

第91章

男子仰望了一眼半山那座在夜色裡被掩體遮得幾乎辨不出輪廓的建築,帶著車上拿下的東西,步伐迅捷地登階而上,最後幾乎成了幾步並作一步,終於到了設在大門口的內崗前。

值班的衛兵告訴他,她還沒上來,現在應該還在下麵。

男子立刻轉身,改而沿著右側一道通往防空洞的台階,快步而下。

路燈照著他腳下一級一級的台階。天地靜闃而默然,濃密的樹蔭裡,仿佛連聲蟲鳴也無,耳畔隻有自己腳上皮鞋鞋跟落地發出的匆匆的步履之聲。

當終於走到了通往內裡的那個通道口時,男子卻又忽然停住腳步,低頭,再一次地審視自己。

和她分開,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個月。

為了這一次的見麵,他在動身來重慶之前,不但去理了之前沒時間去管的頭發,剛才還特意抹了點許久沒用的發油,好讓自己的發型看起來更加精神,也更加有型。

他沒有穿正式的軍裝。身上是件合體的派力司軍綠襯衫,係一條暗灰色的領帶,外穿挺括的美式凡立丁軍用翻領夾克,配套的褲子也熨得沒有半點折痕,就仿佛剛從衣架轉到了他挺拔的身體之上。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打扮,會比穿軍裝顯得更要瀟灑。

雖然她從來不說,但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有了一種直覺。

她就是喜歡自己英俊的模樣。

能一次次地得到她的心軟和原諒,說不定,自己的這張臉,也是立下過幾分功勞。

他用空著的那隻手,再次正了正領帶,又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擦了一遍動身來這裡前已擦過的皮鞋。

確定自己從頭到腳,完美得沒有半點缺陷了,這才邁步,朝著裡麵繼續走去。

孟蘭亭還在望著照片上的那個人,出神了許久。

她忽然如此的想再見到他的麵。

當整個人終於可以稍稍放鬆些下來後,這樣一個靜謐的初夏的深夜裡,獨處著的她,心中的這個念頭,是如此的強烈,又是如此的折磨人。

甜蜜又酸楚。

孟蘭亭的指,輕輕地摸了摸報紙照片上的他的臉。

不早了,該回到上麵,去休息了。

她將那份報紙小心地折好,正要放回到報紙架子上,忽然,聽到外麵起了一陣橐橐而來的矯健的腳步之聲。

因為身處防空洞,又是夜深人靜的時分,走在通道上的腳步聲,自然被愈發地放大,聽起來分外清晰。

這裡有著森嚴的守衛,她無需擔心安全。

但是這麼晚了,會是誰又下到這個地方來?

那腳步聲來得很快,幾乎徑直地朝著她這間辦公所在的方向而來,隨即停了。

仿佛停在了門前。

孟蘭亭忽地想到了一個人,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一時又覺得不敢相信。

怎麼可能這麼巧。

她思念著他,他竟然就這樣地來了。

西南那邊的戰事雖告了終結,但還有許多事情在等著他處置。以她原本估計,最快也要這個月底,他或許才能回來。

而現在,不過才過去了一個星期而已!

“孟小姐,我能有幸得到您的憐憫,請您接受一個對您懷著無比傾慕和至深愛戀的人的求婚嗎?”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就在這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道說話的聲音。

是個男人。聲音低沉,音色帶著些微的磁性,聽起來,是如此的熟悉。

孟蘭亭猛地回頭,看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

馮恪之就站在門口,一手背後,雙眸緊緊地凝望著自己,唇邊帶著微笑。

他的頭發整齊而有型,充滿男子魅力的短密發腳,緊緊地貼在他英俊的麵頰耳畔兩側。他穿了身挺括的便裝式軍用夾克,腳上皮鞋錚亮,含笑望著自己,站在那裡,好看得幾乎讓人透不出氣來。

孟蘭亭一時竟失了反應,一動不動。

馮恪之邁步朝她大步走來,走到她的麵前,單膝下跪,剛才一直背在後的那隻手,向她伸了過來。

他的手上,握了一束美麗的,花瓣上還帶著晶瑩露珠的深紅玫瑰。

“孟小姐,我愛你。”

他將那束玫瑰,舉到了她的麵前,仰臉凝視著她,一字一字地說道。

孟蘭亭被巨大的驚喜和感動擊中,眼睛裡,已是淚光閃爍,低頭,定定地望著他。

馮恪之輕輕拉住了她的一隻手,將玫瑰花放到了她的手上,又低頭,從夾克%e8%83%b8`前的上衣兜裡,掏出了一張紙。

這是一張褪了紅的,看起來有些年頭的老紙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它展開,再次抬頭,將它舉到了她的眼皮子底下。

孟蘭亭認了出來。

這竟然是多年之前,自己持著來到上海去找馮家人的那張舊庚帖。

帖子上,分彆有著馮恪之和她的生辰八字,還有那一列顯眼的“五行合庚,陰陽相屬,天造地設,馮孟姻親”。

她隻記得,當時自己初到上海,人生地不熟,才下火車出了車站,這庚帖連同彆的行李一道被人給搶走了。

後來馮令美雖然幫她追回了部分書籍,但庚帖,一直沒了後文。

她以為早就沒了,也沒有在意。都是那麼久遠之前的事情了,她本來早就已經忘記。

怎麼也沒想到,多年之後的今天,毫無準備地,突然竟又看到這張庚帖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麵前。

隻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庚帖好似從中曾被撕為兩半,現在粘貼了回去,而且上頭還多了點臟痕。看得出來,已經仔細地擦拭過了,但那痕跡還是依稀可辨。

孟蘭亭的目光,從庚帖轉到還跪在自己麵前的馮恪之的臉上,驚訝地看著他。

“蘭亭,我向你坦白。你應該還有印象,很早之前,你剛來上海的時候,庚帖失落。其實後來,它就轉到了我八姐那裡。那天被我看到了,我隨手把它給撕了,還……”

他頓了一下,改口。

“是我有眼無珠,我錯了。”

“就像四年前你臨走前,在打給我的那個電話裡說的那樣,從前的我,真的是被家人給寵壞了。從小到大,沒有什麼是我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一旦遇到挫折,我就習慣用我最惡劣的方式去表達我的不滿。包括我那遊戲人生的荒唐的幾年光陰,還有遇到你之後,從你這裡得到打擊,我就拿我最惡劣的態度,去發泄心裡的不滿。”

“其實早幾年前,你去美國之後,我就把它從八姐那裡拿了回來。”

“蘭亭,那次結婚前,我分明是知道的,你並不是那麼願意嫁給我的。畢竟在那之前,你還曾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我。以你的性格,才那麼幾天的功夫,你怎麼可能突然又回心轉意願意嫁給我了?”

“你還記得那天周